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想型》白风扇

5、细微的改变

　　车往回程的路上行驶，喻玉坐在副驾驶上，从后视镜里望坐在后面的李沐融。

　　他戴着墨镜，连衣帽放下来，倚靠在后座背上，看样子似乎在合眼休息。

　　车窗外，夕阳西下，天边晕染了一层暖金色的霞光，带着温度阳光的从玻璃外照射进来，映在他瘦削身形上，愈发显得单薄。

　　原来世界真的很小，他竟然是住在三楼的房客。

　　在山顶上，喻堂两步上前，一把挎住李沐融的肩膀，那力度喻玉都怕他把人家压垮了。

　　喻堂笑嘻嘻地向她介绍：“李沐融，咱们家的房客，三路的钉子户。”

　　李沐融身形坚韧的挺拔着：“你好，我叫李沐融。”

　　“这是我妹，喻玉，怎么样，漂亮吧。”喻堂像个皮条子，拍着喻玉的肩膀说道。

　　李沐融：“鱼？”

　　喻玉：“……”

　　“你好，是喻不是鱼。”她笑眯眯道，私下里往喻堂身上狠狠一扭。

　　“啊，妹子，不带你这么狠的！”喻堂捂着胳膊，呱呱大叫。

　　没想到李沐融点点头，跳频的说了句：“嗯，不错，很漂亮。”

　　两人一愣，纷纷看向他。

　　他幽黑的眼眸深不见底：“怎么了吗？”

　　“是吧，女人总要夸夸，意思下就行了，别当真！”还是喻堂反应过来，打着哈哈：“倒是你，养了一个月，倒没见几两肉，还是瘦不拉几的，啧啧，这样不好，人还年轻，该吃吃该喝喝，不要想不开。”喻堂瞧着他那身子骨，一脸可惜了。

　　她家堂哥的嘴怎么就那么贱呢。

　　喻玉没从他话里听出称赞，不过倒是赞同他后面的话，这位兄台是该调养调养，气质太过沉郁，整个人太阴暗了。

　　“那正好，既然遇上了就一起走吧。”

　　也没管人家是否同意，喻堂就擅自决定了。

　　就这样，李沐融的下半天都一直跟随他们，他似乎不喜欢拍照，凡是到了任何景点，遇到拍照的时候都沉默的摇摇头拒绝，默默地站在一旁看着他们两人。

　　从上车到现在，他一动不动地靠在后面，他们从正门下的山，从北县回到家里，天色已经暗下来，天空泛着青黑的颜色。

　　车子停在家门口，喻玉往后一看，以为他还在睡觉，想回头叫醒他，没想他动了动身子，拿开墨镜，神情带着些刚醒的惺忪。

　　“到家了。”喻玉往后朝他笑笑，轻声说道。

　　家？李沐融眼底立即变得清明，他往窗外扫了一眼，傍晚里灰暗色的民宿大门，如不仔细观察，旁人一定会以为这只是一幢普通的民宅。

　　他闷闷地回应一声：“嗯。”

　　李沐融紧接着喻玉身后下了车，一声闷响，车门关上。

　　暗淡的天空显得周遭环境寂静无声，只听见沙沙的脚步声，几人走进院子里，家里没有人，整栋楼一片黑压。

　　喻堂打开了院子的小灯，树木的残影投落在碎石子地上，迷离斑驳，他们踩着光影，踏上两层台阶，越过走廊想回到屋里，喻玉身后悉悉索索，跟着李沐融。

　　喻堂三两步进了屋，从门口处映出明亮的光线，她身后的脚步声却突然停下了。

　　嗯？喻玉脚步一顿，回头看去，发现李沐融两手插在外套口袋里，岿然不动，眼神幽幽地落在某处。

　　“怎么了？”喻玉问道，她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院子里的水泵边上，放着一个小簸箕，“？”什么东西。

　　喻玉跳下台阶走进一看，簸箕上放着两根白胖的莴笋和一把荠菜，荠菜用细长的稻杆整齐的捆绑着，能看出来已被人仔细挑拣过。

　　“啊~”喻玉恍然大悟，她知道是谁拿过来的了，心里流过一股暖流。

　　她开心地哼起小调，拾起簸箕走上台阶。

　　李沐融看着她莫名的好心情，视线淡淡掠过她手里的簸箕，心里划过一丝疑问。

　　喻玉语气轻快的说：“站着干嘛，进去啊。”

　　李沐融抿紧干涩的嘴唇，身子往旁边一偏，让喻玉过去。

　　喻玉扫了他一眼，示意他：“走啊。”

　　李沐融深幽的眸子里瞧不出任何情绪，当喻玉一脚踏进屋子时，他才动了动，随之跟了进去。

　　喻玉刚走进去，喻堂就凑上来：“你手里拿着什么。”

　　“阿公给的蔬菜，今天早上遇到他，他说送一把给我，我们不在家，没想到他放到水泵边了。”

　　“阿公？他果然还是闲不住。”喻堂脸上淡淡，已经习以为常。

　　“不管了，妹子，快去煮饭，哥肚子好饿。”他捂着肚子可怜巴巴道。

　　喻玉瞟了他一眼，冷哼一声：“要吃饭就过来帮忙，我可不是你的煮饭婆。”

　　喻堂本还乐着终于有人煮饭了，听她这么一说，笑容一瘪：“你就这么虐待你哥吗。”

　　“别忘了，你是主，我是客，我只是来你这里借住的，可没伺候你的义务。”喻玉毫不客气的踢踢他，“还不快走，想饿死吗？”

