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雍海王记事[掌门太忙]》重弦

4、坠仙

　　坠仙
　　by 重弦

　　CP：苏慈×掌门，第三人称

　　1.

　　“就这？这也叫试炼，真是太小瞧我了。”

　　“你是第一个出来的，你可真是没心没肺。”

　　“不会说话就闭嘴，我这分明是内心强大。”

　　迷雾散去，她身处一遍蓝色花海中，窥出云层的月亮将四周照的清晰可见。蓝色花朵上闪着银色的碎光，隔着老远还能听见鲛人歌声，她走出几步，回头看看，目光不由落在那几团蓝色迷雾上。

　　身材高挑的少女找了一处干净的石头坐下，忍不住道：“苏仙长怎么还没有出来。”

　　嗣灵摇头，“水月秘境中的幻境，最能反应出一个人内心的渴望或者惧怕。你以为你那位苏仙长像你一样，没心没肺，无牵无挂吗。”

　　她从现代穿越，无父无母，仅有一只猫，也被室友照顾的油光水滑。代替原主身为倒霉掌门后，日子过的还颇为畅快，至少在缠血蛊没发作，又被苏慈带着修炼的时候，内心没什么值得她牵挂的，说白了，她没有心理阴影和任何负担。

　　这考验内心的幻境，自然就困不住她。

　　编制幻境的精灵唯一能入手的地方就是她和苏慈的关系，但二人顶多就是大腿和挂件，她跟着苏慈提升修为，偶尔馋一下苏慈的盛世美颜，想和美人谈谈恋爱，她有过疯狂心动。但是对面可是那个高岭之花苏慈，她一颗蠢蠢欲动的心终是没能翻过去那堵墙，苏慈的一生都应为道而行，心无旁骛，她作为误入大雍的人，不过是他漫长人生中的一个过客，这个过客还想着要回家去。

　　清冷出尘的谪仙绝情断爱，怎么可能拉她的手，对她展颜温柔。绝对不会这样，这人一定是假的。

　　她坐着和嗣灵斗嘴，没一会儿，南宫杰也破了幻境出来了。

　　“姑娘？”他很意外，“师弟没有出来吗。”

　　她摇头，“没有，南宫仙长先坐下罢。”

　　南宫杰内心称奇，又不免担心起苏慈情况。他不免侧脸看看一脸轻松的小姑娘，暗道当真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还是她太过于相信苏慈。

　　2.

　　如果幻境是一个人内心的渴望……

　　那苏慈现在的情况可以算得上很糟糕。

　　水雾氤氲，透明的纱帘半遮半掩，她肤如凝脂，墨发披散，半褪的浴袍搭在浑圆高挺的酥-胸上，那双明艳又清澈的眼眸中盛了一层云雾，朦胧又妩媚，邀请他入浴。

　　苏慈怔住，明知是假的，却还和中了邪一样，不愿离开，无法挣脱。

　　池子里的美人唤他“元卿”，巧笑倩兮，娇艳欲滴，温热水汽拥着她，女儿香气强烈到令他心神不定。

　　是假的，他应当毫不犹豫的走出幻境才是。

　　那他现在是在犹豫什么。

　　苏慈强制镇定下来，他伸手按了按眉心，方觉神识恍惚，不能在这里呆下去了。白衣的仙人墨发如云，右手边凝起一道冰凌，就要强行破了幻阵。

　　云雾缭绕，苏慈移开目光。

　　池子里湿漉漉的少女，捂着胸口站起来，半遮半掩间勾勒着曼妙的身材。她有着一张足以祸国殃民的脸，无需刻意伪装，天生就是一副能够撩拨男人心绪的娇媚模样。

　　“元卿……”少女楚楚可怜，然而下一秒，口中那妩媚的调子就变成了，“南宫仙长。”

　　苏慈不由得怔住，面色几乎是毫无察觉的冷了下来，视线触及到她和南宫杰忘情拥吻，难分难舍。

　　苏慈呼吸一窒，冰凌消失，他瞬间感觉有些喘不上气。

　　都是假的，那么他在愤怒什么，心脏被攥住要窒息般的疼痛又是什么。

　　“元卿，修大道者，应心无旁骛，方可进境。你且听好，你是苏氏这一代，最有可能入得大道的天才，人世间的情情爱爱，你皆不该沾染……哪怕是亲情，也不该。”

