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容恒之秘 ...
-
容恒回来时，王蒙正连续炼器半个月，刚刚从门派的炼器室中出来。从刀枪剑戟等兵器，炼到衣钗印章盆钵等常见物品，炼器中的法器、宝器、灵器、玄器、仙器，他刚刚摸到法器的门槛。炼制的东西，十件里面只有一件够得上法器，最近他一直在考虑炼器中的一个关键问题，感觉只要找到了这个问题，很多问题便能随之迎刃而解，这个方面他还是很有天赋的，可惜一直没找到，只能不断的炼制，积累经验和寻找灵感。
而容恒身上的伤痕，也只是显现了一瞬，由于他是魂体，表现出来的就是魂体虚浮暗淡，但一进王蒙洞府，他身体变再度凝实了起来，就像是断根的树苗再次长出了根须，能够给幼苗提供养伤的养分一样。
“你先按我说的建造灵基，我快控制不住它了。”容恒莹白五指抓着一条不断挣扎的五彩灵脉，庞大的灵气被他堪堪压住，不溢出丝毫痕迹。容恒脸上痛苦之色一闪而过，显然压制一条灵脉的灵气让他不太好受。
王蒙懵了一瞬，一句话都来不及说，赶紧放下了正在锤炼的一个大钟，再见容恒罕见的紧皱了眉头，便丝毫不敢停顿，赶紧在洞府内石床上盘腿坐下，五心向上，屏气凝神。心里则又是心疼，又是有气，只是事有轻重缓急，不容他多想多说。
容恒先在小小的石室内设下结界，才将灵脉松开，那灵脉一被放松，便游龙一般的往地上钻去，可惜是室内包括地上都有元婴大能设下的结界，它到处游走，却始终逃不掉，只有那没了压制的精纯灵气在小小的空间里爆炸一般的溢满。
容恒盘腿在王蒙对面坐下，见王蒙眼中非但没有见到灵脉的欣喜，反而有些担忧的担着他，容恒猩红的眼眸本如死水一般的沉淀，此刻湖面却无风兴了波澜，紧皱的眉头松开了一瞬，“静心。”冰冷的手挡住了男孩担忧的眼。
睫毛轻轻刷在对方手心，王蒙强迫自己静心，闭上了眼。
“听我说。但凡修士修炼，都是讲将丹田作为灵气储存之所，只是甚少有人知晓，其实所谓的丹田，应有三个——上丹田，中丹田，与下丹田。下丹田，便是我们通常所谓的丹田，即关元、气海，神阙、命门这片区域……”
听容恒的说法，就是通常修士修炼，都只用到了下丹田，事实上但凡要在修炼之路上走得长远，一般都要打通上、中、下三处丹田。下丹田就是他引气入体时已经打通的丹田，在肚脐下一寸半左右的地方，中丹田叫“绛宫”，在胸部膻中穴，上丹田叫“泥丸”，在头顶百会穴，三个丹田，都在人体的中轴线上。其中，下丹田主管储灵，中丹田主管生机，上丹田主管灵识，三者需齐头并进，缺一不可。
这是一些大能者修炼的不传之秘，若无人传教，只有机缘巧合之下，修士遇到大机遇大挑战时，才能自行打通，十万无一。
而打通了三处丹田，便叫做建造了灵基。
这是个大工程，一来需要专门的修炼法门，二来需要庞大而精纯的灵气来冲刷关窍，如今容恒统统给他准备好了。
“《大识灵诀》今日传予你，好生体悟……”
随着容恒的声音，王蒙试着去引导身边的庞大灵气，一丝一丝，一泉一泉，汇成溪流涌入身体，他没有在这么浓郁的灵气中待过，若是不按照容恒所说的运转心法，几乎要被灵气淹没到不能呼吸的地步。
先不断的吸收灵气，下丹田吸收不掉，便用血液、骨髓、皮肉去储存，心法的运转让几乎快要挤爆身体的灵气始终处于饱和而不爆炸的状态，王蒙焦急的在内体寻找能另外吸收灵气的地方……不知过了多久，久到他觉得每一分每一秒自己都有爆炸的危险，似乎下一秒灵气就会爆出体外，终于，让他发现了胸口处有什么地方在一点点的吸收灵气，不是单纯的储存，而是如同下丹田一般在吸收——提纯——放出这般的循环，如同呼吸一般的规律而生机勃勃，王蒙心中一喜，找到了！
找到了这一处，下一处也不难了，王蒙一反刚才的焦急，反而更加平和下来。