　　喻堂嘴上一撇，不乐意地跟随喻玉进了厨房。

　　李沐融在门口听两兄妹拌嘴，等他们进了厨房，他才走进屋里，对着厨房的方向注视了几秒，然后转过身子，往楼梯方向走去。

　　喻玉打开米缸，往锅胆里舀米，在一旁洗菜的喻堂斜眼瞅了喻玉一眼，说：“别忘了，加多一杯米。”

　　喻玉当然不会忘了李沐融，她随口一提：“包吃住？”

　　喻堂听到这说法，倒乐了：“是啊，包吃住。”只不过为他服务的包吃住。

　　喻玉：“……”

　　米饭在电饭煲里蒸着，爬了一天山三人都饿了，等不来耗时间的菜，她便拍了蒜米，切了莴笋，再放些冬天时腌制的还没吃完的腊肠，下锅一转，一盘喷香窝笋炒腊肠就上桌了。

　　冰箱里食材不够，她就打了几个鸡蛋，再放点腊肠沫，加水上锅蒸。

　　简单却又不失美味的晚餐。

　　喻玉刚拔下电饭煲的插头，大厅里的座机电话就响起来了，喻堂连忙跑到厅里接起电话，同时他对着喻玉示意楼上。

　　喻玉了然，放好碗筷便上了三楼，喊人下去吃饭。

　　整层三楼就只有三个房间，仅有李沐融一位房客，听喻堂的意思，他似乎在这里住了许久，联想到他糟糕的身体状况和类似神经质的行为气质，不得不让人好奇原因和产生同情心。

　　一人究竟经历了什么样的事情，才会变得如此惨不忍睹的。

　　楼道里漆黑一片，从中间大房的门缝里透露出微弱的亮光，喻玉摸索墙边，打开的三楼的走廊灯，悄声走到302房。

　　她轻敲两下房门，简单粗暴地对着门喊了一句：“吃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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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停了几秒，喻玉侧耳细听，房里静悄悄，没有动静？

　　她再次敲门：“李沐融，你在吗？”

　　房间里，李沐融疲惫地躺在床上，听闻门外的响声，他动作缓慢的坐起身，胃里传来一声空响，他皱了皱眉，想走到桌边喝口温水。

　　敲门声又响起来。

　　他脚步一顿，朝门口看了几秒，“李沐融？”喻玉不确定地又喊了一声。

　　身体已经很疲惫，难得的困意涌上来，天知道他失眠多久了，此刻他就想闭上眼睛好好睡一觉，本不想理会她，见她没离开，他沉吟一下，决定开门。

　　“李……”久久没见有动静，喻玉决定最后喊一声，他不出来就算了。

　　话音刚起，房门突然打开了。

　　喻玉张着嘴，呆愣一下，随即回过神说：“你在啊，该吃饭了，下去吧。”

　　“好的，麻烦你了。”他客气的说道。

　　身体却没任何动作，喻玉站在原地，打算和他一起走下去。

　　“……”
　　两人相互对视了几秒，李沐融默默地把门带上，说：“我们一起走。”

　　“好。”喻玉点头，走在前面。

　　两人一齐下了楼，喻堂刚好挂掉电话，看见两人的身影，他乐颠颠地跑饭桌前摆好碗筷，等他们来到饭桌前，他催促到：“快坐下，爬了一天山，饿死我了。”

　　喻玉从厨房里把饭拿出来，喻堂急忙拿过饭勺成了一碗饭扒了几口：“还是米饭香啊，光吃面包简直无法忍受。”

　　他一筷子伸到盘子里，夹起莴笋腊肠，口齿不清地说：“你们快吃，快吃。”

　　喻玉，李沐融：“……”

　　你确定不是饿死鬼投胎吗，喻玉不忍直视他的吃相。

　　李沐融这时才注意到饭桌上的菜色，很清淡简单的三道菜，紫菜蛋花汤，水蒸蛋，莴笋炒腊肠，不过量却很足。

　　那是当然，喻玉可是把握了三人的食量来做的菜，喻堂这个饿死鬼肯定吃的不少，她也饿了一天，估计会吃多半碗饭，他~喻玉酝酿了一下，还是坚持宁多勿少的原则。

　　她盛了一碗汤，见李沐融眼睛不眨地盯着饭桌上的菜，便礼貌性的询问了一句：“你要喝汤吗？”

　　李沐融没反应过来，下意识点头，等他回过神，一碗汤放到了他面前。

　　“谢谢。”他微微倾过脸，以表谢意。

　　“不用。”喻玉笑笑，“冰箱没存货了，就只剩这么点菜，你不介意就好，不过莴笋倒很新鲜，今天刚摘下来的，你可以尝尝。”

　　餐厅里用的白炽灯照明，明亮却没有情调，这并不重要，很久没有和人在一起安静的吃过一顿饭了。

　　这次角色的塑造对他的精神产生了极大的负面影响，整整三个月，他依旧没从这个角色的阴影中走出来，就连本体的行为性格也受到了极大干扰，糟糕的心理、生理状态迫使他终止了一切外部交流。

　　他往嘴里送进一片腊肠，咸香的味道在口腔中溢散开，很温暖的气息，休养总算有了些成效。

　　喻玉敏感地感觉到，此刻的李沐融与白天她遇到的人似乎有些不同，她诧异地看了他一眼，李沐融侧过脸，嘴角微微扬起：“很好吃。”

　　“这是夸奖？”喻玉一怔，随即开玩笑地问。

　　“是。”他温和地说道。

　　喻玉眨眨眼，扭回头扒了一口饭，她看见他拿起勺子挖了一勺水蒸蛋，心里的门锁咔嚓一声，啊！

　　她知道不同再哪儿了，刚才的微笑，变得自然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