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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 1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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跑,那时候我脑子里只有这一个想法。
林原悉打不过吴博宇,我也更压制不住他。
我蹲下去扶林原悉,他穿着假肢力不从心,屈起腿想站起来但无从发力,趴在地上想换个姿势站起来,眼看着吴博宇一步上前,我赶忙跑到他身后,搂着他的腰让他倚着我的力气站起来。
“原悉,我们快……”
【走】字没说出口,林原悉做出了一个让我目瞪口呆的举动——他用力朝吴博宇挥了一拳
我的脑子一片空白,吴博宇是高中在橄榄球场上摔打出来的人,玩跑酷更让他力量惊人,他的体格,他下手的轻重,就算是健全男人都未必扛得住,林原悉瘦高白净,四肢又派不上多少用场,若是把吴博宇惹急了,后果不堪设想
果然,用假肢挥出的拳头对吴博宇毫无作用,他一把扯住林原悉的假肢,脚下一绊把林原悉轻而易举放倒了
林原悉在地上手忙脚乱地想站起来,才刚用膝盖跪在地上,吴博宇就蹲在了他面前
“小子”他手揪着林原悉短短的头发,“我不想欺负残疾人,识相快滚”
林原悉哼了一声,右臂又朝吴博宇挥去,这次因为距离太近,吴博宇来不及反应,结结实实挨了林原悉一击
“你他妈”吴博宇揪住了林原悉的头发把他往地上狠狠一摔
“打人了打人了”路人侧目,有人在我背后小声议论
“你看那个地上的,个子挺高怎么一点劲儿都没有”
我扑过去想把林原悉抱起来,却被吴博宇捏住了手腕,“不许管他”
“你走”我用力甩开他的手,但吴博宇力气太大,我压根甩不掉他
“应该是他走”我能闻见吴博宇嘴里的酒味,原来他也喝了
“他还是孩子,身体又不好,你适可而止!”我顾不上吴博宇的坏脾气,发狠地去拧他手背上的皮肉,吴博宇吃痛地松开手,我赶紧伏到地上把林原悉架起来,他头着地摔下去,一时半会起不来,我让他靠着我,伸手去摸他的头
“伤到哪没有?”
林原悉不说话,他用背抵着我一点点站起来,对着胸口剧烈起伏的吴博宇说:“一年前我是答应过你再也不找何宣,但前提是你会照顾好她”
“我和何宣的事还用不着你管”吴博宇一掌拍在林原悉胸前,他没站稳,往后退了一步,却还是摇摇晃晃站住了
“我就是管怎么了”原本压抑着声音的林原悉冲着吴博宇大喊,我从没听过他这么低沉粗犷的声音,他挺直了脊背比吴博宇还高,两条手臂向外挥着,双手还保持着捏合的姿势
“这是你自找的!”吴博宇那一点就燃的脾气果然被林原悉成功激怒了,他按住林原悉的肩膀,抬起膝盖猛地顶进林原悉的腹部
“别打了!”我企图阻止,但却被一个硬邦邦的东西生硬推开,是林原悉的假手,他在倒地的前一秒把我推离了气焰正怒的吴博宇,下一秒,我便坐在地上眼睁睁看着吴博宇的脚踹在林原悉的大腿和大臂上,他用鞋尖去顶,他太坏了,他一定是知道那是林原悉仅有的四肢
我不知道自己是多名歇斯底里地制止了吴博宇,我只知道当吴博宇扭身离开后,我的喉咙嘶哑疼痛,我的头发乱作一团,酒吧里闻声出来的好心人帮我们拦了一辆的士,把倒在地上的林原悉架起来送到了车上
“姐姐,不去医院”
车上,林原悉闷声对我说话,他使劲偏着头不让我看他的伤势,却一直在重复同样的话
“你受伤了,咱们得去看”
“我没事,真没事”林原悉缩成一团,把头埋在衣领里,“求你了”
林原悉说什么都不肯去医院,一直在磨我,我实在没有办法,加之自己喝了酒此刻也头昏脑胀得不行,最终和他各退一步,找了一间酒店开了房,扶着林原悉躺下后,匆匆到附近的药店买了处理伤口的工具,回到酒店已经近十二点,林原悉已经从床上坐了起来,但衣服都还没脱。
酒劲儿没过,我的头依然很痛,但我确信我已清醒
林原悉坐在床边,听见我的脚步声便扭头看我,但像是突然想起自己是一副鼻青脸肿的样子,又赶紧低下头去
房间角落处有张轮椅,应该是他刚刚借好的。我放下东西脱了外衣,伸手去给林原悉脱衣服,解开拉链准备把他的胳膊从袖子里拿出来的时候,他啊了一声
“疼?受伤了?”
林原悉慢吞吞点了点头,我动作尽量放轻,把他的两条胳膊小心翼翼拿了出来
羽绒服里面是件米黄色毛衣,我一直觉得男生穿这种毛衣太娘,但看着它穿在林原悉身上,才发现这种浅素色毛衣真的要穿在干净好看的人身上才能凸显它最本真的简约大气。
不,现在不是欣赏林原悉好气质的时候,我揪着毛衣的低端往上掀,林原悉很配合地举起胳膊,他看着很疼,但还是咬着牙让我把毛衣脱下来。他的上身只着一件薄薄的衬衣,我又低头想帮他脱裤子,林原悉拒绝了,说先把假肢脱了比较方便。
我往上卷他的裤腿,大冷的天,除了像我这样为了好看坚决不多加裤子的,大家都起码在里面套了条秋裤,可林原悉只穿了一条外裤,我轻易一卷就把他的膝盖露了出来。
帮林原悉把两条假肢拔下来靠在床边,我盯着他从残肢套到膝盖上的残肢袜,犹豫着要不要帮他脱下来,抬头看了看他的假手,心想他没有钩子也不方便,便自作主张把他的残肢袜撸了下来,正想说他大冬天的把残肢袜穿厚一点,但话卡在喉咙里说不出口——我被他残肢袜底部的斑驳血迹惊呆了。
顾不上问他,我揪着他的那层白色的薄袜往下一扯,天呐,光秃秃的截面上掉了一层皮,大部分血迹已经干了,凝在伤口周围,但还能看见内里的血肉。
我心急地去脱他的另一只残肢袜,还好,虽然两条膝盖都被擦伤了,但真正伤了的只有左腿。
“都流血了怎么不说呢!”
