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月长歌》笛声三弄

26、宫宴（二）

　　“嗯。”皇后点头赞道，“事情交给你本宫是最放心不过了，远儿最近怎样？”
　　提起皇后的独子赵远，太子妃郭氏秀丽的面庞上略过一丝淡淡的哀怨，转瞬间又换上了笑颜道：“殿下一切安好，母后请勿挂念。”
　　皇后的脸上闪过一丝忧虑，对着几位嫔妃道：“妹妹们也在这陪本宫说了大半日的话了，还是先请各位回宫歇息一下，晚上宴会时再聚吧。”
　　几位嫔妃如何听不出这话里的意思，忙纷纷道打扰了这么长时间，也该回宫了。说完便纷纷退下。
　　凝烟本来也欲趁这时向皇后告辞的，不料皇后却开口道：“凝烟才来不久，在这再陪本宫说说话吧。”
　　凝烟听见此语，只好笑道：“娘娘不嫌凝烟聒噪，那凝烟就在这多打扰一会儿了。”
　　待妃嫔们都退下后，皇后才散去满脸的笑意，低声道：“远儿最近还沉迷于书籍文章吗？在政务上有没有一些长进。”
　　太子妃面色黯然，委婉道：“殿下他，仍是喜爱题诗作画，政务上......”
　　太子妃越说到后边声音越小，皇后的脸色也随着声音变小而更加难看。凝烟心下一叹，知道自己今日是要被卷进是非中了。
　　太子赵远是楚国当朝的储君，却生性爱舞文弄墨，只爱钻研古书，性格也很内向文弱，一点也没有皇宫中人的城府和心计，在政务上也不甚擅长。
　　当朝景帝对这个儿子也是十分恨铁不成钢，常常骂他不懂变通，只会死读书，不堪为一国之储君。景帝膝下除了皇后所生的太子，就只有一位兰贵嫔所生的皇子，只是二皇子年纪尚小，景帝倒也暂时没有废太子的念头，反而对丽妃和沈昭仪所生的两位小公主格外喜爱。
　　前两年太子偷偷溜出宫去，结识了一位青楼女子，被其文采风度所倾倒，心中挂念不已。便经常寻机会出去见她，时间一长，两人便互相心生爱意。
　　到了要给太子娶妃的时候，太子便向皇后请求能够娶她为妻。皇后听说那女子只是一名青楼女子，身份卑微，当下大为震怒，不仅罚太子禁足思过，还把那女子也抓进了天牢，太子周围近身服侍的人通通被罚杖刑，整个东宫受罚者甚广。
　　皇后震怒之下本欲将那女子赐死，奈何太子一直向皇后求饶，请求皇后能饶她一命。并道若是那人死了，他也绝不独活。
　　皇后又急又气，当时便被气的昏了过去。太子便一直跪在榻前守候，皇后醒来后余怒未消，也不理他，只让他先回东宫。太子回东宫后便一直以绝食相逼，几日下来便已扛不住了。
　　皇后不忍心见爱子如此，可也决不允许太子娶那个身份卑微的女子，便退了一步。说道若是太子肯乖乖的娶太子妃，并终生不再见她，便放那女子离开，并承诺绝不会害她性命，并保证她一生衣食无忧。
　　太子见事情不会再有更好的结果，便含泪答应了皇后的要求，娶了当今卫国公的独女郭飞云，皇后也守诺放那女子离开。只是太子从那之后便甚少展露笑脸，本就单薄的身体也日益消瘦下去。
　　陆子尘和顾怀秋自幼便和太子熟识，不忍见太子日渐消沉，便偷偷打探到了那女子所住之地，只是周围都有皇后派的人监视，不能将她带走。只好悄悄告之太子她的近况，请太子无需担忧，并经常派人去看她，有什么需要的也会及时送去。太子偶尔会从他们口中听到关于那女子的一些近况，这才渐渐放下心来，精神慢慢好了一些。
　　太子和郭飞云成亲快两年了，两人一直是面上相敬如宾，太子对郭飞云一直很疏离，两人也至今还无子嗣。皇后见皇上对太子一直不甚喜欢，二皇子也渐渐长大，恐皇上会心生废太子的念头。一时着急，便想出了给太子再选一位侧妃的主意。
　　大殿上沉默半晌，皇后向凝烟开口道：“今日我办这宴会的目的想必你也听说了吧。”
　　凝烟沉稳道：“凝烟听说了一些，也不知是真是假。”
　　皇后叹了口气，低声道：“你也不是外人，说起来还该唤本宫一声表舅母呢。你素来乖巧，本宫心中也甚是疼你，你和远儿又是表兄妹，关系也不错，只是远儿他......唉......”
