《女帝归来（重生）》莫莫酱

38、书画

　　萧霜易点点头，不疑有他，道：“好啊。”她轻快的撕开信封，抖开那封信，神色一变。
　　兰谦奇道：“怎么了？陆院首说什么了？”
　　萧霜易把信展开给几人看，只见白纸之上几个寥寥几个黑字清楚明了。
　　“此行一去，不必再归，乱世将至，天白……不复。”
　　厚重悲凉的钟声在山顶响起，一声接着一声，声声如血如泣，几人站在山下，看不见书院里的景象，却也知道必然是喧闹的、慌乱的、悲伤的。
　　横亘萧朝数百年，曾经的书香圣地天白书院，在这一天正式对所有人关上了她的大门，最后一任院首陆继白将院首印封起，驱散了所有夫子学子。
　　萧朝式微，四国强大，陆继白无法再忍受为四国教养一批又一批的学子，又无法拒收这些人，只能关上书院的门，一了百了。
　　只不过……
　　当几人唏嘘感叹一番之后掀开马车的帘子准备上车时，却齐齐的愣住了。
　　陆院首穿了一身绯红锦鸡官服，腰上系了花犀角做的腰带，正笑吟吟的看着他们。
　　“院首……你这是……”兰谦不解的发问，萧霜易和顾景疏却是立刻醒悟过来了。
　　顾景疏恭恭敬敬的后退半步，萧霜易低头整整衣袖，陆继白从车上下来，对她伏身一拜：“老臣太子太师陆继白，拜见殿下，殿下万福。”
　　萧霜易忙俯身去扶；“太师大人请起，大人忠义，霜易牢记，快请起来吧。”
　　陆继白顺势起来，顾景疏、兰谦、梁梓遇、慕容潭几人齐齐对他躬身一拜：“学生拜见太师大人。”
　　陆继白捻捻胡子，点点头，笑的志得意满：“好好好，都上车去吧。”几人这才直起身来，雁回扶着萧霜易率先上车，梁武扶着陆继白跟在后面上去在萧霜易左侧坐好，兰谦对顾景疏笑道：“顾兄，请。”
　　顾景疏莞尔一笑：“既然如此那愚兄就不客气了。”他身子刚好不久，还不敢太用力，纹墨难得的机灵了一次，上前扶了他一把，顾景疏也上去了，隔着一个空位坐到了萧霜易右边。
　　兰谦几人便接着鱼贯而入，雁回最后进去，坐到了顾景疏给她留的空位边。
　　纹墨和梁武留在外面赶车，纹墨哭丧着脸表达了自己只是个小书童，根本不会赶车，兰谦掩面，梁武却不在意的笑道：“那你坐着就好，我来赶，你陪我聊聊天也行。”
　　纹墨感激涕零的坐下来，兰谦笑骂道：“莫要只陪着梁武兄弟聊天了，学学人家是怎么赶车的！”
　　纹墨哼哼唧唧的答应了，梁武失笑，一鞭子抽下去，四匹马儿扬起蹄子。
　　“咴咴咴咴——”
　　一行九人，终于出发了。
　　出了苍露山脚下的小镇子，往西去是一路黄沙滚滚，荒凉而人烟少至。
　　颠簸自是不必多说，梁武去买马车的时候就考虑到纹墨不会赶车的这个问题了，所以索性买了最大的，但最大的只有这一辆，平日里都是租出去用的，虽不至于说是破旧，但肯定也没有萧霜易梁梓遇他们往日里坐的一半舒服，两人倒是没抱怨什么，兰谦和顾景疏过惯了苦日子自然也什么都没说，几人默默地一路忍了下来之后也就习惯了，倒是陆继白年纪大了坐的很是不舒服，第一日傍晚的时候就有些没精神了。
　　“吁——”梁武停下车，探进头来说道；“殿下，大人，几位公子，前面有个客栈，天色也晚了，过了这个客栈大概这附近也就没有了，不如停下来歇息一晚上，吃过饭我帮陆大人推拿一番。”
　　梁梓遇闻言便看向萧霜易，萧霜易冲他点点头，梁梓遇便道：“好，那就在这里歇一晚吧。”
