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临天下》徒生

5、第五章 秦王宫中的秦人

　　第五章秦王宫中的秦人

　　在江南花灯雨下所发生的一切就像是一场梦，美归美，却终归不是真的。慕容白还是那个冷冷清清的慕容白，一点也没变，她对我的柔情就像那夜在天边炸开的烟花，转瞬即逝。可我却放在了心上，并且时刻回味，甚至在马背上，在路途中……看着慕容白的那张好看的脸，我都会忍不住去想，她外表的冷漠之下的那颗心到底是怎样的？
　　她并不是王，她只是慕容白。

　　离开江南后我们一路向北，越过秦岭翻过长城，进入了秦国的地界，在离开鬼谷山的第十二天，我终于到达了秦王都。
　　师父柳如风曾告诉我若有朝一日出仕秦国，一定要记着保命为紧。我问他为什么？他那时笑得无奈，“秦国的人，尤其是王宫贵族……”后面的话他并未说完，只是叹了口气，末了又对我道，“你记着，才华横溢也好，名垂青史也罢，心若是没守住，你便什么都不是。”
　　我不懂师父说的话，鬼谷弟子本就以出仕救国为己任，为什么偏偏到了我这，师父只是让我守住自己的心。
　　持身正，持心纯。
　　我还是我，出仕秦国，并不能改变什么。——十七岁的我如此确信着。
　　可我还是错了，错得离谱，错得怨人，回不了头。

　　到王都时，已经是夜里了。因为秦国有宵禁，所以此时偌大的王都城除了百家燃起的冉冉灯火，街道上安静地只听得到我们一行人的呼吸声。
　　这是另一个世界，在这个世界里，君是君，臣是臣，父是父，子是子，慕容白是王，而我，只是出仕秦国的鬼谷山纵横派入室大弟子鬼谷纵横。所以当我穿过王城，站在那座威严的王宫大门前时，命运的齿轮终于咬合住了。
　　“慕容白。”下马之后我忽然开口唤道了站在身旁的人。她侧过头来看着我，精致的脸蛋陷在灯光里，一半模糊一半清晰。
　　“自这儿起，我便叫谷从南了。”我似乎是笑了一下，“万一官没当好，惹了众怒，我可不能丢了鬼谷山的名声。”
　　“好。”她沉默了一刻后点头应道。
　　话音刚落，只听“吱呀”一声，厚重的宫门便缓缓打开了，一群穿着宫服的人鞠缕着身子地朝我们快步走来，站定，作辑，众人俯首道:
　　“恭迎王上回宫——吾王圣安。”
　　“平身。”穿着黑色便服的慕容白，在一片月色之中侧身长立，眉间的威严如旧，清冷的声音在宫中回荡道，她以一个帝王的身份与地位如是说道。
　　也就是在那一刻，我忽然感到了难过。因为我知道了那个陪我看烟花的人，可能再也回不来了。

　　“王上。”一名看似地位很高的太监起身后对慕容白作揖道，“丞相大人已在御书房候着了。”
　　慕容白点了点头，侧过头对一旁的李毅等人淡淡道:“你们先行回去吧。一路辛苦了。”
　　李毅等人对慕容白行了行礼:
　　“喏。”
　　他们走后，慕容白看了眼从始至终都保持着沉默的我，顿，对道那名太监道:
　　“带先生先回长生殿歇息。”
　　“喏。”
　　那名太监回过身对我作了作揖，语气十分恭敬道，“先生，这边请。”
　　“客气了…”我一面说一面偷偷地看了看慕容白，我这人生地不熟的她却让我跟着一个生人在里头乱转…讲真我有点怕。可后者只给了我个冷若冰霜的侧颜，并未理我，我踌躇了一下，只能认了命似地跟着那名太监及几名宫女走了。
　　临了听见慕容白威严的声音从我身后传来:
　　“摆驾御书房。”
　　“喏。”
　　我心一顿。

　　“公公。”路似乎有点远，我着实无趣，便唤了唤走在我身旁的那名看模样已年过六旬的太监。
　　“先生折煞奴才了，”那名公公对着我笑了笑，一派祥和道，“小的叫李德全。”
　　“李公公，”我对李德全笑了笑，然后看了看前面的路，犹豫了一下，“那长生殿是……”
　　“回先生，”李德全身子欠了欠，“长生殿是王上的寝宫。”
　　我心下一惊，慕容白的寝宫？！我一个男子打扮又未入仕的生人，她这么安排我住到她的寝宫去……真的不怕别人说闲话吗？
　　她不要脸，我还要脸呢！
　　“李公公。”我有些尴尬地笑了笑，“这不妥吧？毕竟……”
　　“先生。”李德全抬头看着我的眼睛，定定道，“王上决定的事，可不是我们做奴才的能过问的。”
　　“……我知道了。”我一怔，木然点头道。
　　一路再无言可谈。

