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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隐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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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菱意兴阑珊地回到泊花水榭,在门口豁然想及,殷儿到泊花水榭来寻她,必然是知晓她的身份了,心内愈加不爽,又见莲心虽笑脸相迎,眼底却难掩疲惫,不禁心疼:“闵姑姑又同你说什么了?”
她云淡风轻,“不过是小松山的事。”
乐菱凝眸望她,撒下手来,轻声呢喃:“你瞒我瞒。”
莲心心中一惊,强笑道:“什么?”
“姐姐,我不想同你瞒下去了。”她说着,不觉一点点湿了眼眶,“我已知你身世,霍家的仇,你要复,我愿同你一起,只这彼此隐瞒太焦灼,你我从小亲密无间,何以到了此事便如此呢?”
“你知道了。”她喃喃,面上有一点苦,却有一点笑,“你知道了这些……”
“这些日子,我知你忙碌,只知你忙碌,假作只知你忙碌,你在遗梦山虽有时也出去,回来却总将所经之事一一讲于我听,我虽未出去,却是像和你一起出去了一样的,可如今,咱们同在一处,倒像是越来越远了。”白日里有事不能同她商议,只能夜梦里倾言坦荡,她拭着眼角的眼泪,“我总劝自己你是为我好,我亦是为你好,可难道,这样的瞒住,便是好了么?”
“菱儿……”她唤,满满的心疼。
她抽噎着,仍继续道:“倒不如彼此坦诚,你要赶我,总也是赶不走的了。姑姑说江湖险恶,我只知道,此刻最令我难过的便是要同自己最亲密的人隔膜以待了!”
“菱儿,你不知道,你不知道……”她抱住她,千言万语,尽在喉头,说,与瞒,哪个好抉择。
“我不知道,你让我知道不就是了,千难万难,你我一道,什么抗不下来?”
“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她弃手,不忍相对。
明明没有雨,空气却潮湿,她瘪了瘪嘴,泪眼要坠,却收在眶里,“总之,仍要瞒我。”
莲心蓦然转身,那神色里有愧有疚有爱有屈,闵姑姑出现在门口,将这两人望了一遍,波澜不惊,“莲心,你同我来一下。”
莲心拭泪,走过怔怔立着的乐菱身边,目光仍是流连,她停住,仿佛下了决心似的道:“晚间你自等我。”
他们对视一眼,莲心捏捏她的手,快步离去。
夜晚来得太迟,乐菱躺在院里榻上望月,月亮圆融融一个,在天边一动不动,有些凉了,她坐起来,“藏剑姐姐,你还在吗?”
无人应答,不知是走了,还是懒得应。
总之,是不会伴她同坐的了。
有脚步声响起,轻缓,又带迟疑,她静听片刻,那人还是出现在她眼前,较之白日愈加疲惫,仍如往常那般,向她一笑,她走过来,轻轻地,摸了摸她微凉的脸颊,“怎么也不披件衣服?”
她将榻让出一半,莲心坐下,彼此望着半院墙,片刻,乐菱听她说:“姑姑同我说了些事,我想了想,还是觉得应当告诉你。”她静静听她说下去:“你知我是霍清棹之女,却不知你是否知道我从未见过我父母。自打我记事起便是在遗梦山了,闵姑姑告诉我,我的母亲是一个痴心人,我父亲却负了她,她自尽了,留下我一个,什么话也没有交代,我本想着,待我长大了,定要去问问我父亲为何负她,谁知我七岁那年,霍家却在一夕之间荡然无存。我还没来得及见他一面,却要背上替他报仇的责任。”她笑了笑,“你说,他是不是为了躲开我,就此去了?”
早有一双手牵住她的,脉脉地传去力量,她道:“其实一直不愿告诉你,不光是怕你参与了危险,也是我自己不想提及。你虽也自小失去双亲,我却很羡慕你,因为我记得你母亲拼着自己的性命将你诞下的时候,是何等慈爱的一双眼睛,你的名字里是透着她的期望的,她盼你能快快乐乐生活在你父亲故园的水乡,我又何敢叫这样的母亲失望。”
“姐姐……”乐菱抱住她,将头颅轻轻地搁在她的肩上。
她轻抚着她,心中柔柔的,如一片沼泽,然清明又似雨过天青,闵姑姑的话又回荡在耳边,“莲心,你要知道什么才是真正对她好。”
于是,她便道:“姑姑同我说,八月十五南安之会上,她有办法使奚千机道出霍家仇人名姓,届时,你便在我身边,千万不要犯险叫我分心好么?”
乐菱应了,她微笑地抚过她的脸颊,“这下满意了?”