　　“元卿，你师尊所言极是。你弟弟的事情，只是一场意外，我们会处理好，莫要让他扰乱你的心境。”

　　“你瞧瞧你现在像什么样子？可有一点要入得大道的模样，元卿，苏氏养你育你，可不是让你为这一点小事，颓废不振的。”

　　“自小就教导过你，你这一生为家族而活，你是家族的荣耀，你所能报答家族的，就是修得大道，让世人膜拜安西苏氏。”

　　“你现在的年龄正好，苏元卿，摈弃一切会让你动摇的东西，镇压魔剑。从今日起，入雪莲峰修炼。你是天才，自会不同于他人那样没用，苏元卿，活在苏家，什么才是对你最重要的。”

　　“不要辜负吾等对你的期望，不要让魔剑趁虚而入，不要存有没有必要的感情。”

　　雕梁画栋的大殿里，几位长辈的脸被迷雾遮盖，唯有威严庄重、语重心长的教导之语，缓缓而来。跪在中间的小男孩，是只有六岁的苏慈，小苏慈似乎是受到了什么打击，整个人都显得有些摇摇欲坠的羸弱，梳得整整齐齐的齐肩短发，遮挡住他垂下的脸，没人发现他眸中的迷茫，他久久没能回话。

　　拐杖敲打在木质地板的声音，真真切切传到一旁站着的苏慈耳中。方才温泉里难分难舍的两人，倏忽变成了现在的问神阁，回到了十七年那个夜晚，他的心狠狠一沉。

　　小苏慈抬起头来，目光坚定又清澈，丝毫不见之前的傍徨和难过，他生得粉雕玉琢，眼尾勾勒一抹红，声音稚嫩而纯净，小小年纪就已经有了一股谪仙风采。

　　“吾……谨遵师尊、长老教诲。”

　　这就是妥协了，放下让他难过不解的一切，丢弃会影响他修炼的感情，为了苏氏而活。

　　断情绝爱，一心向道，为了家族。

　　别人可以拥有的一生，从来都不属于你。

　　你是天才，就要负担一切。

　　苏慈目露讥讽，幻境窥察人心，连这段经历都挖了出来。

　　这幻境，怕不是由精灵编造的。大抵是什么人，故意在这里等着，要攻破苏慈心境，一招不成，再来一招，他若内心坚定，心无旁骛，即可出去，可他偏偏在第一个幻境中，就被绊住了脚。

　　苏慈不再耽搁，第二轮幻境，反倒叫他静下心来，虽然回想起小姑娘和师兄那般缠绵，依旧会叫他生出满身戾气，但心绪反倒平复下来许多，他要尽快出去。

　　卿尘唤出，他准备强行攻破。

　　周围倏忽落下黑幕，卿尘的剑光在黑暗中破出一道凌厉，楼阁崩塌，四周的场景慢慢变成祭坛，苏慈那一剑，落在捆着祭坛的宽大锁链上，竟是没有丝毫破损。

　　祭坛高大圣洁，四周捆着十余根宽大的锁链，她正站在祭坛中间。背后，是一副巨大的龙骨，从龙角出延伸出来的锁链，捆住她的两条单薄的手腕。

　　穿着嫁衣，本该是高兴的喜事。

　　她目光中似有怨恨，又有深切感情，在一片混沌中，抓到了他。

　　“元卿，今日你我成亲，你说你会好好对我，现在你却想杀了我！”她声声泣血，痛彻心扉，记忆里明艳动人的小姑娘，此刻穿着华美嫁衣，头戴凤冠，痛苦不堪，她死死的盯着他，强烈的不解和痛苦，令祭坛弥漫出血气。

　　苏慈环顾四周，所有人目光都定在他身上，每个人脸上都盛着兴奋的光彩，所有人都在等着一场盛大的祭典。

　　“慈儿，你还在等什么，杀了她，去证你的道！”

　　“此女为祸扰乱你心境，应由你诛杀。”

　　“元卿，你不该有任何感情，如果生了感情，就该亲手斩断！”

　　“你不爱她，你从来都没有爱过她。启动祭坛，血祭妖女，方为正道！”

