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剑奇谭衍生》苏芊芊

2、天墉城回忆

　　三年前，那日，已是掌门的陵越负手站在昆仑之巅，望着云镜中的幽都，脸色阴沉，眼神凝聚一处，久久不语……

　　前几日，幽都祭司风广陌派人来传话，不周山日光神仪出现裂缝，北蜀山锁妖塔倾斜，幽都七大凶剑忽然频频迸出，似乎是通往世间各处寻找自己的剑灵宿体。如此，那焚寂剑，是否？

　　芙蕖静静的走来他的身后，望着他的背影，几次想开口，却总怕像是打扰到他，想来要走，却不知眼前人也转了过来，几乎是同时转身……

　　“芙蕖。”

　　听到陵越叫她，心中暗喜，她站住了脚步，转头，一脸微笑的望着他，见他表情沉重，随即也收起了笑容，试探性的问了句：“掌门师兄，可是要去蜀山，找焚寂？”见陵越沉吟不语，芙蕖追问道：“若是焚寂真的去寻找剑灵宿体，那屠苏会不会……？掌门师兄，芙蕖也想去。”

　　“只是去蜀山帮忙镇妖。”

　　淡淡的一句话，芙蕖已不知如何回答，相望沉默一刻，芙蕖点头，微微扯了下嘴角，露出一个似是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锁妖塔倾斜，蜀山失去平衡，大难至此竟让蜀山几乎无一生还，陵越身为天墉城掌教，责身一处昆仑山八派一众前去收拾残局，岂料半月未归沓无音讯……

　　芙蕖敲开了紫胤真人的门，如今紫胤，名义上已不再是天墉城的执剑长老，但仍居于临天阁。

　　紫胤真人的房间，是任何人不得乱进的，芙蕖出于规矩礼节，只是站在门口，望见紫胤真人正在对着桌案上一个方形透明的盒子渡灵气，那是聚灵盒，聚灵盒里，是红玉的剑形……

　　大约也是半月前，红玉暗中前去下山寻找焚寂剑灵，早陵越三日，红玉去的地方，是蓬莱，三日后，红玉未归，陵越前去蜀山，紫胤感到事有不对，御剑去蓬莱。

　　蓬莱遗迹一角，隐隐红光闪烁，红玉已经人形剑影不定，被火海和焦冥妖怪团团围住。

　　默念口诀，古钧剑划破天际刺出数道碧色剑影，顿时将焦冥化作飞烟，袖袍一挥，碧色法阵置于火海上方，雪花似的灵光落下，渐渐熄灭了红玉周围的毒火。

　　他走近奄奄一息的红玉剑灵，她已经人形幻散，伤痕累累，周身被血染红，亦无法自己变成剑身。

　　“剑灵红玉，誓死为主人，效忠效命。”

　　“主人，红玉上次没能护的了百里公子，如今有一线找到他的希望，就让红玉前去打探打探吧。”

　　紫胤内心泛过一阵难言而深重的内疚，若非自己授意，她又岂会寻找焚寂下落，又岂会如此……

　　紫胤的手掌幻化出一束光芒，缓缓围住红玉，但仍未将她化作剑形，心中明白，她大概已快要耗尽。

　　红玉的伤，确为焚寂剑气所伤……

　　紫胤长袖一拂，散着黄色光芒的聚灵盒光芒消散，将手负于身后，微微抬眼，看向门口的芙蕖，淡道：“何事？”

　　自救红玉的散灵回来后，紫胤真人便没出过临天阁的大门，如今，他淡漠的神情虽然未变，但双眼深处溢出的疲惫和悲伤，芙蕖深知，那是仙不会拥有的表情。

　　芙蕖双眼略微有些红，扑通一声跪在门口，道：“紫胤真人，求您救救掌门师兄吧。”

　　紫胤眉心微蹙，缓步走向芙蕖，“何出此言？”

　　“掌门师兄他……”芙蕖声音渐低，望向聚灵盒，低头不语。

　　紫胤虽很少过问这些后辈之事，但多少也都能看的出来，心中微叹，道：“你先起来。”

　　芙蕖起身，向紫胤简单道出了事情缘由，紫胤听后，神色也有些紧张，但只一瞬，眼神立刻清冽起来。

　　他转身朝半空挥了一把袖子，云镜中显示的尽是一片血光，横尸遍野，火光烟气漫天，妖气重重，所见之处皆看不到陵越等人的身影。

　　紫胤蹙眉，大觉不祥，他没有多想一刻，便挥袖御剑前往蜀山。

　　御剑到达时，蜀山已经一片火海，与早前修仙之境判若两世，紫胤在空中寻找着陵越的身影，望着一片又一片天墉城弟子的衣服碎片，心中起伏不定……

　　“紫胤，真人……”一位一息尚存的天墉弟子在角落里无力的喊着。紫胤走过去蹲下身，那人一把抓住他的衣袖，瞪着眼睛，只道出五个字：“屠苏……是屠苏……”话还没说完，便撒手人寰。

　　紫胤听到屠苏的名字，似是有些不敢相信。

　　“陵越……”紫胤此刻已来不及多想，起身迈着急促的步子，在狼藉之中寻找着陵越的身影。
　　蜀山之象，在紫胤看来，蜀山众人等，皆是被妖怪吸走人气灵力所死，而天墉弟子，还有一些已死的妖怪，都是被焚寂剑气所伤。