　　几人下车，梁武打头，萧霜易低声跟顾景疏陆继白商量在车上没说完的政策，纹墨被兰谦和雁回一起欺负哼哼唧唧的要去找他‘梁武大哥’说理，梁梓遇笑说他是是非不分，慕容潭在最后慢慢的走着，嘴角微微翘起，顾景疏回头看见暗暗觉得有几分不爽，便下意识的慢了半步，挡在了萧霜易和慕容潭之间。
　　显得特别特别特别小气而且特别特别特别有心机。
　　要了五间上房，萧霜易和雁回睡一间，顾景疏照例和兰谦一间，梁梓遇自然是和梁武睡一间，纹墨虽然蠢，但心思细腻，兰谦打发他去和陆继白睡一间，方便照顾老头子，分完之后大家突然发现，慕容潭竟然是自己睡的。
　　慕容潭看着众人有些尴尬的表情，刚要说话，顾景疏突然道：“兰贤弟，慕容贤弟，梁师弟，折英宴眼看便是近在眼前，群英集萃，人才辈出，而我等接到请帖太晚，连准备都没有，倒不如今夜你我几人要上清茶一盏，也不拘文体格律，说他个通宵，各位以为如何？”
　　“甚好！”萧霜易第一个赞道：“不过顾兄这话我可是要挑眼了 ，怎么只叫他们，不叫我呢？”她狡黠一笑，促狭道：“莫不是看不上我的这点儿小小道行罢？”
　　“岂敢岂敢。”顾景疏连连摆手：“殿……姑娘若是要来，我等自然是欢迎啊，只是姑娘身体矜贵，还是……”
　　“哎，顾兄，你这话可就不对了。”兰谦打趣道：“要说这身子矜贵，第一是陆大人，第二便是顾兄你啊。”他指指顾景疏的肩头道：“你我二人夜晚同床共枕，我连动都不敢动，生怕压到你伤口，被姑娘骂。”
　　几人哄堂大笑起来，陆继白也微笑着拈拈胡子，欣慰的看着他们，店掌柜知趣的凑过来笑道：“几位公子是去折英宴的？都这么年轻！这位姑娘也收到了请帖？啧啧啧，真是了不得啊了不得。”他扬声吩咐道：“小二，快给这几位客官泡一壶最好的明前龙井，把那点心并一应小菜挑几样新鲜清淡的给几位送过去！”
　　梁梓遇笑道：“有劳掌柜的，那我们就先上去了。”
　　“不麻烦不麻烦。”掌柜的嘿嘿一笑，从柜台下拿出笔墨纸砚来腆着脸笑道：“我这人啊，就羡慕你们这些读书人，不瞒几位公子小姐说，我以前也是念过好几年书塾的，什么《大学》《中庸》《论语》《孟子》我都念过，夫子都说我有天赋呢！”
　　“那您怎么没接着念下去？”兰谦好奇的问道。
　　掌柜的叹口气，道：“现在念书还有什么用？到处都在准备着打仗，朝廷已经十多年没开过恩试了，我家小门小户，不比您们这些一看就是名门大户的公子小姐，我就算读了书又有什么用？”他摇摇头：“这年头，百无一用是书生，还是趁着仗还没打起来多挣几两银子，等打起仗来好有钱带着一家老小逃命合算。”
　　他看看明显沉默下来的众人，自知是说错话了，忙满脸堆笑的说道：“不过我说的是我们这些平民百姓，几位公子小姐衣冠楚楚气度不凡，一看就不是普通人，您们读书自然是多由脾益的。”他咳嗽两声，讨好道：“我这张嘴就是没把门的，几位……可不要往心里去啊。”
　　兰谦看看他一脸惶恐的样子，温和一笑道：“不会不会，我们还要多谢您的茶水点心呢，对了，您拿这文房四宝是要做什么？”
　　掌柜的不好意思的笑笑道：“我这人因为读过那几年书，就特别爱附庸个风雅。”他指指大堂四周挂的字画，语气不无骄傲的笑道：“您看我这店周围挂的字画，都是请在这条路上来来往往的文人墨客们提的，几位既然能收到那个折英宴的请帖，想必就算不是大家，也是名门高徒，成名天下也不过是指日可待的事情罢了。”他恭恭敬敬的的奉上纸币道：“还想请几位给提个字画什么的，让我挂在这店里，沾沾几位的运道才气，也是件蓬荜生辉的事儿。”
