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二章：临崖之地 ...
-
熙熙攘攘的街道上，行着辆毫不起眼的马车，穿过人流，拐进一个清冷的街口，继续向前。
帛玉在这辆马车里小憩。小睡间，马车骤然停滞，车身猛地一晃，帛玉也旋即醒来。下意识的掀起帐幔的一角，朝外张望，迎面就是一阵冷风，不禁打了个哆嗦。面前是一片茫茫湖水，湖面上浮着氤氲的雾气。
帛玉曾经在临江的客雨楼遥望过这个地方，那是不久之前的事。
无论是年长还是年轻的人都知道这是怎样一个地方。
帛玉远远的观望，在黄昏夕阳的映照下，他只能看见群山黑色的轮廓。霞光倒映在湖面上，波光粼粼，水色荡漾，每一条从远处荡过来的的波痕，似是都藏匿了无数风光。上次他临走之前看到的是此景色，今日前来，第一个看到的还是这片景色。
帛玉定神细视，辽远处徐徐的飘来一叶扁舟，巧妙的融入背景，像是一幅会动的水墨画。
按部就班的在领头人的引领下登船，摆渡人握着竹竿在岸边一撑，便悄然无声的退了几丈。水面惊起波澜，仿若风中翻滚的绸缎。
扁舟之内寂静无声，帛玉立在船尾环顾四周，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意，他从未想过能在这江湖水上浏览什么。落日遁入平川，一轮残月在夜空中高高挂起，若隐若现。稀薄的云雾开始笼聚，在此盘踞。
黄昏已过，夜市迭起。街头巷尾逐渐热闹起来。若此刻站在客雨楼台，定能透过水雾看见远处的古月山间闪着朦胧的光。
与往日不同，临崖阁的阁主似乎吩咐了下属在入夜之前将路上的落地灯点亮。
飞阁流丹，层台累榭。
虽没有皇宫豪华壮丽，却多了几分空灵，几点捉摸不定。
今日临崖阁的客屋似乎格外热闹，屋内偏后方的地台上正坐了个人，身侧摆放着一个炕几，上面还有盛着茶水的茶具，身前一丈处摆放着一个烛台。那人身着一身月白色的衣衫，正用心的翻读着本书，眉眼似是风轻云淡。
许久，当那本书读了将近一半的时候，有个劲装结束的人从敞开的大门径直走向屋内一侧的窗棂，来回渡步，沉默也不是，开口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半响，才走到正津津有味的看着书的人的身旁，问道：“我说客兮先生，您不是应该不胜惶恐才是吗？”
被称作客兮的人抬头看了他一眼，一副不知所云的表情，反问：“敢问足下，我为何要不胜惶恐？”
穆司昭被他问得哑口无言，无以应对。只能站在窗棂前干等着，望着空中的残月，心怎么也静不下来。这是不是就是人们常说的皇帝不急太监急？当然，穆司昭是不会承认自己是太监的，哎，不对，他本来就不是太监。
一边望月感慨，一边气急败坏的骂自己的脑子怎么这般不好使，穆司昭只恨自己摊上了个不急不慢的主子，偏偏自己的性子生来就是这般急躁，若不是长期跟着主子，只怕此时此刻恨不得去涉水接他。
客兮透过身侧的窗棂往外看了一眼，合上手中的书放在一旁，抿了口茶，眉头微皱，缓缓道：“足下可否帮我温一壶茶？”
穆司昭回身无可奈何的瞅了他一眼，拿起炕几上的茶壶就往外走，口中还念念有词。
客兮颔首，朝冰凉的手哈了口气，搓了搓。随即便又翻读起书来，眼中含着浅浅的笑意。
他听见门口传来轻微的声响。
当帛玉看见宅邸的匾额时，心不禁为之一动。刚入门，前方拐角便来了个人，为他掌灯，看来是等候多时了。帛玉无言，默默跟着，而一路上驾车的人却走在了最后面。
向前走了段路，掌灯的人无声退下。帛玉看见一所别致的客屋，门前还挂着四盏灯笼，里面也灯火通明。他隐约看见里面有一个人，垂首看着本书。身后的人上前几步，在帛玉的侧前方停住，伸手做出请的手势。帛玉顺势上前。
客兮正看着书，余光瞟到门口走进一人，便把书合起拿在手上。面色温润，清风淡雅。驾车的人向前几步朝他行了个礼，客兮微微颔首示意他继续。
“禀先生，人已带到。在门外候着。”
“一路上辛苦了，去膳房让文嫂给你做点吃的，早生歇息吧。”客兮看了他一眼，又补充道，“你也别太过拘礼，三年五载，我早当你是朋友。”
