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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之子于归 ...
不出三天,史哲果真接到了宋宇的电话。
按下贝壳上接听键的那一刻,他压抑住了自己分分钟想撕逼的怒火,努力平静道:“宋学长,你可算是出现了…”
宋宇的嗓音有些疲惫的沙哑,徐徐道:“我知道你现在有很多不解和不满,可事情未必是你想象的那样。无论如何,这一回你们也要听课题组的,你们会明白为什么的。”
“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万一当事人真的受到什么伤害,这个责任你承担得起么?”
“按我说的做,不会出事,因为……”
岳府。
岳凝歌被田氏叫去喝茶谈话,她知道,这个女人此次寻她必然是为了婚事。
严明焕和岳凝歌的庚帖已经被良媒交换过了,这是一段婚姻的开始。可颇为讽刺的是,两个人只见过对方几面,话都没搭过几句,居然就要因父母之命而终身相伴了…
岳凝歌的脑海中不断浮现出宋宇的脸,心中别有酸涩的滋味。
所以说二十三年才情窦初开的老树好不容易抽了根新芽,遇见的还是个人渣?她也是够命苦。
田氏的脸上漾满了笑:“严镇抚是个好姑爷…”
自从二人的婚约曝光,岳凝歌就听腻了旁人对严明焕这样的夸赞。
平心而论,严明焕年轻,出身江南严家,在锦衣卫系统里掌着些实权。暂不提他的模样足已甩开世间的尘垢秕糠无数条大街,光看这些硬条件,他也理当是个不错的选择。
她更知道,像岳友那种长了一双富贵眼的,自然不会单单满足于此。
老树精不仅觊觎着严氏一脉在江南的丰厚家底,更想借严明焕跟魏忠贤那个风头正盛的阉臣搭上一根线。
坦白讲,岳凝歌打心眼儿里是有点蔑视的。
历史上魏忠贤一党倚仗着天子的宠信,党同伐异,滥杀无辜。虽然在后世的评价当中,与魏党针锋相对的东林党也没什么好口碑,可毕竟东林是一帮读书人,也不至于手段太极端。
倒是老树精,身为一个早些年曾在常州府东林书院聆听过顾宪成、顾允成两位大家教诲的士人,为了利益也能借助姻亲投靠魏党,也真是跌份跌得厉害。
田夫人喝了口茶,又用了几粒茶糖。她跟老树精一样干瘦的手上那俗气的、艳红色的蔻丹显得扎眼极了。
岳凝歌不想吃茶糖,也不想喝茶,她只想等田氏快点啰嗦完,自己也好赶快走人。
“小歌儿啊,回头等过了门,你可一定要好好伺候严大人。他啊,可是未来的锦衣卫指挥使……”田氏换上一副玄虚的口气,眼睛微妙地挤弄着。
“锦衣卫指挥使”这几个字从她口中说出来总有一种异样的违和感。田氏这种整日居于深宅大院、只能窥得一方小天地的妇人,她大抵对千户、镇抚、指挥使这样的官职没什么概念。这一番话恐怕是岳友直想借她的口转达给岳凝歌的。
田夫人的婢女从屋里款款走出,双手端着一只盒子。
“二姑娘,你看看,这是严大人派人送来的抬盒。”
岳凝歌接过来,打开一看,方见里面内容丰富——
有柏树枝和丝线缠成的绳节长串以及一对呼之欲出的剪纸鸳鸯。中间还有一张丝帛质地的字条,展开则得见两行隽秀工整的蝇头小楷,上题诗云:
“独坐黄昏谁是伴,紫薇花对紫薇郎”。
她依稀记得赠送抬盒是晚明时南京的婚俗,严明焕祖籍虽在南方,可毕竟是北京生北京长。如今却按南京的风俗来行事,无疑是在迁就着岳家。
她看严明焕便像是雾里看花,只因他太精明、太圆滑了。其实莫说是严明焕,就连看宋宇,看史哲,她也从未看透过。
岳凝歌望着手上的两排笔迹,怔怔出神。她想起了初见严明焕时的场景,晚风萧瑟,月朗星稀。春夜里,他却好似身披风霜而来,无论静默或笑都令人望而生畏……他或许是一只危险的豺狼,被瞄上的猎物都逃脱不了。
独坐黄昏谁是伴,紫薇花对紫薇郎?这话从别人口中说出来倒像是你侬我侬的情话,可从严明焕嘴里么……
******
五月初七是个良辰吉日,两家都生怕夜长梦多,便十分有默契地迅速走完了程序,等待着初七的典礼一办,一切就都尘埃落定了。
至于嫁妆和聘礼有多少,岳凝歌并不知道一个确切的数字。不过她敢断定,必不会少到哪儿去。
从婚书下达到大婚当日,中间的十几天光景是她穿越以来最为度日如年的时光了。
这十几天,岳凝歌几乎相当于遭遇了禁足。被包括江若仪和吴妈妈在内的一众“女教官”教育了个遍。
“禁足”期间,她没有见到严明焕,没有见到岳湄,也没有见到史哲和李翊他们。倒是偶尔能见到严明旸——他每次的语气当中永远是满载着对族兄严明焕的崇拜之情。
岳凝歌在心中默然……严小三儿啊严小三儿,若你长大后得知了你那形象高大的“润青哥哥”与一个不折不扣的奸臣为伍,你还会那么崇拜他吗?
