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痴恋——若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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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名若孚，自我有意识起，便用着这个名字，至于是谁起的，便想不起来了。
我非人类，更非仙灵，只是一只枫树妖，至于我存活了多少年，六百年还是七百年？记不清了。
我没有同伴，不，或许应该说，在这里与我一般有灵识的枫树，只有我一棵。
我所处的这片林，是片枫林，整片林子上下，几乎全是我的同类，但我依旧很孤单，因为只独我一棵是有意识的，只我一棵。
我只得陷入沉睡，在沉睡中不断的修炼，却又迷惘着：修炼的意义为何？永世的孤单吗？
既然换来的是如此下场，我为何还要继续？
我看着那些静立生长的同伴们，迷惘的看着，有些无措。
似乎，自有意识以来，我所深记着的除了“若孚”这个名字外，也只有“修炼”这二字了。
每晚，我都会静静地坐在自己本体树顶尖上，眺望远方，凝视着山林脚下，那灯火通明的小山庄，每当这时，我的心便会溢出一种感觉，那是什么感觉呢？我不明白，也不了解。
我扶着心口静静地看，每家每户所发出的橘色光芒映入我眼，即使离得这样远，我似乎也能听到那些名为人类的生物用带着特殊情感的声音，互相对话着。
那种感觉，那种情感，总有点淡淡的温暖，我笑了，那就是人类所居住的地方么？
好像……挺热闹啊……
我轻轻叹了口气，看着自己摊开的手掌，又是一阵叹息，可惜了，现在的我，还不够能力离开这里呢……
虽是失望，但不久后，我便发现，我能通过我那些同类的身体看到它们所能及的地方，而只要将我的灵识分散开来，遍布整片林子，我便会看到，整片枫林所有。
这个能力让我欣喜不已，迫不及待地将灵识投入进离村庄最近的那棵，然后我看到了——
与我的化形一般模样儿，衣着简朴，却又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这就是人类吗？
我有点小失望，因为我曾经幻想着他们模样无数次，从未想到他们竟和我一样，只不过没有灵力罢了。
不过，即使是这样，我也依旧观察了他们许多天，不为什么，大抵是太过无聊了罢。
紧接着，我渐渐了解到，人类，分为两种，一种叫女人，一种叫男人。
女人，这种对于来说有点奇怪，她们胸？？口前都会有两坨？大？肉，而且会越长越大，每每我盯着那儿看，都会疑惑的问：那种东西到底有什么用呢？挂在身上不重么？
后来，我才明白，女人这种生物，是可以生出“孩子”这种小东西的，前提是要先“嫁”给男人。
虽然总觉得漏了些什么，但貌似也没错……
男人，就是与我化形一般的生物，不过就是肤色不同罢了。
不过，我笑了，也许这就是人类与妖怪之间的不同吧。
渐渐的，每日的观察似乎成为了我的必需品，是的，每每看着他们脸上洋溢出来的笑容，我都会感觉自己的内心正在涌出一种莫名的情感，这是一种新奇的感觉，我直到至今依旧在探索着。
同时，我又在心里渴望着，希望能离开这个束缚着我的地方，能融入他们之中。
但是——
我从未想到，人类与妖怪的另一种不同之处，那便是生老病死。
我看着他们抬着一个巨大的黑色木制箱子走出村口，一路上鞭炮齐鸣，却总也掩饰不住那种死寂一般的悲伤。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他们这幅表情，我感觉我的心好像被什么刺了一下，重重沉下。
原来如此……原来……人类这种生物是会……死的啊……
我又开始迷惘起来，既然迟早要死，知道自己会死，为什么，为什么还要笑的那么开心呢？
