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狐》歌剧院理发师

25、第二十四章

　　我呆呆地在办公楼不知道待了多久，连松果和猴聪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过了很久，我被玻璃的敲击声惊醒了。麻雀垂涟在窗台上焦躁地跳来跳去。我僵硬地站起来开了窗户。
　　“小红。”垂涟轻轻跳过窗框，落在屋里的窗台上。
　　“白亮已经到现场了，叫你去一趟。黄兔子太太家的事。”她的声音越来越低，不敢抬头看我。寒意从心底风起云涌，我几乎要窒息了。
　　“你先走，我马上就……不，你带我去吧。”我突然害怕自己会在垂涟走后失去出门的勇气。我现在只想蹲在地上闭上眼睛，什么都不想，全当以前发生的都是梦，时间静止，永远，永远不需要面对这一切。
　　这天风莫名地狂躁，垂涟飞着都费劲，却远远没有我心里冷。早就看见了围在黄兔子家周围的警戒线，我站在熟悉又陌生的门口。
　　“小红。”垂涟的语气近乎央求。
　　我把手放在门把手上，用力拧了下去。屋里没有温暖的气氛，相反，与我心中的冷意相呼应着。屋里站了很多邻居，听见声音都回头看我，然后沉默地让开路。我拼命与窒息感做着斗争，又要保持镇定，整个房间里只听得见我极不正常的呼吸声，就像马上就要哭出来一样。当最后一排居民在我面前让出空间，露出屋子中间的东西时，我听见自己的呼吸猛地哽住，再也没有声音了。
　　蘑菇和白菜躺在地上，没有一丝生气，有点像睡着了，但决不会有谁以为他们是睡着了，因为他们躺在一片血泊之中，血是从脖子里流出来的，每只小兔子颈部都有两对鲜明的牙印。在血上踩出的脚印保存完好，但我始终没有仔细一看。
　　死一样的寂静。
　　“胡萝卜呢？”我的声音比刚刚回答垂涟的还要冷涩十倍。
　　“叼走了。地上还有血迹。”这个时候只有白明还能保持镇静。“黄兔子已经送医院了，她是在做饭的时候听见屋里的响动的。”
　　“我不想听这个。是谁干的？”
　　他沉默了一会儿。“这种手法显然是其他森林狐狸的过度杀戮倾向，全部咬死，然后只能带走一只。这个你明白，小红，我……我很遗憾。”
　　没有一个在场者接话。开始有居民往门外走了，一个接着一个，表情淡漠。多少年来翡翠森林没有入侵者，没有打破过温情与残忍并存的生活。今天，这一切都被我毁了。
　　“小红，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白明低声说，“根据自由丛林法则，我们……”
　　“去它的什么法则吧！”我暴怒了，“这世界上从来就没有什么法则，他有本事这么干就干，我们要是不想被吃，就干掉他！”
　　“我们不会的，准确地说，是你不会的。”白明依然维持着职业性的冷静，“翡翠森林的狐狸是不会这么干的。虽然法则允许他们捕杀任何猎物，但是法则禁止过度杀戮倾向。任何被界定为屠杀的行为，都将被判处死刑。是你把外来天敌引来的。你背叛了你的同族。从前任何一个食肉动物在翡翠森林屠杀，他就要倒霉，但是这一次，他们都知道，你不会对你费了这么大心力挽救的狐狸，做任何惩罚。”
　　说完他就向窗外看了看，善后的工作组已经到了。白明走到门口开了门。
　　“黄兔子还在监控中，目前不能确定她能不能活过来。建议你还是不要去看望她为好。另外，”他顿了顿，“我觉得还是不要醒来对她最善良。”
　　“白明，”我说，“你来森林之前森林治安在立法者管辖范围内，你不过是个新手，没有资格这么说我。”
　　”老手也会犯新手不犯的错误。”白明接的很快，然后就出去了。
　　对，一点儿也不错，只有老手才会自以为艺高人胆大，只有老手才会自以为能掌控一切，只有老手才会以为自己已经见过了所有的可能性，可以在危险中游刃有余。老手犯的错误往往比新手更致命。
　　法医们进来了，跨过警戒线开始检查尸体，其实也没有什么可查。没有谁愿意和我说话，他们都知道是我合法地把自己的同类送给了天敌，他们厌恶我。
　　不应该再待下去了，我只是无法移动脚步。忽视了忙碌的法医，我凝固一般盯着小小的蘑菇和白菜，看他们僵在脸上的表情，脖子上的牙印，浸透了血的绒毛。我要记住这一切，记住每一个细节，每天做梦都完完整整地看到列那如何一只一只地咬断他们的脖子，他们如何挣扎惨叫……我忍住了眼泪，然后慢慢走出了门。
　　我不知道我该去哪里。
　　对不起，蘑菇，白菜，胡萝卜，我说过没有一个天敌敢动你们，我说过你们以后要自己保护自己。是我先食言了，是我，永远都是我。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充斥在胸腔里的眼泪的味道驱散了一些。
　　只有老手才能放下一切感情，专心而又悄无声息地策划，下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