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君好》山山北

14、第十三章

　　本来他还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做了让自己后悔的事情，可看到她那发自心底的笑容之后，他便完全没了那种感觉，反倒故意逗弄起她来：“如果是假的呢？”
　　阿如的笑容顿时有点僵硬，却还是强撑着：“那也没关系的。”她咬唇，“反正我也不怎么听得懂。”
　　“那你干嘛这么开心？”
　　“我们村里啊，每年都会有越剧团过来的，虽然就搭个台子唱唱戏，可我们大人小孩都可喜欢了。”阿如说。

　　她明明是笑着说的，谢君不知为何就从她的话里体味出了伤感来，一时间觉得自己不该和她开玩笑，于是转身从桌上拿了票随意递给她：“给你。”
　　阿如怔怔接过，还是有些不敢相信，竟跟呆住了一样。
　　谢君皱眉，忍不住抬高声音：“喂！”
　　阿如慌忙醒过神来，然后便是满脸的感激，谢君怕听到那种例行的感谢话，转了轮椅道：“快去换衣服，我们出去。”他没意识到自己脸上带着难得出现的笑意。

　　阿如换上了第一天谢家的时候顾梅给她买的那套衣服，在镜子里照看了好几次觉得不会给谢君丢脸之后才揣着怦怦跳的心脏走了出去。
　　谢君也已经换好了衣服，他外面穿了简单的夹克衫，看上去穿得并不多，阿如怕他冷，可又怕自己多话扰了他的兴致，犹豫来，犹豫去的，谢君看她的样子便有些不耐烦：“又怎么了？”
　　“君少爷，你不多穿一点吗？虽然出了太阳，可还是很冷啊。”
　　谢君听她说的果然是自己不耐烦听的话，甩手道：“冷也是冷到我，不管你的事。”
　　“可是你生病了怎么办。”阿如满脸的焦急。
　　谢君无言以对，最后同意阿如放了条毯子捂了她的腿，两人这才出门。

　　谢家有位司机，不过他每天都送谢家父母去公司，以前谢君出门都是骑自行车的，腿受伤了之后他就基本没出过门，两人出去又不可能走去，两人便到人多的地方打了车过去，起步价十元八角就能走五千米，从谢家到南市影剧院也就差不多那么点路。
　　因为本来就是学生专场，所以来的大多都是和谢君差不多年纪的大学生，也不知道顾梅是怎么弄到票的，估摸着是怕谢君总是呆在家里，和同龄人脱节了吧。

　　南市影剧院虽然开张了十年了也还算新，门口那五个大红字在阳光底下熠熠发光的，也大概是因为有专场表演的关系，人来人往不断，大多都是年轻人。
　　老实说谢君下车之后还是微微有些不适应的，毕竟自从他腿受伤之后就没怎么出过家门，这次一出来就到了这么多人的地方，难免有些受不了。
　　出租车的司机很不错，上车下车都帮着，离开前还热情地说让他们好好看剧。

　　阿如站在他身边，微微垂下身问他：“君少爷，不冷吧？”
　　谢君摇摇头：“进去吧。”都已经到了这里了，他也不可能再却步。
　　他们之前也有些多虑，因为来的都是学生的关系并没有对他这样的情况特别关注，顶多就是多看了一眼，基本没有在他面前表露出特别让他觉得不舒服的样子来。
　　阿如也是松了一口气，走在他身后帮着推轮椅。
　　影剧院只有一个大厅，因为已经快到开场的时间，一大群人正排着队进去，阿如和谢君也站在人群中，等着进去。
　　他们算来得晚了，所以是队伍的最后，没想到过了一会儿又来了一拨人，叽叽喳喳地说说笑笑，青春活力的模样让阿如很是羡慕，于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她一回头就和一个女生对上了视线，那女生也刚巧抬起眼来，因为还在笑，所以眼睛弯着，满脸的快活笑意。
　　阿如怔了怔，马上转过头来，没想到那女生却忽然叫：“谢君？”
　　和她同来的男生愣了下，道：“亭立，怎么了？”
　　女生绕过阿如，走到了谢君面前，看到果然是他之后笑了起来：“谢君，真的是你啊。”
　　和他一起来的男生们也都走了过来，看到谢君之后奇奇怪怪地叫：“啊，谢君，你总算出现了，我们都多久没见了！”