我的呼吸开始急促起来，觉得如果再看下去，一种东西会瞬间脱出。
于是，我收回了灵识，逃了。
我又开始整日躲在本体内，陷入永无休止的修炼，尽管我并不知道原因。
直到那一天……
我眼神空洞的坐在树顶上，灵识熟练的散播在四处。
而她却带动着幼小的身体走进林来。
我很快发现了她，并将灵识依附在了离她不远的树上。
她很小，依照人类的寿命来算，最多十岁的样子，她似乎很喜欢枫树，从她一进入，那双璀璨的双眼就能看出来。
那时，正值深秋，是没有一棵树上还残留着绿色的痕迹，当然，我是其中一个例外。
我是知道的，这片枫林的枫树不比别处，每一棵树儿都是长得极好的，特别是树叶，生的十分漂亮。
果不其然，她拾起一片叶儿，对照着阳光，嫩白的小手摸索着上面的纹路，笑了起来。
黑白分明的眼睛弯起，好似一轮明月，甜甜的笑容挂在小嘴边，我突然涌现一种冲动，想让这娃儿来看看我的模样，我本体的模样。
但是我不能，我只能无奈的看着她来了又走，日复一日，日复一日。
两年后，她似乎玩遍了林子周遭，开始向深处周旋。
看着她的举动，我的心跳快了一拍，心里既期待她的到来，又害怕她的到来。
我长得这般粗大，不会吓着她吧？
我这般担心着。
终于，她寻到了我的本体，我则坐在树叶最为茂密的地方，抱着双？？腿，将脸埋在双？腿？？间，偷偷的看。
“呀……”她惊呼，我的头埋的更深了。
“好大的枫树啊，”她惊叹，我感觉到她用她那细嫩的手抚摸着我？的？身？？体，暖暖的，痒痒的。
我慢慢抬起头，看下方。
她也仰望着上方，一脸兴奋的看着我茂密的枝叶，说：“好漂亮的叶子啊。”
看着她的模样，我便知道她想要什么，我是枫树妖，与其他的枫树不同，我不会像它们一样，风一摇便会有叶儿飘落下来，因为每一片树叶都是我灵力的形成，即使掉落，便是过上十年百年也不会腐烂。
为了满足她愿望，我便将一片叶儿脱落下来。
她欣喜的接住，指腹细细地摸着其上的纹路，然后宝贝的塞进了怀里。
看到她喜欢，我也笑了。
日后，每天的每天，她都会来我这儿，靠在我的身上，看着夕阳落下，黑暗来临，她才会匆匆离去。
我也曾站在她的身旁，静静的陪她，但是她是看不见的，这只是一个失败的化形。
有天，她拿着我之前脱落的叶儿走到我身旁坐下，我依旧从树上飘落而下，坐在她的身旁。
她转着手中的树叶，凝视半晌：“好奇怪啊，都已经三个月了，为什么还这么新鲜啊？”
我心下“咯噔”一声，死死的盯着她的脸看。
她却笑了，伸手抚着我的树干，“都这么大一棵了，大概成精了吧，那么，妖怪先生，谢谢你，谢谢在我每次想要您的叶子的时候，掉下一片，谢谢你对我的照料。”
她闭上眼，抱住了我那无比粗大的树干，竭尽全力的将手伸的更长，仿佛想要把我整个圈在怀里。
“噗嗤。”我喷笑，耳根却莫名的烫，原来她发现了啊。
夕阳落下，我看着她慢慢走远的身影。
“哦？妖怪竟然喜欢上人类了么？”一个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我猛然回头，只见一个红裙女人笑着站在在不远处。
“你看的见我？”我开始警惕起来，莫名地觉得这个女人很危险。
女人笑道，“哎呀，干嘛那么警惕，我无恶意，我叫魅颜，也是妖怪哦。”
我皱了皱眉，“你也是妖怪，那你来此有何事？”
女人摸了摸下巴，“嗯……我是来做什么的呢？只是路过哟，不过，你似乎不喜欢我在这里呢，那我走吧，日后有机会再见哦～”
她抛了个飞吻，双腿一点，便是窜上了树顶。
空中还荡漾着她的话语，“不过，你可千万不能喜欢上人类哦，人类，生命可是有限的呢～”
“……”真是奇怪的妖怪，我摇了摇头，进入本体。
但从那一天起，所有的安宁便变了味，她遇上了一个少年……
少年是什么时候进林的，我已分辨不出，一种陌生的情感充斥着我的大脑，我只觉得我很烦躁，却不知道如何发泄。
整个下午，他们都闲聊在一起，我死死的瞪着那个陌生少年，却又无可奈何，毕竟我是妖，就是连化形都不完全的妖。