只是他自己看不到，石床上的小男孩此刻已经被那消化不掉的灵气充得面目全非，整个人有之前的三倍大小，衣服全都炸裂开来，五官被挤做了一团，皮肤就像充得快要爆炸的气球，变得极为透明，不断冲突的灵气在体内游走，就像一条条被孵化的幼虫，看着十分可怖。
王蒙看不到，而看到了这模样的人却不在乎他这副皮相，眼看这孩子忍着剧痛这般努力，薄薄的唇便牵起了一丝温柔的弧度，那似乎浓重到看不清瞳光的红眼中，猩红的颜色似乎都褪去了一些，变成了明亮的金黄色，看着十分的温暖，就如他平日对王蒙时那般。但也只有一瞬，下一刻，猩红的颜色再次漫延，掩盖瞳光。
等王蒙灵基建成之时，已经是第三日清晨，天，刚刚破晓，而王蒙已经恢复了正常的形状。当然，也发生了些变化。
这是第一次，王蒙在异世中照镜子。
镜子里的幼童似乎模样长开了一些，鼻梁比之前挺拔，丹凤眼眼尾随着模样的长开而拉长，变得略有风情，单单是这两样，就让原本幼童模样的人变得看起来像是个小少年了，更何况，由于灵气的洗涤，让原本黑瘦的小孩变得白嫩嫩的，原本看不出多少苹果肌的脸蛋也变得丰盈了不少，显得白里透红，整个一看，原本干瘪清瘦的农家小男孩，竟成了个娇养着的大家公子了。
“这，是我？”等容恒挥手收了法术凝成了银镜，王蒙才又呆又不太好意思的看向他，顺手还扒了扒乱七八糟披在身后的头发，觉得现在什么地方都还好，就是这头发有点毁形象，忍不住想遮掩一下。
“打通三处丹田，效果不亚于洗精伐髓，自然有变化，毋庸多虑。”容恒就盘腿坐在被王蒙灵气撕裂成碎片的床褥中间，本就苍白的脸色已经有些半透明了，只是说话的声音偏还淡淡含笑，让王蒙一时没有察觉出他的不妥。
“快快，别说了，都怪我，你都受伤了……”王蒙拉起容恒冰冷的大手，两只小手盖住他的手心，眼里满含担忧：“你的伤怎么办？要不要进入我的识海？”
“没事，你识海刚通，现在排外的很，让我睡一觉就好了。”容恒就着王蒙小手的拉力，轻轻挪了下身子，躺了下来，将头搁在了王蒙盘着的腿上，一头长长的发丝落在了破碎的被褥上，美得触目惊心。
王蒙感觉到了腿上轻微的重力，原本七分真三分假的担忧眼神渐渐柔和下来。腿上的人似乎毫无防备，全心全力的为自己的伴侣夺得了灵脉，守护着他打通丹田后才筋疲力尽的安睡下来，看他那轻合的双眼，那似乎犹带笑容的嘴角，让人也生不起一丝防备。
王蒙用手抚摸了下那墨云般的长发，眼神在冷硬怀疑与温柔期许间不断转换。小手离腿边那纤白的脖子只有一公分。
最终王蒙弯下腰，在那人如玉的额头印下了一个吻。
容恒这一觉，睡了足足五天，多亏王蒙现在抗饿能力不错，否则真要饿出个好歹了。
“你再进来试试。”王蒙呼啦啦吃完了一碗面条，一抹嘴，就着小洞府内昏暗的油灯，拉起容恒的手摸摸自己眉心。
“不必着急，还记不记得我答应过你，你想知道什么，我都会告诉你？”容恒顺着他的力道用手指摸摸男孩温热的眉心，细腻又富有生机。他最喜欢看这孩子仰头看他的样子，那双丹凤眼又清又亮，会说话一样，一开始的怀疑和亲近，慢慢的期待和疑问，两种情绪的交叠反复都能在那双眼里闪现，偏偏这孩子还自以为掩盖的很好，让人好笑又忍不住心软，容恒总觉得这都是那灵魂契约的作用，左右了他的情绪。
王蒙心里一颤，仿佛触碰了什么禁忌一般，眼神却一点也不退让的盯着容恒，看他依旧仿佛带笑的脸。“我可以吗？你能说吗？”
容恒的手指从额头滑落到王蒙眼角，在那拉长的眼尾轻轻描画，“我们之间的契约，是灵魂伴生的道侣契约，生死相伴，绝不容背叛。一开始，我见到你的样子，不由认为你就是个五六岁的孩子，什么也不懂，所以就只是哄哄你，想让你大些再说。可后来看你，话语、情态、遇事的处理上，都成熟的不像一个孩子，我才发现自己错了。你是我带进这个世界的，我竟是自误了。”
王蒙一瞬间惊讶的睁大了眼，刚要说话，容恒的手指却滑落到了他的唇上，唇上一阵熟悉的冰凉。
