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恍惚之间

16、淡水湾

　　马老板是个行动派，刚给人配齐装备，又物色了个本地驴友团，迅速给严医生报了名，参加五月底春游活动。还给他塞了□□身房年卡，隔三差五拉人训练。
　　严医生拗不过，只好配合，默默祈祷对方热情早日消退，放自己一马。
　　李正阳只有羡慕的份。在马老板授意下，严医生逐渐放手，并开始让他协助手术，熟悉常见病症和用药。工作更忙了，书倒是越看越顺，某天突然发现，居然能连读两小时不困。

　　转眼六月。
　　今年入夏早，六月的太阳颇为热情。受热力感召，知了早早出现，鸣唱夏日序曲。
　　教材刚好温完一遍，心情不错，便打算今晚放假。给乖仔备好晚饭，换件T恤，动身出门。
　　淡水湾是本市最有名的GAY吧，装修最好，酒保最帅，各款型的男人俱全，高大威猛文质彬彬妖艳妩媚娇小清纯，形形色︳色不一而足。店里有条独一无二的规矩，禁止喧哗。喧哗的标准是，让半米外的人听到你的声音。违规者毫无悬念会被保安送客。这条规矩听起来简单并且莫名其妙，却塑造了淡水湾独一无二的气质。本市最贵DJ精选的曲目流淌鼓动，西装革履的服务生来回穿梭，来客若想聊天只能靠得极近。吧台有人耳语，舞池有人贴面，沙发有人搂抱，半米开外的人，如处零分贝的真空，只能用眼神遥遥相望，或让服务生跨越千山万水送上特调酒水。音量被谨慎压抑，躁动被体面隐藏，浓缩的空气中暧昧弥漫，暗潮涌动。
　　顺眼的靠近聊聊，不合适就稍稍退开，保持半米距离足够。让人有贴近交谈的欲望，是个不低的标准。贴近聊上后维持良好氛围，又是另一道门槛。历经一定回合的失败，有人选择用更多时间打量观望，少数人纯喝酒放松，更多则是来消遣寂寞，燃烧荷尔蒙。
　　李正阳喜欢淡水湾的氛围，可以从容观望，含蓄试探，体面拒绝。黑色紧身T恤，勾勒出上身匀称肌肉线条，长腿微曲倚靠吧台侧身而立。那张冷淡而毫无戾气的脸，散发着介于青春和成熟之间的气息。李正阳从进门起便吸引了不少目光，很快有服务生端上一杯血腥玛丽，示意他看舞池那边，只见某腰肢活如灵蛇的皮衣男正起劲摇摆，眼神火辣直望过来。李正阳打了个哆嗦，举起手中红酒微微一晃，没去动妖艳的血腥玛丽。过会又来了杯曼哈顿，来自沙发区正中央那位左拥右抱的霸道总裁，笑容任性跋扈，像是发出某种邀约。李正阳嘴角抽搐，再次晃了下手中酒杯。
　　断断续续来了五六杯酒，攻势明显放缓。李正阳续了杯，仍是观望，悠然欣赏往来的面孔，品位这扇门外被刻意收敛隐藏的情绪。
　　待到快十一点，吃完饭加完班应完酬的也纷纷到场，吧里人比之前多出一半，舞池空地越来越珍贵。李正阳看看时间，结账起身撤退。突然瞥到门口一个身影挺眼熟，走近看清时吃了一惊，但显然对方更意外。
　　两人在沙发区找了个偏角，隔两拳坐下。
　　“来这么晚，又有兼职?”李正阳压低声音，捏着酒杯侧身问。
　　“对，忙完喘口气，这儿还算安静。” 衡浩宇坦然答道，喝了口酒。
　　平时衣着讲究的人，今天居然就只穿了衬衣牛仔。
　　“考试怎样？”
　　“挂了，重来。”李正阳心口泛起了不合时宜的小苦逼。
　　“再接再厉。”对方举杯，两人喝了一口。
　　“没和男友来么？”李正阳八卦之魂蠢蠢欲动。
　　“嗯？”衡浩宇一脸疑问。
　　“愚人节在DW广场撞见你和人逛街了。”李正阳解释，“隔得远就没打招呼。”
　　衡浩宇回忆了两秒，恍然一笑：“那也是兼职，给人打下手布景搭台什么的。”
　　李正阳“哦”了一声，抓头掩饰好奇心带来的一丝尴尬。
　　“倒是意外在这碰上你，刚才没有接酒接到手软？” 衡浩宇笑，眼里带点促狭。
　　“恐怕这杯喝完就被你轻松超过了。”忙扳回局面。
　　正说着果然有人送酒，服务生放下一杯内格罗尼，跟李正阳示意吧台方向。一个眼镜男正看向这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