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狐》歌剧院理发师

13、第十三章

　　我回头望去，看见列那正迎风站在远处的小丘上，斗篷在风中飘扬着，帽子上那根白色羽毛也轻轻飘拂，那双眼睛无端地让我想起了界湖。那些疯狂的日子，在无穷无尽的童话和色彩鲜艳的图画里做梦的日子，最终只剩下了这样一个图景，狐狸的遥望。
　　我向他挥了挥爪子。他又打了个手势，意思是让我过去。
　　“我看还是不去更安全些。”狼朗忧虑地说。
　　“刚救完他，他就能吃了我不成？你先回去吧，我自己没问题。”
　　狼朗显然还有些怀疑，但是他的工作已经完成了，也就没有什么必要再矫情，他没有再说话就走了。兴奋油然而生，我一边向狐狸跑去一边喊道：“我就知道，肯定没问题！”
　　狐狸露出一丝古怪的优雅笑容，对着我站定，摘下帽子一本正经地深施一礼，手中的礼帽潇洒地一挥。“我代表险些成了寡妇的爱莫丽娜和我的孩子们感谢你，我的朋友。”
　　“就是没有你自己？”我追问。
　　“噢，别这么苛刻。”列那直起身轻轻捻着帽子上的羽毛一捋，它极富弹性地伸展开又弯曲。“要去我家坐一会儿吗？”
　　“啊……”我的脑子飞速转了几圈。黄鼠狼给鸡拜年尽人皆知，狐狸请兔子到家里做客……那可是一窝狐狸！我僵笑了一下：“不必了，经验告诉我，不要单枪匹马跟两个以上的食肉动物周旋。”
　　“他们不会比你厉害。”
　　“爪子和牙齿才是硬道理。”
　　“那陪我走一段好了。还有些话要说。”
　　阳光透过枝杈间的空隙照在我们身上，偶尔有溪流拦路，列那轻车熟路地一跃而过，我紧随其后。从来没有见过他这么多话的时候，神采飞扬，信马由缰地从他冻住伊桑格兰的事迹讲起，一路说到小公鸡——这件事当然是他干的。
　　“你也觉得我很坏吗？”列那突然貌似轻松地这么问。
　　“没有啊。”我奇怪地答道。
　　“我问了我侄子同样的问题，可怜的孩子，他答得很含糊。他说偶尔捉弄一下那些贵族是好事，可是我有时候……然后他就不说了。”
　　“你怎么说？”
　　“为了生存，哪有十全十美的事。”他笑了，眉眼弯弯的。“他们都羡慕我这个受宠的男爵，其实还是做自由人最好。今天你也看见了，什么受宠不受宠，天天在绞架边上转悠。”
　　“你真这么想？”我精神一振，“你来翡翠森林吧。”
　　“带一只狐狸回去，想让你的兔子朋友们宰了你还是宰了我？”
　　“是一窝狐狸。”我低声说。
　　到了一座小山顶上，穿过茂密的植物，我看见山的那边有一座小房子。
　　“那是我的家。你确定不去坐一会儿？凭你今天做的这些事，爱莫丽娜不会把你怎么样。我保证你的安全。”
　　我摇了摇头。我不是不相信你，我不想见到爱莫琳，和其他狐狸。我不想让她们提醒我自己，现在的一切都是暂时的。我想保持这种错觉，好像我们真的是一起的。
　　“我向来瞧不起兔子。他们不是被捉弄就是被吃掉。但是亲爱的，你出乎我的意料之外。”
　　“真拿我当朋友的话，能不能承诺一件事？”我转过头去不看那间小房子，而是看他在阳光下闪亮的蓝眼睛。“要是我永远不害你，能不能永远不骗我？”
　　这个要求显然又出乎列那的意料之外。讶异之际，他点了点头。
　　“那么，再见。”
　　“再见。”
　　他的背影远了。我转身要走，然而一抬头就撞见一双充满血腥气的绿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