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密》千花

2、二

　　七点一刻，有人在我对面坐下来。
　　头发湿润，衣服印满水痕，大口大口喘着气。
　　“对不起，我来晚了。”他拨了拨头发，对着我笑。忽然又收起笑，伸一只温热的手掌过来替我擦拭残留的泪，声线也低了下去，“怎么哭了？”
　　摇摇头，勉强堆砌出一张笑脸：“没什么。”
　　他的眉头马上就皱了起来，直白目光毫不掩饰的投射过来，鼻头缩了缩，却不说话。
　　我叹口气：“真的没什么。”
　　最怕见他脸上浮现这样的神情，虽然不说话，却好象能把对方的心事全部掏出来。其实不是因为有压迫感，只是，会不忍心。
　　明明是已经成年的大男生，可是他就是给我很小的感觉。小兽一样干净无邪的眼睛里，流淌着复杂的心事，犹疑、苦恼、不知所措，还有一点可怜兮兮，每次他这样看着我的时候，一定是我毫无抵抗力的时候。
　　“不知道怎么回事，今天突然好怕死，看见闪电听到雷声就吓的一直发抖，在这里坐着坐着就流起眼泪来了，很可笑吧？”吸一口气，避开他的视线，说话都小心翼翼。
　　“不对，不是这样的，只是这样的话，你是不会哭的。”他的眉头皱的更厉害了，放在桌上的手不知不觉的握成了拳。
　　“就是这样。”我固执起来。
　　“你又说谎了，你只要一说谎，右边的耳朵就会悄悄的跳。”他一脸严肃。
　　“才没有。”我反驳，但有点底气不足，耳朵好象真的有点热，尽管越来越小声，还是不肯就这么认输，“怎么可能，又不是还没进化完全。”
　　他又不说话了。原先还包含着若干内容的眼睛里突然就蒙上了一层浓重的哀伤，于是我的眼睛也就只看得到哀伤。
　　“好吧，”我用左手揉了揉太阳穴，又用右手拿汤匙搅拌起慢慢凝固已然冷却的奶茶，想了想，说，“你真的要知道的话，我就告诉你，我会哭，是因为——”
　　“不用说了。”他打断我的话，声音哑哑的，“不用说了，不想说就不用说了。”
　　就在那一刹那，他的脸又回复了我最初见到他的模样，类似小兽的悲恸，不确定很无助又没有安全感，被人遗弃般的受伤眼神。
　　我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我们走吧。”长久的静默之后，眼见雨势似乎有所收敛，还是由我打破低气压。
　　到收银台买完单，回头看见他还是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的，我走过去，执起他的手，说：“走吧。”
　　他略微的回了回神，缓缓的自坐椅上站起来，由着我把他牵到门口，才准备从置物架上取出雨伞，突然整个人就陷入了一个湿热的拥抱——湿的是衣服，热的是体温——很紧很紧，我快要不能呼吸。
　　“阿泽。”我隐约察觉出有些异样，于是试探着叫他的名字，他的身体微微的动了动，却还是维持着相同的姿势。
　　“小郁，我喜欢你。”他的声音自我的头顶传过来，有一种莫名的飘渺感，可是较之方才似乎更加的阴郁。
　　而后，他在我的身旁直直的倒了下去。
　　“阿泽！”我惊慌失措的叫出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