　　半个时辰后，我们终于走到了一处在夜色之下显得十分幽静的宫殿，九进九出，帝王格局，要不是那宫门上的匾龙飞凤舞地写着“长生殿”几个字，我还认真不出来这便是慕容白的寝宫，没有我想象中帝王寝宫的豪华尊贵，反而透着几细冷清寞落，一如慕容白那个人一样。
　　“长生殿……”我喃喃自语道。
　　“王上性子静，寝宫里除了几名贴身的宫人外便再无他人，先生安心，不会有旁人来打扰先生的。”李德全上前对殿门前值守的宫人道，“先生来了。”
　　宫人朝我作揖，“见过先生。”
　　李德全欠了欠身，对我道，“先生，里边请。”

　　进了大殿，我发现这里确如李德全所说，宫人很少，走很长一段路才会偶尔见到一两个宫人，那些宫人见到我或多或少都有些惊讶，但依旧恭敬地对我作揖行礼，这让一样大大咧咧的我十分不适。
　　“先生。”李德全带我走到一间房门处，“这里是偏殿，先生今夜便在此歇息。”
　　我顿时松了口气，我还真怕今晚要与慕容白睡在一起呢。
　　“先生还有什么吩咐吗？”李德全问道我。
　　我想了一下，“劳烦请公公送点热水与衣物来，一路颠簸，现下想洗洗灰尘。”
　　“先生稍等。”
　　李德全退下后我还在门口站了一下，莫名其妙地叹了口气，然后推开了房门。

　　那是间装饰得很简单的房间，浅红色的古木地板铺满整间房，古色古香的暗黄色木料雕成的家具摆设在四周，从天花板上垂下来的围缦将房间的入口与里面分隔开来，揭开围缦走进去，入眼所见的不是想象中帝王专用的青铜鼎里冒着冉冉升起的细烟，而是用红木做的三个大书架，三丈长，五丈高，四四方方，规规矩矩地纵向排列着，书架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书，从各朝的正史野史到民间的各种小说传记，甚至还有些鬼话聊斋，风水避讳的书。再往里面走便是就寝的地了，摆着的是间红木雕刻的大床，嗯，好大的床。
　　我站在书架下随便抽了几本翻了翻，会心一笑，这估摸是那女人的私人小书房了。
　　正正经经，果真无趣。

　　“先生。”门外有人敲门道。
　　我放下手中的书，对门外的人说道:“请进。”
　　门被推开，先进来的是李德全，在他身后跟着八个宫人。四男四女。男的提着热水，女的拿着衣物与热好的饭菜。
　　众人对我行了行礼:
　　“先生好。”
　　我笑了笑，“有劳各位了。”
　　李德全笑道，“先生客气了。”然后对身后的宫人低声道，“动作麻利点！”
　　“喏。”
　　众人弄好后便依次退下了，只留下我一人。于是我很快便收起那副清高公子样，欢快地脱了衣服就往浴桶里跳，舒舒服服地洗了个澡后穿着宫人送来的看面料就是十分名贵的亵衣，心里实在痛快。看着那么多的美食，一时高兴，便坐在地上毫无形象可言的大快朵颐地吃了起来，一边吃一边骂慕容白败家，吃的都是些什么山珍海味啊，味道这么好！
　　看来这来秦国是来对了，至少能吃得比鬼谷山好。

　　酒足饭饱后我便上床歇息了，来秦国的第一天，便是这么过去了。
　　总体来说，还算愉快，不过若是我知道了当我醒来后会面对怎样的情况的话，我想我铁定今夜就会跑路的。

　　清晨，不对，应该是晌午的时候。
　　与周公幽会完了的我挣扎着从那张奢华无度且满足了我那可耻的虚荣心的床上翻滚下来时，太阳已经上了三竿了。
　　我深深地叹了口气，并且在心里愤骂道自己这种小白脸的生活，简直就是丢鬼谷山的脸。但是当我肚子不争气地开始唱起了山歌时……我忽然又觉得当当小白脸还是挺好的，尤其是在看到宫人们鱼贯而出地走到我房里来伺候我洗漱时，我第一次开始赞扬起慕容白的奢侈。
　　是的，是奢侈。
　　你永远无法想象当我穿着那一身就差没用金边镶着以此表明它的奢华程度的衣服时我心里的那种荡漾的感觉，再看到桌子上放着的不下三十道菜的早饭……哦应该是午饭时，我心里那得瑟的呀，我想这个时候我应该把“小白脸”这仨字镶到我脑门上。
　　这是我的真实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