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仓叶王]当你穿越成一个病号》地日草

1、第 1 章

　　1.

　　你穿越了，变成一个公主。相貌美丽，长发委地，身体很差。

　　因为是平安时代的日本，所以没有床，你在铺在地板上的床铺里躺了一天，腰酸背疼。但是侍女们都不让你起来，害怕你摇摇欲坠的身体更加破败。

　　你很烦，也很痛。疾病让你精神很差，长时间喝的药让你嘴巴永远发苦。不过就算不苦你也没胃口，所谓的皇家饮食规格也不过是切得更加精致好看的萝卜和各种各样的鱼类。这两者都是你最讨厌的食物。

　　你身体更差了。

　　侍女们都私下说你快死了，天皇也对你失去了信心。

　　于是没有人看望的你更加心灰意冷，整天躺在被子里。

　　2.

　　春天到的时候，你院子里的樱花开了。你坐在竹帘后面看着外面的大好春光脸色苍白。现在一点风都能让你咳嗽不止。

　　周围没有人，你的侍女都去参加宴会了，只有你因为身体太差被留在宫殿里。你能听见隐隐约约的宫廷奏乐，那是从离你宫殿很远的正殿传来的，此刻宫里的人基本都在那里。除了你。

　　除了你一个人坐在这里。

　　你坐了一会，就觉得很累。疲惫靠在廊柱上，你昏昏欲睡地想，什么时候才能死掉。

　　你的身体无时无刻不在疼痛，犹如鄂上有剧毒的蚂蚁在你每一个骨头缝隙间爬来爬去。

　　然后你听到了温柔的笛声缓缓地流进竹帘。

　　3.

　　晚上侍女们回来。从她们的聊天中你得知宫里有妖怪出现，天皇特地让阴阳寮的首领进宫来除妖。

　　她们赞赏那名年轻阴阳师俊秀的外貌，卓越的风姿和温文尔雅的性格。

　　你咽下碗里稠苦的黑色汤药，不其然地想起下午的笛声。

　　那样柔软的音乐甚至让你觉得疼痛都轻了些。那是任何药物都没办法达到的功效。

　　是谁呢？

　　4.

　　妖怪出现的宫殿居然离你不远。

　　上午还在昏睡中的你被外面嘈杂的声音吵醒。

　　侍女在你的命令下帮你穿好衣服，扶你坐到了昨天坐着的位置。然后她们按耐不住地跑过去围观除妖了。

　　你透过竹帘的缝隙，看到隔壁宫殿的上空黑色的不明物质腾空而起，紧接着就被众多白色符咒旋转着绕在中心位置，最后被包裹着拖了下去。

　　那奇异的，无定形的怪物被符咒完全包裹的的刹那，你似乎听到了他悲切的哀鸣。

　　除妖进行的很顺利，人人都在称赞叶王大人阴阳术的高深。你却摸着胸口想起刚才那一瞬间的心悸。

　　这时候你看到一只三花猫跳到墙壁上，你伸手招呼它：“猫儿，过来。”

　　猫咪乖乖地走过来，跳进你的怀里。

　　你抱着它，感觉到了久违的生物的温暖。

　　侍女回来的时候惊讶地发现你有了一只新宠物。

　　5.

　　所有人包括你自己都在等待你的死亡，结果你拖着糟糕的身体活过你才来到这里的冬天，刚走的春天，硬生生地捱到了万物向荣的夏天。

　　期间天皇来了一次，看到你这个唯一的女儿也没有表情。你甚至能从他细微的表情变化里看出他想迫不及待地离开这里。

　　尽管是酷夏，你身上依旧牢牢裹着三四层衣服。

　　三花猫趴在你怀里，你轻轻挠着它的下巴。

　　侍女们都送天皇离开了，现在这里空无一人。

　　“股宗。”一声轻柔的呼唤，猫咪耳朵动了动，从你怀里跳了出来，跑到院子里。

　　你看见那个白衣黑发的男人抱起猫咪，笑着对它说：“原来你跑到这里来了。”

　　他身后几个侍女不知所措：“叶王大人。”

　　阴阳师麻仓叶王对她们颌首致歉：“我马上就离开。”

　　你忍不住隔着帘子喊住对方：“能把猫儿留给我吗？”

　　叶王看上去很惊讶，他似乎没想到这里还有个人。他盯着你的方向很久，久到其他人都不顾他阴阳师首领的身份斥责他，他才垂下眼帘恭敬地朝你行礼：“当然可以。请公主殿下善待股宗。”

　　被他放在地上的三花猫在叶王脚边蹭了蹭，又回到你身边。

　　你摸着猫，朝叶王道谢。

　　6.

