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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03醒灵 ...

  •   人不是机器,精力到底有限,如期自打来了这世界就一直不停的被折腾,一直不停地在挣扎,这时候不仅身心俱疲,并且累饿渴更是一点不打折扣地逼上来,像是这世上最光明正大的讨债鬼,抽空她血肉里最后一点儿精气。

      萎靡不振中她晃晃悠悠爬起来,有气无力走到了温泉边,其实也没抱太大能在这池子里找到出口的希望,但既然都走到了这一步,哪怕最后也不过是更大的绝望,不做这最后一搏似乎总是不甘心,就算死马当活马医呗。

      这样想着她蹲下身,蒸气扑面而来,她本能闭了一下眼,再睁开,剥开这一层纤薄的烟气壳子,才看清潜伏其下的水,心里忽然就起了不祥的疑心——水是黑色的,黑得浑然天成一派杀气,像是风雨来前的夜空。但就在刚才,当她从池心石台涉水上岸的时候,哪怕没有留心,却肯定水的颜色并不是这样的。这颜色太浓烈,就算最漫不经心的一瞥,也不能不印象深刻。并且她还怀疑这池水的身世,它当真是温泉吗?她找不到泉水的源头,看着倒完全像是一池死水,并且也没有闻到哪怕一丝的硫磺味。可是也说不准,兴许异次元的温泉原本就不含硫磺。

      对于自己不明白的事物,人都有种本能的畏惧。如期前一刻还顶着“大不了一死”的决心要潜到温泉下头去找出路,现在看到这一池浓墨般的黑水,心里当时就怯了三分,还剩下七分勇气也迟疑不定。

      她焦躁地一边啃着手指一边绕着池子打转,转了十几圈下来也没能想出什么别出心裁的主意,终于把心一横:大不老一死!她想,下去总还有可能不死,反正不下去一定会死,那还有什么选择!再者说,她也不是没碰过这水,到现在不也活蹦乱跳的吗,难道刚才没事,现在变了个颜色它就能毒死她了吗?不过是看着吓人!

      这样把自己恐吓一场又开解一场,她活动着紧崩得几乎哆嗦的四肢,深吸了口气,一步迈进池子里。水温微微有一点儿烫,抚过肌肤的时候,像是这世上最温柔热情体贴的情人的手掌,如期几乎有点心猿意马。但很快这心猿意马就化成了惊恐,水底下有一股莫名的力量把她往下拉。登时她身体僵硬成了一根直线,胸口像给活生生剜出一个洞,有关水鬼的,水中怪物的各种各样恐怖的臆想源源不断生生不息地从洞里往外淌。

      这时候她也顾不得潜到池底下找什么出路了,唯一的念头就是从这池子里逃出去,至于“逃出池子后也不过是等死”这令人泄气绝望的现实她此时是顾不到了,反正晚死一会儿是一会儿。只是在那股力作祟下,她的双脚却像是落地生根,任她使尽浑身解数急得大汗淋漓也挪动不了分毫。她急得心里发狠,想我不要鞋子总可以,没有鞋穿伤脚,但总比伤命强!然而现实又无情地给她补了一刀,那鞋子竟像是长在了脚上,凭她怎么甩怎么扭也不能摆脱。实在别无他法,于是她俯下身,忍着“可能会摸到意想不到的东西”的恶心感,伸手进水里想把鞋强扒下来。只是指尖才摸到鞋子的一点端倪,猛然一股力量从斜刺里袭来,重如山岳,势不可当,将她双手直直往下按,于是她整个人猝不及防身不由己,一头裁进了水里。

      如期当然不是旱鸭子,不然也不能想出下水找出口的念头,但水性也实在没好到哪去,不过是鸡毛做毽子,纯粹闹着玩的,并没有正经学过,基本能做到在泳池游个来回,再多就不行了。在别人这个运动量可能还没活动开手脚,她却已腿脚抽筋,天生无事生非的富贵病。这时候被怆然拉入水下,哪怕是个游泳健将慌乱中恐怕也要呛几口水,就更别提她了。她根本已完全失控,脑子空白成了一张白纸,写满的都是惊恐万状,只在那莫名的力量下凭着本能胡乱扑腾,仿佛一只被按在手指下无力挣扎的甲虫。

      她感觉自己垂死挣扎了几个世纪,到最后耗尽胸腔里最后一丝氧气,体力被抽空,身体颓然虚软,水灌入七窍,她以为痛苦会无边无际,但痛苦其实非常短暂,在她脑袋麻木的瞬间飘然远走。她最后的记忆是一道光,近乎夺目,带着凛冽杀气一往无前,如同披荆斩棘的战神杀破黑暗而来,一瞬洞穿她的胸膛。她没有感到痛,倒觉得痛快,似乎尘埃落定,她完成了此生最后的宿命。

