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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东四北大街458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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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想租房子的人找上门来,纪美琴特别愿意。没了洪成刚没了收入,她得想办法找到来钱的路子。她早就想把房子出租,可没洛姐的本事,现在有人找上门来她求之不得。她带着人看了前屋,又看了楼上。谈好了价格,第一家租了前面的候诊室。大门口有了住户,有看门的,纪美琴踏实多了。她把诊室打了隔断,从过道开门出来;把楼上也隔成两间,把楼上的书籍和不用的家具全部卖掉,把楼上腾出,可以出租给两家人。陆陆续续所有的房间住满了。厨子见此状不能不交钱住下也就搬走了。她拿了租金可以过着比较自在的生活。
      又过了两年,植茉长大了,美琴让植茉跟着三妈学着做饭,缝补衣裤,裁衣做衣以及拆了棉衣棉裤再做上。植合要去买东西,劈柴,搬煤。唯一不敢指使的是植礼。三妈好象也明白了什么。一天她对纪美琴讲:“太太,孩子们也长大了,我呐也老了。这不,周围的仗打来打去的,我对自个的家也不放心,想回老家看看。”“三妈,成刚临走那会儿说让我养活着你,所以我一直没给你支钱,可我也没让你走啊。”“唉,洪大夫托我的事也差不离儿了。孩子们长大能做事儿了。我一呆着呐就会想起老家来,还不如回去看看,心里也踏实呐。”三妈听了左近的邻居们说,解放了的地方,有的已经斗了地主分了地。她离家已经几十年了,老家对她来说已经是很遥远的事,原想在这里凑合度过余生。可现在她考虑到自己已经老了,做不动许多活儿了,还要看纪美琴的脸色过日子,这样的日子过不长的。她得依靠自己的侄子过日子,好在这么些年在外做事的钱也都给了他,怎么着也比在这里强吧。到了这会儿,她觉得自己没有厨子想得远,死了的洪大夫说的话在纪美琴这儿不算数的,早该想到这一天。纪美琴听了当然很同意。纪美琴已经把跟三妈睡在一床的植槿挤到植茉和植合的房间,同植礼也都住在一起。三妈一走,男孩和女孩可以分开,对女孩来说也比较方便。她没一丝丝挽留的意思。
      植茉上中学了。三妈走后中午回来得忙活着做午饭。好的时候做些面疙瘩;没有面的时候煮上棒子面粥,蒸上窝头,就着咸菜吃了,下午还得上学。晚上依然是她做饭,弟弟妹妹跟着吃。纪美琴依旧什么事也不做,逛大街,带着植薇在外边吃些东西,有时到晚上也同孩子们一道吃饭。好的时候,也得逢年节才能吃上炸酱面,尽管是素炸酱面。
      偶然的一次夜里,植茉出来上厕所,见纪美琴的屋里开着灯,她趴着窗户的毛玻璃往里看,看不太清楚,又从门缝望里看,纪美琴和植薇正吃着桃酥呢。一看到这儿,她那个气啊!平时纪美琴不断地说过的好些话:什么你爸死了,发丧花了好些钱,没剩下几个子儿了;原先你爸的钱让你妈给卷跑了;现在我想出的办法,把房子打了隔断出租才有点钱,要养活你们,还要给你们交学费;钱紧着呢,凑合过吧等等。这时的植茉真想发作:紧着呢!什么意思啊?我们吃窝头咸菜,你夜里吃点心!她想一嚷会把周围的人吵醒。没了爸,没了三妈,没人给他们做主。第二天晚上植茉不敢睡着,想让纪美琴知道自己已经看见他们晚上还在吃点心。等到差不多时的时间,她把植合捅醒,趴在她耳边说了,两人蹑手蹑脚地趴在门缝看。植茉叫“纪姨,纪姨”,纪美琴慌乱地把点心给盖上,“什么事儿啊,植茉。”“你开开门吧。”“睡了,太晚了,明天你们还要上学呢。”“你开开门。”纪美琴很不情愿开了门。“纪姨,你们夜里还吃东西。”“哎,植薇吃江米条。那个什么。。。”纪美琴在搜索着理由,“植薇有点病,吃不下饭,我让她吃点江米条。”“植槿比植薇大不了多少,植瑾病了只喝点粥,没给江米条吃。”