　　“是啊，我还以为你躲到哪个山沟沟里去了呢！”
　　“你什么时候回学校啊？我们可都等着你呢。”
　　谢君没想到会碰到自己的大学同学，受伤之后没怎么和外人接触过的他一时之间竟有些局促，很想把自己的伤腿藏起来，可又知道根本无处可藏，看着眼前的一堆人，竟然说不出话来。
　　最后是一个对阿如来说有些眼熟的男生站了出来，说：“好了，阿君一直在养伤，我们又不是不知道。俏俏过年的时候还和你打电话了吧。”说着他看向阿如，“你就是阿如吧？我是俏俏的哥哥宋俊。”
　　怪不得阿如会觉得眼熟，宋俊和宋俏的确是有些相像的，她不大习惯面对这么多人，便只是轻轻地点点头，又轻轻得说了句你好。

　　女生的视线也因为宋俊的一番话转向了阿如：“宋俊，这位是……”
　　宋俊想说保姆，可又怕阿如觉得尴尬，正犹豫着，谢君忽然就出声了：“帮我去买瓶水。”他这句话没有对象，可阿如一听就知道他是在对自己说，忙应下后跑了开去。
　　谢君看着阿如走开，这才对女生说：“她是照顾我的。”
　　女生恍然大悟的样子：“保姆啊。”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保姆这两个字竟让谢君觉得心里头很不畅快，可她其实是没说错的，阿如不是保姆又是什么？
　　一时间陷入了尴尬，还是宋俊出声打破尴尬：“好了，胡亭立，你管人家那么多干什么。”
　　胡亭立瘪瘪嘴：“不就是问问嘛。”胡亭立长得很漂亮，是和阿如不一样的漂亮，如果说阿如就像是污泥里长出来的清凌莲花的话，那胡亭立就是艳丽的牡丹，家境好，性格也不错，喜欢和男生打交道，就像是一朵盛开的玫瑰，微微有些刺却依旧让人爱不释手。

　　谢君没有插嘴，只是抬眼看向阿如离开的方向，忽然有些担心她会不会又走丢。
　　阿如这次倒是出乎意料，很快就拿着一瓶水回来了，递给谢君之后轻声道：“还要什么吗？”
　　谢君摇摇头。
　　正好这时候已经轮到他们进入大厅，因为谢君和阿如的票是第一排的，几人便就没有再多聊，宋俊和胡亭立说了等放寒假了去谢家看他后才向自己的座位走去。
　　阿如帮着谢君坐到了厅里的座位上，帮他盖好毛毯，询问了几遍他舒不舒服，直到他有些不耐烦地哼了声，这才默默地靠到椅背上，不说话了。
　　大多数来看的同学倒也不是那么喜欢京剧，不过因为是学生专场，所以都来凑凑热闹，当然谢君也是不喜欢这些的，顾梅说他小时候经常和她一起看，他倒是没什么印象了，不过自己的母亲的确是个戏迷就是了。

　　谢君听了一会儿便觉得没兴趣了，不觉转头看向阿如，正好看到她聚精会神的侧脸。
　　她靠在椅背上，眼睛瞪得大大的，十分认真，谢君刚想嗤笑，又忍不住一想，其实阿如做什么事情都是这么认真的，就算是让她做她不喜欢的事情，她也从来都不推诿，都是踏踏实实地做好。
　　谢君想，这样的人大概不能用好相处来形容了吧，或者可以说她缺心眼？
　　整场戏，她看着台上，他却看着她。
　　谢君一个不察，竟就看了她整场戏的时间，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到了尾声，他慌忙转过头，看向台上，尽管知道阿如的所有心神都放在戏上，可他还是有些尴尬地轻咳了一声。
　　阿如也从戏中脱出身来，听到他咳嗽急忙低声问：“君少爷，你不舒服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