何皎皎干着急,本来想帮岳凝歌到物资补给站去买几粒安眠药,好让她把严明焕整晕过去。可无奈安眠药是处方药,补给站也没得卖。最终,她只得从卡上划去四百大洋,帮师姐整来了一套便携瑞士小军刀,以备不时之需。
大喜的日子如期到来了,是劫是缘,逃不过。
“伏以跂通德之门,驰诚数切。叙宜家之庆,敢贡尺书”——严家的婚书写得排场漂亮,就跟他家大人的模样一般漂亮。
心蕊帮岳凝歌染上了朱红色的唇脂,娇艳欲滴。可面对着铜镜,她的心情却很沉重。
坐在花轿里被抬去“新姑爷”家的路途中,岳凝歌始终处于一种不安的状态。她的手按住装在衣衫里的录音贝壳,无比渴望着它能再振动起来。她想听宋宇给她一个解释,无论他说什么,她都认了……可惜没有。
录音贝壳沉寂如故,他也并没有来找她。
“吱,吱”……
在快到达严府的时候,在她以为快没有希望的时候,它居然真的振动了!
岳凝歌迫不及待地按下了接听键,心中燃起一丝雀跃,道:“学长,你……”
史哲闷声咳嗽了两下,方道:“师姐,我不是宋宇……”
她的心情又一下滑落至谷底。
“师姐,你……紧张么?”
“紧张也没法了,为学术献身呗。”她低头苦笑道。
“没事的,没事的。”史哲轻声劝慰道,“相信我。”
“嗯……”
岳凝歌只道是自己那没正形的学弟想安慰她,并没有放在心上。而史哲似乎听出了她心中所想,于是叹道:“在你眼里,我就是不如宋宇靠谱对么?”
“不是,我一直信你……”其实没有,这话她说出口来,自己都觉得违心。
“你若是信我,就莫要太担忧。记住,不会有什么事的。”
“我知道了……花轿要进严家了,我先挂断了……”
“嗯,去吧。”
身为新妇的岳凝歌从那包裹着蓝缎面的四抬花轿上走下。轿子的四面都缀饰着或大或小的镜子,用来趋吉避邪。轿顶四角是绣球般的团花,没什么美感可言,徒有着吉祥的寓意和华丽的排场。
她似乎不是一个多么出挑的新妇——她不是古人,演不出那般步步生莲的举动姿态,气度韵致皆不如江若仪那样根正苗红的大家闺秀,哪里像是准备好要嫁作人妇的样子?
确实没有。这一切谈不上有什么筹备,赶鸭子上架罢了。她在这场游戏中不过是个工具而已——不管是对于课题组还是对于岳家。
喜娘搀扶着岳凝歌跨过马鞍,寓意平平安安。紧接着,又来到了高堂面前。
严明焕正站在她身旁,出手搀扶着因盖头障眼而闭目塞听的新妇。他的手是温热的,似乎在通过这种方式证明着这位北镇抚司的锦衣卫头子不是个冷血动物。岳凝歌仿佛能透过这样的触摸感受到他的脉搏。
严明焕的父亲已去世,家中唯有一个神志时而清醒时而糊涂的老母。
严母接过岳凝歌的奉茶,十分愉快,不断乐融融地点着头。
一串绵绵无绝的形式走完,喜娘方牵她进了房。
呆坐在撒满花生、大枣的床上,岳凝歌捏紧了袖口中藏着的瑞士小军刀。虽然当初何皎皎将这玩意儿给她之时,她还笑话这东西没用,但此刻有了它,心中竟平添了几分慰藉。
若是今晚真出什么事怎么办?也对,不“出事”才奇怪吧……她这算是被潜规则了么?
约莫两个时辰过去,天黑透了,岳凝歌坐得腰酸背痛却分毫不敢乱动,怕失了仪态。
为什么连史哲都告诉她“没事”?这大抵只是在帮她宽心吧……毕竟,事已至此,谁也不能怎么样。学位证是必须得要的,因而她不可能拒绝课题组的命令。
连最重义气的史哲都在劝她屈服吗?她有些心酸。
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一阵稳健有力的脚步声传来。
“大人。”
“大人……”
屋里的喜娘和丫鬟纷纷福了福身。
“不必多礼。”严明焕抬了抬下巴,示意她们起来。
屋里安静极了……摇曳的红烛恍若岳凝歌心中的不安,她已能想象到盖头揭下后,那黄熏熏的烛光映照在自己日渐憔悴的脸庞上会是怎样一番颓然的光景了。
严明焕一句话也不说,坐在了她身边。
喜娘端来了生饺子,要新妇吃一口,岳凝歌便吃了。
“生不生?”
“生……”
喜娘便笑道:“祝大人和妇人早得麟儿。”
岳凝歌心中不是滋味,低低垂下头去。
严明焕笑着打赏了些。
少顷,合袌酒被递到了两人手里。严明焕挽着她的手臂,交杯一饮而尽。本应是最幸福的时刻,两人却都沉沉不语。
岳凝歌言说不清为什么,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油然而生。这些日子所积累的委屈一时间爆发了出来,双眼淌下清泪两行……
“新郎官,该掀盖头了。”
“知道了。”严明焕道,“你们先下去吧,无事了。”
“是……”
待所有人都退出了屋门,严明焕方用右手轻轻掀开了那块红色的绫罗,谁知对上的却是一双哭泣的眼睛。
“怎么了?”他抬手帮岳凝歌抹了抹泪,她的身子却本能地向后一躲。
他也不介怀,反而轻笑着:“是不是你另有心上人,下嫁于我,感觉委屈了?”
岳凝歌无言以对,既讶异于他明察秋毫的剔透心思,同时也害怕着。
这一整场大戏演下来,宋宇的目的算是达到了,不忍再逗她,便温言道:“别哭了,是我……”
小剧场:
史哲:宋宇你这个不负责任的男人!怎么一下消失了那么久不上线?!
宋宇:没听见么,有个姓莫的前段时间说要写咱俩的耽美,我去避避风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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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之子于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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