“咱家不是钱少嘛,植薇又最小。。。”“那你也病了,跟着吃江米条?”“我是吃了两小条,尝个味儿。”“别懵人了,昨晚儿你们吃桃酥,今个儿吃江米条。我们逢年过节才吃上碗炸酱面,你们晚上吃点心。你的心眼儿怎这么坏!”“植茉,我心眼儿要坏早就不管你们了。我要是嫁了人,你们四个还不喝西北风去。我还不是惦记你爸对我好嘛,才拖着你们一起过。”植合害怕了拉植茉的衣服被纪美琴看到了,植茉抹掉植合的手说:“没了你,我们还不能活了?”“行啊,植茉。。。”植合叫着:“妈,妈”,“你看植合也不向着你。这样吧,打明个儿起,往后我和植薇吃我们的,你们吃你们的。”植茉不饶地说:“现在还不是我做饭。”“以后晚饭我们也不和你们一块堆儿吃。”“你的心也忒坏了。”“我坏?我坏还管这你们,拖着你们到现在一块堆儿过着。你妈的心比我坏多了,丢下你们不要了。你比比,我可比你妈心要好得多。”这时植茉没词了,抿着嘴,瞪着大眼睛凶凶地看着她。是啊,自个儿的亲妈不管,想要后妈能对自己好,真不实际。她一甩手,拉了植合走,“自个儿过就自个儿过。”
      自此以后纪美琴带着植薇早早把晚饭做好吃了,把炉子的火留给植茉做饭。开学时植茉朝她要学杂费,她一定要问清楚。除了开学交的钱外,每人要花的钱一项项要说个明白,临时要就临时给。不管怎么样纪美琴还是对植茉有些憷头。植合要钱更不便当,纪美琴要拖很久直到植合着急时,还要植茉来和她理论时才会给。对植礼比三个女孩要好些,毕竟他是洪成刚唯一的儿子,自己没生出男孩来心还是有些虚。
      。。。。。。
      植茉上了高中,从房客的聊天中她慢慢知道自己应有权利支配一些钱。她把三个弟妹拢在一起说:“纪姨同我们分开过有好几年了。咱们自己做饭自己吃。他给我们买的菜也是便宜的,做的衣服也有数。只有我穿得好点,植合,植槿穿的是我剩的。植槿的裤子还是补丁摞补丁。我想爸留给我们的房子有我们一份儿,收了租金也应当有我们的,起码得一半,我们四个,应当说一半还得多些。”植礼说:“大姐,以后买粮食,买煤,做饭都得我们的事儿。”“当然啦。现在除了不付钱外,什么事情全我们做。我做饭补衣,植合劈柴搬煤,还要打袼布儿拉鞋底,我上帮儿,哪一样不是我们在做!”植合说:“姐,我们四个上学交学费,收的房租够我们用吗,你算过没有?”“跟了她,她吃红烧肉我们连汤也喝不上一口。我大概算了一下,不行的话,我们就写申请免交学杂费。”植礼说:“我们要楼房,让她住平房。”“我还是想我们住平房,要不上楼下楼她全能看到,听到。”植槿比植薇大不了多少,对纪美琴偏袒植薇早已不满意,她提不出具体的要求只是说:“大姐,我愿意。”望着这高高瘦瘦,皮肤极白净,而且是单眼皮的植槿,她是植茉最心疼的一个。她点了点头,又问:“你们两个呢?”植合,植礼见植槿表了态,两个人也表示了愿意。
      很快植茉同纪美琴摊了牌,“纪姨,我同弟弟妹妹要同你分开过。”“现在不已经分开了,还分什么?”“现在是分着过。可房租在你手里,我们吃的,穿的,用的全听你的,要用什么钱得跟你说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你才给。”“你想怎么样?房租全交到你手上?”“不全交给我。”“你要一半?”“一半是不是少了点。你和植薇就俩人儿,而且我们全都上着学。”“植茉,你还哪儿不满意?我这么些年不嫁人不就是为了带着你们嘛,怕你们没人管。”“你管了?你吃红烧肉,我们啃窝头就咸菜。”“过节做红烧肉不也给了你们一半吗。”“那平时呢?植薇病了吃鸡蛋西红柿挂面;植槿病了,能喝上点米粥就咸菜,是不是这样?”“是这样!植薇最小,这么小没了爸,我能不偏袒着她点儿吗。”“你带着植薇买这买那,我们要点钱买叠例假纸,买笔买本都费劲儿,这一样吗?”“植茉,你不想想,你们上学交学费,杂费,书本费,哪儿还有钱买这买那。这些是你想的。实际每个月的房租差不离儿每月都花光啦,抠下点就是为给你们积攒着学费。我们在一起过着还费着劲儿呢,再要分开,谁能好过?植茉,你没当家不知道当家的难处。”“我知道当家难。可我长大了,要自己当家,要同你分开过。”