      但命运似乎永远在逗你玩。

      在一阵阵扰人清梦的喧嚣里如期给疼醒了,不知是谁搧了她一巴掌,像是抱着报仇血恨的决心,搧得分外用心用力,决没一点含糊,以至如期半边脸疼得入心入肺火烧火了,人就像皮筋般弹坐而起,眼睛还不及睁开,尖叫已冲口而出。

      周围的喧嚣倏地一滞,如期的心跟着就“咯登”了一下,她没闹明白状况已觉得不妙,太丢人了她想,她习惯了在人前装得人模狗样,这时候突然丢人现眼引人围观,连生死一时都抛在了脑后,胸口空了一块似的冷飕飕,脑袋里却“轰”地一声大火燎原,脸上疼痛都成了事不关己,她此时只恨不能找个洞钻里面自我反省。

      然而她显然是高估了自己,而别人却没太把她当回事,喧嚣在一滞之后又起,比之先前似乎还热烈一些。如期松一口气,却莫名有种如鲠在喉不吐不快的失落。

      这时候她才有勇气睁开眼,一张漂亮得近乎执拗的脸横冲直撞地冲进视线,她不由又呼吸一紧——是那个将她推下深渊,到现在她也不知道人家姓甚名谁的罪魁。

      如期恍惚了一阵,蓦然间前事旧情在脑袋里翻江倒海地开了朵花,她一时有些结巴:“你,莫非你也,你也死了吗?”

      罪魁用鼻子“哼”了一声,眼睛里有十二万分的看不起,但在一皱眉之后,还是说了一句:“温婉,你是脑袋坏了吧!”

      这一声“温婉”有如黄钟大吕震得如期三魂七魄归了位,她没想明白自己是怎么再一次的死里逃生,也来不及为自己这再一次的死里逃生感到庆幸,一口气没喘上来她险些给对方吓死——莫非这丫头看出这皮囊里此刻寄居的是自己这个来自地球的孤魂野鬼?

      罪魁却似乎只是随意丢出来这一刀,全没注意如期在刀下的心慌意乱,站起身再没看她一眼,径自走了。

      如期坐地上发着呆,不期然从背后伸来一只手在她肩上掐了一把。这人像与她有什么深仇大恨,掐得绵里藏针,力道使得特别刁钻,虽然一掐就放,却让人疼得极为缠绵。

      如期痛得呲牙咧嘴,到底忍住没叫出声,她可不想再一次被人当猴子围观。一面揉着被掐痛的肩膀一面气势汹汹她转过头,本以为是那罪魁去而复返,一巴掌不够,又回来再接再励的折磨自己,才低吼一句:“别当老娘好欺负……”哪想突然对上一双雾蒙蒙水汪汪的眼睛,像是清晨花心上一滴露珠,闪动的都是被冷落的委屈。后半句“我又不欠你”硬生生被她自己嚼碎了生吞活剥,差一点儿没有心肌梗死。

      虽然如期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但最基本的良心还是剩了一点儿,她犯不着为了个不相干的人迁怒别人,哪怕这个“别人”看起来也不像个好东西。如期勉强掐灭一肚子的心烦意乱,猜想眼前这姑娘大约是自己这“皮囊”的旧相识,单看刚才那一掐,她自己觉得两人关系大约也不是那种死心踏地的要好,但也说不准,万一这“皮囊”原本就是个受虐狂呢,所以也只能万般小心,端着一脸假仁假义的笑:“怎么,有事?”

      那姑娘一改怯生生的模样,像得了特赦令的死刑犯,以重见天日的热情一把抱住了她:“你,你不怪我?”

      如期身体猛然间一僵,她一方面受不了人家这莫名的热情,另一方面也不习惯与人这样亲近,特别是这人还是个陌生人。她心想我怪你个屁,你是哪家的葱,我又不认识你,却到底没敢把人推开,只能强挤出一脸春光灿烂,自作主张把前仇旧恨都抹了:“我不怪你。”

      在她想来,这些十七八岁的小姑娘之间的前仇旧恨,也不过是些鸡毛蒜皮的小摩擦,没什么怪不怪罪原不原谅,她自然也没兴趣知道,反正那被得罪的也不是她。

      她也有自己的小打算小心机,在用力拍了扒住自己不放的姑娘一下以示安慰之后,她问:“你怎么样?”

      那姑娘这才放开如期坐正了身体,抹了把多愁善感的眼泪,自以为理解了如期的关心,回道:“我听说这一回醒灵,一多半人都不成功,幸好我还有点儿小运气,一举成了。”说到这里一顿,才想起还没问如期是不是也醒灵成功,不由脸红了一把,忙往回找补,“你如何?你根骨那样好,想来一定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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