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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大王你挣断锁链的时候会痛吗? ...


  •   — 40 —

      只是一瞬间的事情,我却觉得时光像是初春的花果山上翩翩的蝴蝶一样,慢得仿佛完全的停滞了下来。

      ……身后?

      我听到身后冰面被钻开的破裂声,接着冰冷的布满黏液的爪子握住了我的腿。我颤抖着还来不及完全的回过头去,脸上已经重重的挨了一下,火辣辣的疼痛之后,整只猴儿向后飞出去,“砰”一声撞在了坚固的冰块儿上。

      血腥味从喉咙口弥漫起来,我落在地上滚了两个圈儿,带倒了堆得整整齐齐的刻好的大王。

      经过了寒冷的一个冬天,泥土捏成的大王已经干燥得一碰便往下落泥屑。我这一碰,离得最近的一个泥猴儿大王静悄悄的打了个旋儿,然后裂开了一道缝儿。

      “咔……”

      我还来不及去抓住,它已经裂成了几块儿烂泥,弥漫起小小的一股灰尘。

      我半张着嘴巴,喉咙里还冒着血,眼泪一下子就流下来了。

      刚才被山妖掐住脖子那么疼,揪住尾巴那么痛苦的时候,我都没有觉得想哭。而现在碎掉的只是一个泥做的大王而已,我却绝望得一颗猴子心都要碎了。

      “不是叫了你躲开吗?!你这只蠢猴子!”大王身体向前猛地倾斜着,手腕上的锁链深深地勒进肉里,“别管它了,快起来,到我这儿来!”我听到了大王的话,心里一下子便清醒了。眼泪还是没能停下来,但我知道自己得活下去,一边握紧手里的东西流着眼泪,一边挣扎着便要爬起来。

      我得到大王身边儿去……

      我得……靠大王近一点儿。

      大王他……大王他一定会保护我的。

      “哈,两个……两个吃的……”

      从土地打好的洞里钻进来的山妖脑袋和手冒在外面,身体却还卡在狭窄的洞里。

      我不担心土地们会出事,他们能随时的逃进地下。方才他们一定是拦不住山妖了,才连这洞口都没来得及封住便惊惶逃走,让山妖钻了空子爬进来。

      我用力的咳了一声,一条腿刚爬起来,脚尖一滑便又摔倒在了冰面上,嘴巴里流出鲜血来,两只耳朵里嗡嗡嗡的什么也听不见了。手脚不知道是不是哪里折断了,只是撑在冰面上而已,便痛得如同被刀子狠狠地剐肉一般。

      我得到大王身边去……

      就算是爬,也必须爬过去……

      一想到这里,我一面痛得痉挛,一面便咬着牙向大王的方向爬了过去。

      “你别跑……”

      只是我爬了不到半米,山妖已经从洞里挣脱了出来。动作迟钝的爬上来,抖了抖身上的土,这才睁着鲜红的眼睛对我咧嘴木然的笑:“别跑……我……我很饿……”

      “别发呆,过来啊!”大王冲我低吼。山妖向他呆愣的望过去,他又凶狠的龇开牙齿恐吓山妖,“滚开!不要靠近她!!!”

      大王……咳,大王可真威风啊。

      虽然脑子里已经如同遮满了薄雾,意识模糊得跟快要晕厥过去似的。我一边向大王爬过去。一边还是忍不住骄傲的“叽”了一声。

      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哭还是在笑了。

      我只知道,自己满脸眼泪和刚才糊了满脸血的样子,肯定好看不到哪里去。

      大王……大王可别嫌弃我才好。

      — 41 —

      其实我考虑大王会不会嫌弃我的问题,实在是考虑得太早了。

      因为在我想着这件事的时候,山妖已经迈了几步,迈到了我的身边,向着我便高高的抬起了脚。

      我向大王伸出胳膊去,视野里是模糊的。只有耳边能听到大王刹那间急促起来的喘息,之后是嘶哑得不成样子的低吼声。

      “不!!!”