纪美琴哭了,一边哭一边数落:“你爸让我把你们拉扯大,我容易吗?你们才长大点就闹着要和我分家,一点都不念我这么些年为你们,为这个家操的心儿啦。”“唉,唉,纪姨,说清楚点儿,谁先要分开的?是你啊,纪姨。做饭洗衣服,劈柴搬煤是植合,做衣服是我,做鞋是植合,你除了管钱还管了什么?你是费心了,可我们费了力气。”纪美琴见软化不了植茉又说:“我得找个地方说理去。”“行,我已经找到地方了。”“什么地方啊?”“政府。”纪美琴倒吸了一口气瞪着眼看她,“你到政府哪儿去告状了?”“对!我说我们有我爸一半多的财产,不全是你的。”纪美琴没想到植茉会去告自己,看样子不是一会儿半会儿生气才提出来的,是有了相当的准备。
      街道办事处来人找了纪美琴了解洪植茉要求分家的事,纪美琴把家庭情况说了一遍;然后他们把四个孩子单独问了话,全部愿意和继母分开过。办事处人员把纪美琴批评了,同时考虑到植茉没有到十八岁没有公民的资格,耐心地说服植茉:要等到满十八岁才具有公民的权利和义务,有资格单立一户当户主。植茉不同意拿出她的同学做例子,说她的同学没满十八岁,没了父母也当上了户主,继承了父亲的所有财产。办事处按照她所说的情况做了调查回头又做植茉的工作说,那是特殊情况,经过当地办事处研究后报到东城区政府批准才给立上户头的。植茉说,我也快满十八岁了,不过早几天而已;而且强调说,他们和继母过了这么些年受了气,这次又闹着分家,这之后后母肯定会对他们更不好,三天两头会给他们气受。办事处还在耐心地调解,直到纪美琴答应还会像原先那么过,不会虐待孩子的,这才再按以前的日子过。
      办事处调解完,这样又过了一年,等植茉一到十八岁她又到办事处那里要求分家。办事处答应了。到这时顺利成章地单立一户。经过反复协商,纪美琴得到五分之二,植茉和弟弟妹妹得到五分之三。纪美琴想要多一半,起码也得一半。办事处考虑孩子们全在上学,唯一的收入就是房租,纪美琴要多一半显然不合理,多一半分给她也不太合适,最后达成了这么个分割协议。纪美琴坚持要楼房,正和植茉的意,那么楼房极其院子的一半归纪美琴和孩子洪植薇,余下的归植茉他们四人所有。
      纪美琴搬到楼上住,钱少了一半多,她一狠心,自己和植薇只住楼上的一半,另一半也出租。而植茉他们四个人住在前院的最后的一间屋,摆了四个单人床,一个个床紧贴着,除了床没别的。植茉不生气了,可也分心了,因为弟妹的吃喝全得由自己来算计着花,尤其是开学的一段。好在她已经养成了节俭的习惯,钱虽很紧,只能推着过。由于精神不能集中,学习成绩一般,没能考上大学,只得参加工作。
      十八岁的植茉长得完全像洛生梅,白白净净,高高的个子,两只大大的眼睛很是漂亮。班上的两个小伙子追她。一个考上了化工学院的;另一个同她一样没考上大学已经去了粮食局工作。追植茉的小伙子,一个叫阿炳,另一个叫阿金。阿炳长着高高的个儿,面部也挺帅气的,只是黑了点儿;阿金长相平常,倒是很白净,家中只有一个老母,家庭结构简单,是上海人。两个小伙子轮流到植茉家里来玩儿。因为家中没有家长,全由植茉当家作主儿,所以来了后大家也很随便。弟弟妹妹也是炳哥,金哥地叫,都是大姐的同学,即便碰在一起也已会一块儿吃饭一块玩儿。植茉收的房租也掌握着用,不知怎的,总在吃紧,攥的钱总是入不敷出,自己每个月的十七块工资也搭进去了。一年后植合也不上学了被分配到酒仙桥的一家电子管厂工作,她嫌路远,而且还是四个姐弟挤住在一个屋里,便索性搬到工厂里去住单身宿舍。
      再只有两个人上学时,植茉的手中才觉得松快些。植礼学着做疙瘩汤,下面条;植槿管理起家里所有的家事,买菜,做饭,做衣服做鞋。植合的工资够自己花的也没有能力把钱再交出来,植茉基本不管她。要是星期日植合不加班,四个人团聚在一起,整个家由植茉来管,她会去买些菜来给大家改善伙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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