“我也不知道…只是觉得挺疼,没想到会流血…”
我急得不行,一把扯过他的假手把假肢和残肢套三下五除二拔得干净,林原悉显然被我默不作声的一系列动作吓到了,他摩擦着自己的两个小残臂,愣愣地说:“姐姐……我就只是左腿伤了,其他地方都没事……”
“不可能!”我嚷他,毫无顾忌地去解他衬衣的纽扣,但越着急却越解不开,我的手和那一颗颗小东西作斗争想到吴博宇一脚又一脚地踹在林原悉的身上,嘴里喃喃道:“你的胳膊和腿……”
他最里面穿了一件黑色短袖,两臂从袖口中伸出来,大臂上块块青紫,手肘红肿不堪。我一抬头,正对上林原悉被打花了的那张脸,他的半张脸已经高高肿起,嘴角渗出的血已经被他舔干净了,嘴唇上的血凝结成了一大片暗红色,看着都疼
“你的嘴……”我想去碰,又怕弄疼了他
“嘴唇撞在牙齿上了,不咬紧的”
我深深叹一口气,他的半边脸直接着地,血红的伤口上还沾着土,我没有时间再把他的身体一一检查个遍了,根本没问林原悉,我也懒得思考这样做是否妥当,我扯着他的裤腰往下拽,松紧的,一扯就下来了
“抬屁股,我给你脱裤子”
“姐姐……我里面只剩……”
“我就看看你大腿怎么样,好给你上药”
他知道我现在很着急,嗯了一声,还是乖乖让我把裤子脱下来了。此刻林原悉只着一间短袖上衣和一条小内裤,我拉过被子给他盖上腿,取出棉签,蘸碘伏给他擦拭脸上的伤口,他破了皮的地方又红又肿,明知道碘伏擦在伤口上不会疼,我却还是不敢使劲,擦一下给他吹一口气,时不时问他疼不疼
“不疼,真不疼”林原悉想对我笑,但一扯动脸上的肌肉,他就会皱起眉头,若不是他现在浑身是伤,我真想给他一拳,让你逞强!
给他的手臂上药时,我问他怎么跟爸妈交代,他说出门前爸妈都不在家,他打电话说住到朋友家去,爸妈也不会多管
“你还去朋友家住?”我倒没想冒犯,可我真的难以想象林原悉这么怕麻烦别人的家伙,会愿意在朋友家过夜
“小时候认识的病友,都是截肢 ”
听到【截肢】二字从林原悉口中说出,我的心狠狠地抽疼了一下。我总觉得这个词语直白得太过残忍,比【没有手】之类的要书面许多,却也露骨许多。
我没再说话,直到给他的左腿上药时,才问:“这里怎么会破了呢?”
“摔倒的时候腿在接受腔里错位了,应该是那一下磨得太厉害,破皮了吧”
“你的假肢太硬了”我边给他的伤口贴上纱布,边皱起眉
“都是这样的嘛”他笑了,故作轻松中夹带着许多无奈
四肢和脸都上好了药,我怕林原悉进被子里把刚上的药蹭了,便让他把胳膊和腿搁在外面放一会儿,林原悉把身后的枕头拿过来放在了自己大腿根上,这小子,还挺纯洁,要是换做吴博宇,肯定……
想到那个人,我的心像是沉入了井底
“怎么了?”林原悉看出我突然间的沉默,“是在想吴博宇吗?”
我点头,“对不起,原悉,真的,特别对不起”
“别这么说,要怪就该怪我,早就接到你的电话了,穿衣服和假肢耽误了好久,如果我能赶紧出门,肯定就碰不到他了”
明明是我把他叫出来,是我喝多了大意把吴博宇也引了过来,林原悉无缘无故挨了顿打,浑身都在疼,却还拿他自己残缺的身体给我当挡箭牌
我忽然想到一年前他那次失败的表白,一年前我落荒而逃,狠心地把他丢在身后
林原悉啊,你是没脾气吗?为什么我一年都不找你,你却这么随叫随到呢?
“你和吴博宇,好像之前有过联系?”
林原悉眨眨眼睛,知道瞒不过我,想抬起胳膊挠挠头,动作却被胳膊上的疼痛给制止住了,他低着头不好意思道:“你们刚在一起那段时间,你没怎么找我,有一天晚上我想来想去不对劲,就直接打过去了”
“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记得?”
“就是十二月初吧,你当然不记得,因为那个电话被吴博宇接了。他让我死了这条心别纠缠你,我说只要他对你好,我就保证不会再找你”
“真傻!”我无法想象林原悉是怎样和吴博宇结束了那通电话,又是怎样信守承诺,离开了我整整一年,“你是不是弱智偶像剧看多了?谁说的我有男朋友了,就不能和你联系了呢?”
“是我自己也觉得……与其让你知道了我的心意却还要保持着朋友关系,倒不如我彻底消失,你也少些麻烦”
我一时语塞,帮他把被子盖好,【对不起】就在嘴边却说不出口,林原悉早在16岁时,就已经明白了什么叫放手,而我一年后的一句道歉,又怎能抵偿他当年做出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