那人垂首应了一声，便向后退几步，转身走了出去。
“南社。”
客兮突然叫住他，南社闻之脚步一滞。
“路上如果遇见司昭，让他端茶直接进来就好，不需在外等候。”
南社点点头，在外面替客兮带了句话给帛玉便走了。
帛玉踏门而入，粗略的看了一下室内，揣测起来。靠近地台角落的地方有一扇合着的折屏，而那扇折屏平时应该是打开的；窗棂两侧放了几架子书，之间是一个琴几，正对着窗外，看来主人是爱乐之人；地台后方是一面长屏风，绘着墨竹。整体给人的印象很是宁静。
但是一样东西让帛玉觉得心有疑虑，那东西就在地台下摆着，是离客兮最近的地方。
那是一把木制轮椅。
帛玉又看了眼客兮，虽然是侧身对着他，但也足以让帛玉认出他。
客兮随之合上书，指了指对面，道：“请坐。”
帛玉愣了一愣，客套还礼，上前几步，正坐下来，旋即开门见山的问道：“先生今日请我来，是要做什么。”
“闲来无事，想与你攀谈几句而已。”
帛玉见他答得爽快，眉头微皱，又道：“那日在客雨楼聊得还不够顺畅吗。”
客兮闻言轻笑，搓了搓手，不语。
那日帛玉趁着天色尚早，去温陵名扬远外的枫林逛了逛。这天下枫林多得是，偏偏就是这片林子出了名，听闻此林不与平常的枫林相同，因为此处的枫叶四季都是红色的，就连林子周围桂树的花期都能延至到隆冬之际。
所以帛玉想趁着人流还未聚集，早些去看看，也增点见识。却在浏览林中美景的时候无意间看见一人，手中一壶酒，踱步红叶中。帛玉没想到此刻也有人会来此赏景，心头不由感慨几分，没太过在意。
待晨市缓登，便悄然离去。
早上的事基本都忙完了，帛玉便想去看看那临崖之地到底是个怎样的地方，自然而然就选了最适合欣赏夜潮湖美景的客雨楼。
帛玉少时听说夜潮湖原本只是个没有名字的湖，后来因为临崖阁的名声远扬，被更多人关注了起来，也随之发现了每隔几个月的夜晚湖水都会涨潮，直至数日之后才落潮这件奇怪的事儿，便起名夜潮湖。
当帛玉进了客雨楼，先点了几碟小菜坐在位子上等的时候，听到了轮子在地面滚动的声音。他闻声望去，看见了一个人坐着轮椅缓缓从角落拐出来。
他面色略有些苍白，颜容温润如玉，显得病态，又坐在轮椅上。看起来年纪不大，而立之年不到的样子。他摇着轮椅径直到了正坐在椅子上喝酒的白衣人身前，缓声道：“陆兄今日去了枫林。”
明明是疑问句却硬生生的说成了陈述句。陆子易瞟了他一眼，剥了粒花生，问：“你怎么知道？”
“琦儿告诉我的，”他将手摆到身前搓了搓，似是觉得不妥，又补充道：“我看见她上午很开心的在屋内把玩枫叶。”
陆子易将嘴里的花生吞下，没有继续往下问了。的确，上午只有两个人来这里看过琦儿，一个就是他，另一个是穆司昭。穆司昭自然是客兮派来的，送点玩的用的，没待一会儿就得回去。所以那无缘无故多出的枫叶，必定是陆子易送来的。
“怕是跟来的不只是枫叶吧。”客兮忽然道。
陆子易闻言只是好奇，接着顿悟，倒是帛玉听着愣了一下。
面对直射而来的两股目光，帛玉汗颜，道：“我确实去过枫林，也确实是过来了。但两次皆是偶然，不做辩解。”
直言不讳，陆子易对此一直是欣赏的，但他还是好奇，并问出了帛玉同样好奇的话。
“你又是怎么知道他去过枫林的？”
客兮反问：“枫林除了枫树还有什么？”
两人随之一愣，突然都笑了起来。这枫林虽是枫林，但周围还有桂树呢，花季比其他地方都要长，难免会沾上点味道。
也因此打开了话匣子，在客雨楼里攀谈起来。吃了点小菜，喝了点茶水，便登上楼台，趁着黄昏，赏了夜潮湖的美景，也远远的观望到了传言中的临崖阁所在的两座山。
只是没多久，帛玉的下属突然前来，说是陛下急诏晔王回京。帛玉又看了眼黄昏湖景，便匆匆离去了，随后便是被贬为庶民的事儿。
而今，帛玉坐在临崖阁的客屋里，对面的人就是临崖阁的阁主，他也不便多想，且听他如何说。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二章：临崖之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