　　他不是旁观者，他是参与者。苏慈低头看见了大红的衣袖，今日是他和小姑娘的大喜之日。为什么会这样，他对她……究竟是抱着何种感情？

　　苏慈听见了万般声音，每一声每一道，都在喊着要她死。

　　卿尘发出低低剑鸣，清越又如哭音，攻破出去，都是假的，是幻境，不要在这里待着，可是为什么……他不能如往日那样，直接干脆的手起剑落呢。

　　他不该因为这小小的幻境，就被扰乱心境。

　　苏慈眸色晦暗，背在身后的那柄剑发出些幽暗的光。他不敢看祭坛上的少女，亦不能出手去救，纵使他的心被万般蚕食，神态依然平静无波，清冷出尘，可握着卿尘的手在几不可察的微微颤抖着，无法出剑，无法攻破，他动摇的心神，在那个明知道是假的“她”身上，无法离开。

　　“苏慈，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是你骗了我，你说你会爱我，你说你会对我和孩子好！！！你骗得我好惨——你从来没有爱过我，你没有心，你不会爱人，苏慈——我化身厉鬼，都不会放过你——！”

　　这话无疑诛心，他眸色一动，隐有痛苦，“吾……从未骗过姑娘。”

　　有人率先等不了，大唤祭司启动祭坛，“莫要再等，启动祭坛！“

　　祭坛上强大的怨恨引发血阵，身着嫁衣的少女恨意滔天，她不甘，不愿，皆是怨恨。血从手腕处溢出，滴落在祭坛，弥漫出浓郁的血腥气，苏氏族人为此欢呼雀跃，如果废物不能斩杀情缘，那就由族人动手。

　　从祭坛溢出的魔气混着强烈的血和怨恨，化为无形的利爪，缠上祭坛下的人。一缕缕黑气从地上升起来，逐渐形成一个人形模样的厉鬼，她需要强大的怨恨和戾气，直冲祭坛而去。

　　苏慈几乎是下意识的，握剑而上，卿尘剑意清越，将厉鬼震出一段距离，他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会克邪祟，厉鬼被压制，不敢再上前。苏慈趁着混乱，直接飞向了祭坛。

　　祭坛上原本痛苦不堪，流着血的少女，突然唇角扯出一个笑，声音沙哑，“苏氏元卿，为何要来。”

　　她是假的，为何要来。

　　苏慈几乎在那个瞬间，没有再去想这个问题。

　　被捆住的少女仰头哈哈大笑起来，弥漫在周围的红光将祭坛上两个人困住。一瞬间的动摇会带来怎样的后果，苏慈试图救得姑娘，明知是个假的，明知是在幻境，却依旧无法眼睁睁看着她受苦受难。

　　他应该马上出去的，如果这是人为的幻境，那真的她现在在哪里，会不会遭遇了危险，他在这里耽搁的时间，每一分每一秒都是致命的。

　　“现在想出去，晚了。”

　　“至少在这一刻，我是有些钦佩于你。爱是占有，是自私，是不择手段不顾一切，只可惜，那个小姑娘，永远都看不见你为了她拼命的样子。”

　　红光大盛，苏慈反手将卿尘剑刺入地面，他渐渐感到呼吸困难。鼻尖萦绕着一股黏腻难闻的血腥味儿，苏慈面色沉冷，用手捂住胸口，逐渐分不清现在究竟是幻境还是真实。

　　背后的剑似和祭坛产生共鸣，发出低低的剑鸣，如果魔剑作乱，凭现在苏慈的状况，定是无法镇压。

　　苏慈自小到大，除了那次胞弟的事情，几乎没有再有过情绪波动。他的一生，自出生开始，就被规划好了，身为家族里的八叶天才，他所承受的期望，永远都没有尽头。他看到小时候的他，失去和同龄孩子一样的童年，自小在书堆和师尊的教戒中走过，枯燥无趣的学习，修习，这都是他的一切，唯一能够倾诉的弟弟，还因为他发现了那样的事情……一转眼，他认识了一位明艳又鲜活的姑娘，小姑娘肩上担着振兴门派的重任，虽然她爱财如命，明明长着一张倾国倾城的脸却经常做不好表情管理，脑子里总有一些奇奇怪怪的想法，偶尔在修炼时摸只小鱼，出风絮令任务时被吓到扯他衣袖，嘴上说着不去了，打起来可一点没有怂，且会在他沉默时，护在他身前，维护他……可她向来都是最勇敢的，无法否认，他被她吸引了目光。