　　“母后别伤心了，母后的苦心殿下以后会懂的。”郭飞云温婉劝道。
　　凝烟也道：“是啊，娘娘，太子哥哥生性敦厚仁义，对娘娘也是一片孝心，您的苦心他也是明白的。”
　　皇后摆了摆手，道：“我只希望他能好好学习下处理政务，他是太子，以后这些都是得他来做的。早些接触学习也不是坏事，他年纪也不小了，怎么如此不懂事，也怪不得他父皇生气。”
　　“太子哥哥只是生性爱作诗题画，这些道理也是明白的，娘娘不必忧心。”
　　“唉，”皇后又叹了口气，“你一会儿去东宫帮我劝劝他，你的话说不定他还听一些。”
　　“是，凝烟遵命。”
　　“今晚的宴会，本宫欲为远儿再娶一位侧妃，你们有没有好的人选推荐啊。”皇后扫了一眼太子妃，淡淡道。
　　“臣妾只觉得个个都是好的，一切全凭母后做主就好。”郭飞云一如既往的温婉乖巧。
　　“回禀娘娘，凝烟也不太懂这些，对京城的名门淑女也不熟悉，娘娘和太子妃姐姐拿主意就好。”凝烟笑道。
　　“是啊母后，”郭飞云轻笑，“凝烟才多大啊，平日里也不常在京城，母后这不是难为她吗。”
　　“是啊，”皇后看着坐在下面的凝烟有一丝害羞，也不由得笑道，“是本宫疏忽了，忘了我们凝烟也才刚刚及笄呢。”
　　见凝烟脸上慢慢的红了，皇后又打趣道：“凝烟也不小了，像她这么大年纪的姑娘有许多早都订下亲事了，再过些时候，便该给我们凝烟好好挑一位如意郎君了，只是不知我们凝烟有没有心仪之人呢......”
　　凝烟甚少在人前被谈及婚事，殿里人虽不多，仍觉得害臊的不行，看见皇后和郭飞云一直拿她的事情打趣，面上更红，只好跺脚道：“娘娘就会拿着凝烟取笑，真是的......”
　　皇后和郭飞云掩嘴笑着，见凝烟那娇羞可爱的模样，心中不由得更加喜爱：“你放心，以后等本宫和你太子妃姐姐好好给你挑一位夫君，你看如何啊？”
　　“娘娘，你们就先别打趣凝烟了，再说，凝烟可就走了啊。”
　　凝烟作势欲起身，郭飞云忙拉住她，笑道：“好啦好啦，母后别再说了，再说，凝烟妹妹可就真的要走啦。”
　　皇后和周围宫女笑了半晌，才道：“好啦好啦，这回是真的不说啦，你可别走了啊。”
　　凝烟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烧着，低着头坐在下边，羞得好一会儿都没说话。郭飞云含笑看着她，慢慢喝着茶，也没出声。
　　皇后笑了一会儿，翻看着手中的画册，朝着郭飞云道：“你每年都办赏花宴，对这些京城闺秀也都有些了解吧？”
　　“有些了解，却也称不上熟悉。”
　　“还是得选性情人品都上乘的人才行，模样倒不是特别重要，若是性格刁蛮泼辣的是断断不行的。”皇后看着手中的画册道。
　　“儿臣也这样觉得。”
　　“本宫素日听那些命妇闲聊时也留意了下，这些是本宫听闻的几位性情、家世、模样都上乘的小姐的画像。”皇后将画册递给一旁的宫女，“你们也看看吧，有些应该也认识。”
　　郭飞云接过画册，和凝烟细细看了。凝烟见这画册里都是几位貌美大方的世家小姐的画像，她和这些人并不认识，只是暗喜没有清韵在列。
　　郭飞云细细看过，笑道：“母后看上的自然是好的，儿臣也看不出，还是等晚宴时再好好看吧。”
　　“嗯，你说的有理，那就等晚上再好好观察下吧。”
　　皇后似是有些累了，郭飞云心细如尘，立刻带着凝烟告退，说是带凝烟去东宫坐坐，等晚上了再一起过来。
　　皇后点点头，凝烟便和郭飞云一起退了出来。
　　郭飞云和凝烟坐在御辇上，慢慢的向东宫走去。外头日头正大，郭飞云似是有些怕热，一直扇着手中的玉扇，但额头还是有些细汗冒了出来。
　　郭飞云朝凝烟宛然一笑，道：“还是凝烟身体好，这么热的天也没出一滴汗。”
　　“凝烟自幼习武，这点倒还不算什么。”凝烟笑着应道。
　　“本宫倒是有时很羡慕你能在外边游历，宫里虽好，可到底拘束了些......”郭飞云眼底不经意的流露了些落寞与黯然。
　　看着面前锦衣华裳的郭飞云，也不过是二九年纪，正是人生中最美好璀璨的年华，可她的神情却显得那样憔悴沉重。
　　自己的夫君不爱她，自己整日周旋在皇上皇后和后宫一众嫔妃之间，还要费心费力的挑选别人来分享她的丈夫，这一切对于她都何其残忍。竟都没有人来安慰一下她，问问她心里的意愿，还把这些事全都抛给了她......嫁入皇家，看似风光无比，背后的辛酸又有谁知晓呢。
　　想到这里，凝烟的心里有些微微的难受，看向郭飞云的目光也更柔和了些。张口道：“太子妃姐姐什么时候若是想听宫外的事了，派人来唤凝烟就是，凝烟进宫来陪姐姐说话解闷，只要姐姐别嫌凝烟嘴笨就好。”
　　郭飞云的眼里露出几丝惊喜：“果真吗？我倒是想长和你说说话，只是你素日也甚少进宫，我也难得出去，若你愿意，那我可真是开心极了。”
　　“凝烟整日在王府里呆着也没什么事，来找姐姐说说话也是好的，就怕耽误了姐姐的正事。”看着郭飞云眼里那掩盖不住的开心，凝烟也跟着开心了起来。
　　“不会不会，我哪有什么事啊。那就这么说定了，妹妹若是有空，就常进宫来瞧瞧我。”郭飞云欣喜道。
　　“凝烟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