　　之后的日子里，叶王偶尔也回来看望三花猫股宗。

　　有一次，他站在院子里用竹笛吹了一首曲子。股宗蹲在他身前，像人一样坐着仰头看他。

　　你坐在竹帘后，也看着那个闭着眼睛的男人。他长长的头发从乌帽里垂下，雪白宽大的狩衣上有斑驳的光影摇晃。眉眼舒展，温和平静。

　　一曲终了，你轻轻问了一个问题：“叶王大人，死亡是什么？”

　　他透过竹帘与你对视，想了很久。

　　最后这个穿梭生死世界，执掌鬼神之力的人这样回答你：“是活着。”

　　你不懂他的意思，但是叶王已经向你告退了。

　　7.

　　等到枫叶开始变红的时候，你已经坐不起来。

　　你摸着股宗的脑袋，它似乎知道你的疼痛，呜呜叫着用舌头舔你的手指。

　　宫里的医生过来查看了一下你的身体，摇着头让侍女去通知天皇准备你的后事。股宗围着你转了很久，最后轻巧地跳上院墙跑走。

　　你躺在被子里，觉得每一次呼吸都重逾千斤。你想，为什么还不让你死去，什么时候才能死亡。

　　一滴眼泪掉了下来，被人擦掉。

　　直觉让你睁开眼睛，看到夜色朦胧里的清俊男子，股宗正蹲在他身边，目光炯炯地盯着你。

　　你望着来人用尽全身力气才能微笑：“叶王大人，死亡会痛吗？”

　　他擦掉你的眼泪，回答：“死者不会，但生者会。”

　　你因为身体上的疼痛喘息了一会，才继续询问：“鬼怪是因为死亡产生的吗？”

　　叶王的眼睛清亮如穿越混沌宇宙的寒冰隧道，你甚至有种他能看清你心里所想的错觉。

　　“不是。鬼怪的产生不是因为亡者的灵魂，而是生者的欲望。”

　　这次，你沉默了好久。

　　叶王端坐在你身前，他如此平静像是完全不觉得这样孤身出现在快要死去的公主床前有什么不对。

　　“……所以，那只恶鬼是因为我才出现的？”

　　“……恩。”

　　你觉得有点难过，不是因为自己，而是为了那些因鬼怪而死去的宫人。

　　“我不害怕死亡，为什么还会出现鬼呢？”你不解。

　　“……”这次，叶王竟然没有回答你。

　　相反，他还伸手仔细查看了一下你的身体状况。

　　你咳嗽几声，气喘吁吁地劝解他：“不用费力了叶王大人。我已经救不回来了。”

　　药石罔效简直是为你量身创造的词。所以从你来到这里这么久，天皇和妃子都没有来看望你，其他人也没有来拜访你，而侍女们除了每天的日常工作也从不在这所充满药味死气沉沉的宫殿里久待。

　　实际上大部分的时间里，这处偏僻的宫殿只有你一个人在。

　　叶王忽视了你的劝告，他固执地将你的身体完全检查了一遍，然后眉头皱紧。

　　你望着他从来喜怒不动这次却充满忧虑的脸，声音很轻地让他放弃：“医生已经让他们准备后事了。”

　　“叶王大人，为什么这样想救我呢？”你望了眼又开始在你身边来回转圈的股宗，“是因为它吗？”

　　“不是。”麻仓叶王的嘴巴抿得很紧。

　　“那是因为陛下的要求？”

　　“不是。”

　　“……还是因为我母亲的拜托？”

　　“也不是。”

　　“……”

　　叶王叹了口气，忽然做出一个奇怪的举动。他摸了摸你的额头说：“因为公主殿下曾经救过我。”

　　你想，就算救了你，也不是我，而是原来的公主殿下。

　　叶王的脸色毫无变化，手还留在你的额头上，温暖的人体体温从他的手上传来，让你感觉很舒服。

　　叶王突然问你：“公主殿下愿意在死后做我的式神吗？这样你就可以留在世间。”

　　你摇摇头，骨头里不断加剧的疼痛让你眼泪盈眶，你的声音细若游丝地飘进叶王耳朵里：“不，我不想留在这里。”

　　你觉得这里实在太糟糕了。吃的不好，睡的不好，天天喝药，身体还这么差，还没有人，所有人都希望你早点死去。你为什么要留在这个对你充满恶意的世界上。

　　你望了眼叶王，又望了眼股宗，闭上了眼。在永久的黑暗来临前，你想，终于可以解脱了。

　　死亡前，你隐约听到了叶王的声音，他的手还搭在你的额头上，他说：“鬼的产生不是因为公主殿下的害怕……而是因为寂寞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