　　他没有感情，他自小强迫自己收敛住的感情，被悄悄打开了一条门缝，有日光落了下来。

　　人怎么可能没有感情。

　　爱是占有，是自私，是不择手段不顾一切。

　　魔剑鸣动，苏慈眸光晦暗不明，他自红光中起身，灵台一片清明，丝毫没有再受到魔气困扰。布局的人认为人过不来这关，早已闪身离去，在外等着收复战果。

　　但他们料错了，困住苏慈的是内心中看不明白的感情。他根基扎实，心性坚定，一旦突破困境，既无人可敌。

　　魔剑鸣动不止，苏慈眸光沉冷，抿成一线的薄唇咬出丝血。

　　他拔起刺入地面的卿尘，依旧一副清冷出尘的谪仙模样，衣袂翻飞，墨发飘扬。手持卿尘，唤出冰凌，霎时冰蓝之光大盛。

　　3.

　　她正和南宫杰闲聊着，一同来的几个苏氏子弟都已经出来，唯独苏慈没有动静。

　　哪怕她再没心没肺都开始担心，南宫杰笑着安慰他，师弟可能是进了什么福天秘地，再等等罢。

　　他们又等了一会儿，突见蓝色花海中，那一团迷雾突然剑光大盛，迷雾如结了冰一样的瞬间破裂。

　　她吃了一惊，忙不迭站起来，往那处奔去。

　　“苏仙长！”

　　蓝色的花朵散发着雾气般的萦绕的蓝晶色，大量散落的冰凌和幻境花朵相互折射，形成一种虚幻又散漫的光芒，有仙人踏破满地虚幻而来。

　　是苏慈。

　　南宫杰看到雾气里的人，整个人都惊得说不出话来。

　　苏慈一袭白衣胜雪，墨发如流云般倾泻而下，清冷出尘的气质雅正尊贵，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感觉含着丝细弱的戾气，然而这戾气与他的气质互相纠缠，相辅相成，显得如玉般高洁。

　　她飞快朝苏慈奔过去，临的近了，才想起来要矜持些，这只是她的大腿！

　　然而苏慈却没有给她停下来的机会，直接把要停下来的少女，搂进怀里，紧紧禁锢住。

　　她被吓了一跳，但没有挣脱。

　　苏慈散发着不一样的气质，埋首下来，在她颈边深吸几口气，怀里的人无疑是真实的，这叫他日夜发狂的香气，也是真实的。

　　“怎么了苏仙长……你在里面遇见什么了。”

　　“没有什么，只是参透了一些事情。”他的声音很轻，透着些冷色，他直起身子，面上温柔含笑，轻轻拂过她颊边的发丝，“姑娘，往后你就留在吾身边，哪里都不许去。”

　　她皱眉，这什么病娇台词，怎么过个幻境，人设都变了。

　　“仙长别开玩笑，你快松开我，给我讲讲里面怎么了，你怎么那么慢才出来！我第一个出来的，南宫仙长第二个……”

　　“不许提师兄。”

　　他嗓音冰冷，如毒蛇一样紧紧缠绕上来，“姑娘，与吾在一起不好吗。”

　　“……这，当然好呀。”当然好啊，虽然不知道发生什么，但她早就对苏慈存了涩心，她尽量忽视掉他带来，如淹如水中的窒息感。多年玩乙游的直觉告诉她，现在不要多说什么，先由着他去。

　　南宫杰笑眯眯的上前，他看出师弟修为又进境了，特地来恭喜他。

　　苏慈面上笑容稍微收敛，冷冷看向南宫杰，南宫杰嘴里话还没能出来，就先被吓得一懵。

　　“师兄，明日去戚山罢。”

　　“嗯？也不是不行，但为什么啊。”

　　“没有为什么，就是不想看见你。”

　　南宫杰迷惑，我怎么得罪师弟了，难不成幻境里面有什么有损他形象的东西出现了？？？但是他当然要由着苏慈，只是不能第一现场吃狗粮，感觉不爽就是了。

　　end

　　南宫杰：迷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