      就在这一瞬间,山妖的脚便狠狠地踏在了我的背上。

      ……可真疼啊。

      脑子里只剩下这一个念头,我连咳都咳不出声了。伸出去的胳膊仍旧是向大王伸过去的。虽然知道大王被锁得牢牢的,如果不是得到凌霄宝殿里坐着的那人宽恕,大约永远也不能向我主动伸出手来了,但我仍旧想象着……想象着着大王能向我伸出手来,然后紧紧的握住我的手,再也不放开的那幅画面。

      ……我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我知道的呀。

      可是……可是我家的大王凭什么就一直被这样锁着。他是那么喜欢自由的一只猴子,他从前那么桀骜恣意,它能腾云驾雾在世间自由的来回穿梭,他凭什么要被困在这又暗又冷的封印里,忍受看不到尽头的寂寞,在时光里被磨去所有的棱角。

      凭什么……到底凭什么?!

      我咬着牙向大王看过去,只是我什么都看不清了。我只能听到大王在低吼些什么,吼声嘶哑得好像已经喊了一千年,却依旧是徒劳无功的。

      都是我害的。

      我忽然觉得,我不该逃到这封印里来的。

      让大王眼睁睁的看着花果山上的猴子被区区一只山妖折磨致死,而自封齐天大圣的他却被封印困住,什么也做不了,在大王的心上狠狠地划上这一刀,还不如刚才就不挣扎,被山妖直接吃掉算了……

      我痛苦的喘了口气,慢慢的闭上了眼睛,咬着牙向着大王的方向继续爬过去。

      山妖还在狠狠地踩我的背,扯我的尾巴。可我已经不疼了。不是因为刀枪不入它再也伤不到我,只是已经疼得麻木了,之后便什么样的疼痛也不怕了。

      大王的声音渐渐的低了下去,只剩下急促的喘息声。大王的喘息也好听,只是太悲伤,也太绝望了,要不是我知道大王不可能为我掉眼泪,我肯定会以为大王已经哭出来了呢。

      大王……你别难过啊。我一定,一定不会死在你面前的。

      我用力的吸了吸鼻子,耳朵里有什么鸣叫得刺耳。一面被山妖狠狠地践踏,一面渐渐地终于爬到了离大王很近的地方。我将爪子扣在大王身边那块冰冷的石头上,用尽全力的抬起脑袋来,对大王笑了一笑。

      “……叽。”

      大王你看,我还没死。我还好好的活着呢。

      耳朵里的鸣叫随着动作变小了一些,我终于又能听见大王的声音了。

      大王带着哽咽冲我低吼道:“俺老孙救不了你,你为什么不恨我?!你这个傻瓜!傻瓜!!!”

      “踩烂了……哈,可……可以吃了。”

      脑子里依旧糊里糊涂,意识模糊一片,我还来不及想通大王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呢,后腿已经被山妖抓住,轻松地便倒着将我提了起来。

      “……不要!!!”

      不行啊……

      即将被送进山妖嘴里的时候,我张大眼睛想着,为什么要当着大王的面吃掉我呢。

      大王他……会自责的。

      如果将来有一天逃离了这座封印,我只想大王自由自在过得开心,他凭什么又要背负着自责活下去。他明明是想救我的。

      只是……救不了而已。

      手上的力道不自觉的便松开了,从方才开始便紧紧握在手里的桃核儿砸落在了地上。滴溜溜的滚了一圈,滚到了大王的脚边,忽然的便“咔擦”裂开了一条小缝儿来。

      我张大眼睛望着被我当做珍宝保存了四百多年的那颗桃核儿,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过于绝望,亦或是死前的幻觉。我仿佛看见一丛火从大王脚下燃起来,伴随着大王痛苦的嘶吼,烧出耀眼又桀骜的火焰来。

      “砰”的一声,是锁链挣开的断裂声。像盘古劈碎大地与星空,激鸣如同梦中天籁。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8章 大王你挣断锁链的时候会痛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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