我本以为那少年自今天后，从今往后，都不会再出现，但是，他还是来了，和她一起，就这样，持续了五天，我终是受不了的躲进了本体。
我完全可以将少年教训一顿，让他知晓这里的可怕，但是，我不想，让她看到我这样丑陋的一面，所以我选择了逃避。
回归本体，我问自己：若孚，你到底怎么了，人类中，女人嫁给男人天经地义，你到底在干什么？！
“嫁”？我愣住了，是吗？她也会嫁给一个男人，然后给男人生“孩子”这种生物……
人类就是这样，这才是他们的生存规则不是吗？
有天，那个少年因为某种原因不能来了，她独自一个人静静地，如同往日一般，坐在我的身旁，靠着我。
我欢喜的跳下树，却发现她的眼神有些恍惚，显然心思已经飘向远方。
我捂住自己的心口，感觉好像有根锁链紧紧的锁着我的心，越绷越紧，痛的有点呼吸不上来。
她看不见，右手轻轻抚着我的树干，眼里清明一片，脸上一派温柔之色，“妖怪先生……我好像喜欢上了一个人……”
说完，一抹红晕浮上她的双颊，这一刻，仿佛从当年那个小女孩，蜕变成了真正的少女，她美得惊心动魄。
我猛的退后一步，仿佛跌入了无尽的深渊。
不敢再看她，我飞身躲进了树内，我这是怎么了？
“哦？妖怪竟然喜欢上人类了么？”女人那时话语在我的心海响起。
喜欢？我愣住了，我是喜欢上她了吗？是喜欢上阿梅了么？
可是，喜欢又能如何，她喜欢的是另一个人……
我开始逃避，不再见她。
直到……
“妖怪先生……他走了呢。”她的声音有些落寞，我的心一痛，想也不想的跳出树内。
她整个人显得有点憔悴，在夕阳的映照下，显得苍老了许多，仿佛下一刻便会消散在夕阳里。
我慌张的扑了上去，从身后搂住她的肩，即使她感觉不到，听不到，但我还是要说，“别哭……别害怕……我会一直陪在阿梅身边……”
我的声音有些干涩，也有些发颤。
她枉若未闻，目光发直的看着远方。
……
又是一年春季。
“咳咳……”她拿着白手帕掩住嘴一阵猛咳。
我看着那白手娟上一摊艳丽的血迹，心里一痛，抱住她瘦的仿佛只剩骨头的身体：“阿梅，你不要再等他了好不好，他不会再回来了，我会一直陪着你，若孚会一直陪你走到生命尽头……所以……回去吧……别在这受冻了……冷……”
“哇……”她吐出一大摊的血，抬起头，眼神迷离的绕过我的身体，看向远方，红色的血点缀着她的唇，那一刻，我仿佛看到了她最初成少女的模样，那如花般的笑容……
“妖怪先生……你说……他还要多久才回来……阿梅觉得……阿梅好像……撑不住……了……呢……”
话刚一落，她头一歪，便穿过我的身体靠在树上，慢慢滑落。
“阿……梅？”我看着她，脑袋一片空白，阿梅，死了么？怎么可能，她还……她还……还没有到寿命啊不是么……
我还没有让你看到我化形的样子，所以啊……阿梅……
“不要……不要死啊……”我疯狂的抹去从眼里溢出的东西，“不要！！！”
“哎呀哎呀，都跟你说了嘛，不要喜欢上人类了。”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我没有回头。
“人类就是这样脆弱，像我们这种妖怪，一个小指头便可以轻易将他们碾死，世人都道‘人鬼殊途’，其实人与妖怪也是如此，”女人淡漠地看着地上的尸体，突然笑了，“不过有种方法可以让她活下来，并能永远和你在一起，你愿不愿意一试？”
我瞪大了眼，转过身，焦急地问，“什么方法？！”
女人挥了挥手，“诶，先别急，你先说说，你愿不愿意？”
我看着她迟疑了一会，虽然这个女人总给我一种危险的感觉，但是，“我愿意！”
女人勾起抹笑，“哦？真的愿意？即使她会恨你永生永世？即使你要付出生命的代价？”
“我愿意！”我不假思索地。
女人脸上的笑慢慢变了味，“那好，就让她，变成你的同类吧。”
作者有话说
第39章 痴恋——若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