　　走了好一阵，仍是见不到一丝丝的希望，那一片片的死尸，带给紫胤的，是渐渐的绝望，屠苏已去，就算焚寂剑找到了剑灵宿体，也不可能再是那个亦正亦邪，正义凛然百里屠苏！红玉剑灵，已消然殆尽，重聚剑灵，亦不知需多少时日，陵越，若你再去，天墉城，亦不知还能剩下多少人……纵然感觉到一阵阵渐渐强烈的妖气袭来，紫胤仍负手向前寻找着……就算早已料到结果，他心内仍然守着一丝希望，自己的徒儿能够活下去。这些年见惯的生死无穷无尽，早已看淡了因缘巧合世间变幻，可是就算窥破天道不变，心中无所执着从不强求，依旧做不到神一般的无情无心。

　　忽然，紫胤在一处顿住了脚步，不远处，霄河剑倾斜着插在地上，好似早已没有了灵气，变得冰凉无比。

　　紫胤快步上前，拔起霄河剑，四下看看，还是不见陵越的身影。陵越他……难道……

　　紫胤握着冰凉的霄河，静立了好一阵，周身似是散发出强大的气场，万物不近，寂静如松，俯身缓缓将霄河放在一旁的石墩上，微微抬头，原来已至锁妖塔塔底，黑暗中的锁妖塔，每层塔尖上的八玄镇妖铃铛，已残缺不全，仍有一股股的妖气冲破塔尖，一阵阵的黑烟儿窜出。

　　紫胤静立着，那一股股的黑烟儿，仿佛将他的眼睛映成全黑，闭眼静立，他已被众妖怪包围，手渐渐紧握，指节发白，咯咯直响，齐腰的白发发梢儿随风飘起，四周妖气弥漫，频频逼近，紫胤将手背在身后，微微一紧握，仙气一出，四下小妖皆烟消云散，一众妖怪一起袭来，轻拍剑鞘，古钧应声而出，右手一握剑柄，一个旋身，千光残方剑气破云，随着衣摆又灭了一众妖怪。

　　一阵恶战，紫胤剑指众妖，千方残光剑气冲天，好似他内心怒气此消彼长，身后灵光乍现，转身剑指灵气，却见一橘红色人影，眉清目秀，眼神含露，身姿颇有些像当年的柳梦璃，微微眯眼，只见透过人影之后，是一只孔雀，原来，也是只妖……

　　正欲发力之时，却隐约间见她嘴角微触。而后便听到一声怒吼，杀气腾腾的剑气从侧面袭来，侧身躲开，挥剑迎了两招，却见那眉心的泣血红映入眼帘……

　　紫胤眼脸一暗，目光微聚，看清对方之人面容，正是百里屠苏的面容！只是现在的‘百里屠苏’，目露凶光，面目狰狞，杀气甚重，手握红黑烟雾缭绕的焚寂剑似是随时都会攻来。

　　“百里屠苏！”紫胤蹙眉叫了一声，却无果。

　　深知眼前之人只是焚寂剑灵的宿体，和屠苏没有半点渊源，但面对如此熟悉的面容，却是怎么都不能果断的下手了结。

　　焚寂剑上的一个东西忽然映入眼帘，是一条黄色的缚丝剑穗，带着许些血迹，凌乱的缠绕在焚寂剑中央，那是陵越之物……难道……

　　心中一阵酸楚无措，只一瞬，‘百里屠苏’便挥剑袭来，紫胤眉心一蹙，眼神坚定，似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挥剑欲使用上清破云剑法……

　　“不要！”眼前忽地出现一个蓝色影子，抱住了‘百里屠苏’，是晴雪。

　　“紫胤前辈，我求你别伤害他。”晴雪紧紧的抱着‘百里屠苏’，他在她的环抱下变得更加狂躁，咬牙切齿，手中的剑肆虐挥舞着。

　　“晴雪，快放开他，他不是屠苏，会伤到你的！”

　　几乎是话音刚落，‘百里屠苏’怒吼着发出一股灵力，将晴雪弹开，紫胤定气抵御，却也是不禁被强大的气力惹的退后两步。

　　收起古钧，双手并两指，运气，发力，五灵归宗，一气呵成，双手一挥，太极八卦阵象从天而降，随即便封困住了所有的邪灵。

　　封印光芒渐消，蜀山亦恢复暂时的平静，封印后，一众妖怪依然想挣出，紫胤收手，转身虚扶了晴雪一把。

　　晴雪还依然面露焦虑的望着封印里的‘百里屠苏’，紫胤附言道：“我虽用封印封住了他们的妖力，但时间一长，保不准妖力强大的妖怪会破封而出。晴雪，他并不是屠苏，别白费力气了，回去吧。”

　　晴雪一声前辈还没叫出口，紫胤便化作一束蓝光御剑飞走……

　　鹅毛大雪纷飞，跟屠苏走的时候是一样的场景，芙蕖面色沉重的立在天墉城的最高处，目视前方，紫胤走上台阶，手里捧着霄河剑，剑鞘上，挂的是芙蕖送的缚丝剑穗，还带着星星血迹。
　　芙蕖眼里含着的泪顺着脸颊滑落，默默的接过霄河剑，手拂过缚丝剑穗，一句话也没有说。

　　紫胤眨了下酸涩的眼睛，抿嘴负手走过芙蕖身边，芙蕖回身看着紫胤的背影，将剑抱入怀中，终是失声痛哭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