“我也将我瞒住你的事告诉你。”乐菱勾住她的手臂。
同坐夜话,天上两星点点,看起来那般接近。
藏剑所画的青城的病者画像,她已看过,确是形容枯槁,认不得是谁,拿出来给莲心看亦是如此,乐菱不甘心,仍跑到云山客栈附近转悠,这一回她不打听那“里头”的是谁,而要看看“外头”的是谁。
照她想来,凡是盯梢之人,无论如何掩饰,眼睛总也离不了那扇大门,然而兜了一圈儿下来,却并没有发现什么值得怀疑对象。
这个时候,雷巽坤自里头出来了。
若是盯上这间客栈,没有不跟上他的道理,乐菱想及此处,便不着急,只上到一家酒楼高层,远远瞧着他离去,以及,那些若有若无却不免有些不同寻常的尾巴。
“好呀,全都跟上,让我看看你们都是谁。”乐菱一路尾随,那雷巽坤步伐悠闲,目标却很明确,走着走着,乐菱认了出来,这倒像是去韩家的路,心下疑惑,心说难道他同韩家还有什么关系,脚边突然射下一枚石子来,她停住,便觉身后也有人停住,知道这是藏剑发予她的警示,便干脆转了方向,暂不去跟。
等过了一会儿,她身后那只黄雀散去,她又疾步追上。
遥遥便听见打斗之声,不知何时,已有几波人各自为战起来,与他们对敌的倒是着装统一,都是青城弟子,倘若方才乐菱未停下,恐怕此刻交战也有她一份。
那些尾巴一见自己被发现,也丝毫不敢恋战,能跑则跑,绝不逗留,那些弟子毕竟武功低微,转眼便放跑了几个,只有雷巽坤和一青城长老亲自参战的两处,把敌人压得毫无喘歇余地。
乐菱一眼瞧见那青城长老所对之人正是她那日在药铺遇见的年轻人,几乎是下意识的,唤下藏剑来,“你快救他。”
藏剑冷冷瞧了一眼,“为什么?”
“那许多为什么,你救就是了。”她急道。
藏剑便不再言语,从地上拾了两枚石子,一颗打穴,一颗打眼,那青城长老蓦地受了这偷袭,自救之时,终于让那年轻人找到机会,抽身去了。
乐菱松了口气,转看雷巽坤那边,已经将尾巴拿下了。
他们这一番周折,只捉得这一个,自然要好好审问,那倒霉鬼虽只是个喽啰,牙关倒是很紧,雷巽坤眼也不眨地折了他的胳膊,他痛得大汗淋漓,却仍是一句话都不肯说。
“不如我来试试?”乐菱跳出来。
雷巽坤一眼认出她来,皱眉道:“又是你。”旁边几个青城弟子面面相觑,显然是方才跟她的那几个。
总之他们没有抓着她,乐菱坦然笑道:“这一次我可是来帮你的。”
“你有办法?”
“你将他交给我,一炷香的功夫,我保管他什么都说出来。”
他在青城的人面前倒是很做得主,上下打量了一番她,许是想这宁死也不肯吐露消息之人放在手里也是无用,索性死马当作活马医,便将他交给了乐菱,由着她带进屋子里,他们自在门口把守,本心想不知这小姑娘会使出什么狠辣的逼供招数,但里头安安静静的,仿佛只是谈了一场心,果然一炷香内她走了出来,笑嘻嘻道:“好了。”
“这么快?”他朝里头望一眼,那人好端端的,并未有什么受刑的痕迹,只是昏沉痴傻,像是喝了迷药,按下疑惑暂且不提,只问:“是谁派来的?”
“你可知你方才在往哪里去?”她反问。
“韩……”他蹙眉,“若是他说谎呢?”
乐菱拍拍胸脯,“我敢保证。”
“无凭无据,保证何用?”
面对他的质问,乐菱一笑,并不同她解释,她用的是闵姑姑教给她的法子,自然不能告诉了别人,雷巽坤无法,只得吩咐暂且将那人扣押起来,留作后用。
趁此时,乐菱问道:“你同青城什么关系?”
“没有关系。”
“哼,当我瞎的么,这些个青城弟子,还有那个长老,都对你言听计从,你若不是青城掌门,便是他们受了青城掌门的叮嘱要对你言听计从,你还说没有关系?”
“既然这么聪明,何不全自己猜出来,还问我做什么。”他抱了刀,不肯作答。
想他本是漠北侠客,独行成性,必是不愿同这些门派扯上关系了,也就罢休,只道:“若是有人来要他,请派人通知我来看热闹,在下泊花水榭,乐菱。”
他一怔,骤然温和起来,“薄媚仙子的妹妹?”
“你也知晓我姐姐?”
“仙子于漠北诛杀三十七悍匪,我素来很敬重这般侠女。”
“是三十六,那为首的一个,是他们起了内讧,自己杀的。”乐菱笑了起来。
有青城弟子前来请他,他抱了抱拳,“如不冒昧,替我向仙子问好。”
“一定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