　　萧霜易定定看了他一眼，微微一笑道：“好啊。”她环视四周，缓缓道：“这墙上的名人志士还真是不少，连沈清源、霍南亭、楚风任这三位书法大家的墨宝都有，我们写几个字，也不过是献丑罢了。”
　　掌柜的忙笑道：“后生可畏，后生可畏，谁知道几位会不会成为日后的大家呢？”他躬身将紫毫奉上，道；“请。”
　　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几人也就不再谦让什么的，萧霜易接过笔来，想了想，笑道：“论诗词歌赋我是比不上你们了，但若是作画我还有几分底气，不如我先画幅画，你们来配诗，可好？”
　　“就按姑娘的意思。”几人齐声道。
　　萧霜易提笔蘸墨，想也不想的直接寥寥几笔，勾勒出山水草木，漫天大雪，和在大雪中隐约可见的古朴厚重的大门，正是几人刚刚告别的苍露山。
　　一笔一划极简而神似，百年书院的沧桑质朴与笔墨间跃然而出。
　　“做个纪念好了。”她笑笑，有意将笔先递给了顾景疏，顾景疏微微一笑，并不推辞，接过笔，慢条斯理的沾沾墨水，略一思索，对几人笑了笑 ，提笔写道：“一眼望山空。”
　　兰谦接过笔：“空山藏孤钟。”
　　“有意思。”梁梓遇笑着说完，提笔道：“钟孤无时响。”
　　“响时山不空。”慕容潭不假思索的信笔写道，写完之后几人略一端详，这画，果然是不错，这字呢，看起来还是属顾景疏的最显眼，堪称是力透纸背矫若游龙，和他往日的云淡风轻丝毫不搭。
　　慕容潭的居然是最规矩的一个，他自小学的楷书，一笔一划工整细致。
　　梁梓遇看起来就是玩笑浪荡的一个人，字写的也是龙飞凤舞，想必就算是他爹来看，也不知道自家儿子写的是什么。
　　兰谦则深的兰太傅真传，小小年纪一把字写的就是银钩铁画，一看就是心正笔正的人。
　　萧霜易笑着叹叹气，这字儿是都不错，只是这诗……
　　她轻咳一声，看来几人是都不怎么擅长诗词歌啊，顾景疏文章写的好，但这写诗的水平可就实在一般了。
　　也罢也罢，文章写的好，也就够了。
　　掌柜的仔细端详一番，用力地称赞了一变，然后小心翼翼的放到一边，等着墨迹干掉再找人装裱上。
　　萧霜易几人在小二的带领下向楼上走去，拐弯的时候，顾景疏淡淡回头看一眼柜台，那副字画安安静静的躺在那里，掌柜的一脸宝贝的看着它。
　　他笑笑，转过头，再次有意无意的走在了萧霜易和慕容潭之间。
　　突然，楼下大堂的门被重重推开，冷风呼啸着席卷进来，掌柜的忙抬手压住要飞起来的书画，然后一抬头，就看见一行人匆匆进来，冲到柜台前问道：“殿下呢？”
　　萧霜易在楼上闻声向下一看，奇道：“段夫子，您怎么来了？”
　　“殿下？”掌柜的暗暗咂舌，把自己的画小心翼翼的收了起来。

　　这时候，还没有人能想到，多年之后那副萧朝四杰和女帝唯一的共同作品会在黑市上炒出几千万两银子的天价，就连一副质量稍微好些的临摹品都价值不菲。
　　后世的史学家说起中兴帝萧霜易传奇般的一生时，总会说起发生在这间普通客栈的不普通的小插曲和这副价值连城的书画。
　　毕竟，这是萧霜易帝王生涯的起点。

　　——第一卷《天白岁月》终

作者有话说

　　争取再写一章，如果今晚没有发，那明早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