“嘘，让我说完。”容恒低着头笑，“就是你认为的那般，你的灵魂是我带来这个世界的，由天命鼠放进了这个注定早夭的孩童之内，一直沉睡，直到这孩子死亡，你才会苏醒。从我感应到你的存在，感知到你灵魂遇到危险而离体，到费尽心力找到与你灵魂相契的身躯，便用了近五十年。”手指慢慢滑落到王蒙脖颈，感受到那跳动的脉搏，容恒猩红的眼眸前所未有的柔和，却“嘘”了一声，依旧不让王蒙说话。
“说来我还是你的救命恩人了，”他笑，却又道：“但你我之间，也不必说这些了。你怕是更想知道我为何要这般注意你的安危，更是将你带入这个世界，对不对？”
王蒙眼睛看着这个笑得有些苦涩的男人，轻轻点了点头。
“你知道我是妖修，却不是一般的妖修，而是上古龙族后裔。上古人、妖、魔三族大战之后，身为妖族之首的龙族几乎全部消失，我因为是人族与龙族交合所生的蛋，十万年方才破壳而出，此时天下已定，妖族如同丧家之犬，各自为政，被人类奴役，我当时形态丑陋，世所不容，在荒野之中遍寻灵植，近五十年方才能完全化为人形。后来机缘巧合拜入允天中世界第一宗门擎云宗为徒，方才踏入修仙之路。
或许因我母亲是人族，或许因我父亲血脉尊贵，我不像一般妖兽那般即使开了灵智也有些驽钝，反而因妖兽躯体强悍，我便十年筑基三十年结丹，算是宗门年轻一代中的佼佼者。宗门里有一合体期太上长老，不知何故看出了我的血统，趁我进入金丹后期之时将我抓了起来，日日剥皮抽筋压榨血液供他炼丹。”说到这里时，容恒声音依旧平淡，笑容依旧柔和。
“我费尽心机也逃不出去，就这般熬过了十年，有一次我趁他冲击大乘期时再次出逃，我浑身上下皆是宝贝，他不敢将我示之于众，硬是连闭关都顾不得了，再度将我抓了回去。恼羞成怒之下将我关进了炼丹炉，想炼化我。”菲薄的唇牵起嘲讽的弧度。
王蒙几乎能想象出他那种日日受煎熬，天天被人割肉放血磨妖丹的痛苦日子，觉得心脏都一抽一抽的疼痛了起来，呼吸一急，就不由抓住了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却什么话都没有说出来，只一滴清亮的眼泪，吧嗒，落在了容恒划下衣袖的手臂上，温温热热的。
容恒话音一顿，看着男孩红通通的眼眶，仿佛受了天大委屈一般瘪着唇压抑着哭泣，心里便是一软，回忆也如潮水般褪去。伸手将这孩子拥进自己怀抱，轻轻一摇，“好了，好了，都过去了。秘境里还像个小大人大哥哥一般的照顾人，在我这儿怎么就哭鼻子了？”
王蒙在他冰凉的怀抱里抽噎，本来还忍得住的，听他话里的温柔，却是替他委屈得再也压不住眼泪，狠狠抱住容恒劲瘦的腰身，埋头抽泣起来。
容恒哭笑不得的托起他的小屁股，让他叉腿坐在自己身上，自己带着他舒服的躺下来，摸着怀里的小脑袋，长长的叹了口气。
“后来啊，就遇到了天命鼠，”说还是要说的，却是再也不说那么详细了，不会告诉王蒙他和天命鼠相遇是在那炼丹炉内，一条被割了角去了鳞扒了皮割了肉几乎只剩骨头的幼龙，和一只早已被炼化皮肉骨头只剩下一丁点魂魄的天命鼠。“天命鼠说我若能帮他轮回，它便帮我寻找命定之人，它说我的命定之人是我此生伴侣，是我的恩人，只有他才能救我。”容恒摸索着用指腹拭去王蒙眼角的泪，语气带着点调侃，“看你多重要，我的伴侣我的恩人正在哭鼻子，这可怎么得了啊？”
王蒙被容恒在耳边说的话弄得耳朵通红了起来，将趴在人胸膛上的两只眼睛抬起来，红通通的瞪了容恒一眼，却柔光潋滟，透着股掩饰不下的不好意思。“那你还在那个炉子里啊？”说道这里，刚没了的泪水又涌了上来，却顾不上害羞，他们灵魂相近，天生的亲切感让他几乎感同身受，本来不是爱哭的人，现在却怎么都忍不住。
“没有，他就是吓吓我，进了次他的炉子，反而送了我一场机缘，天命鼠改了我的命，我还吸取了那炉子的鸿蒙之气，趁他再次闭关，一举突破到了元婴期，这才能分神下界，前来找你。免得天命鼠轮回之后记忆全失，无法护住你。”更无法引导王蒙踏上修仙大道。事实也是如此，天命鼠投胎成了一只普通小老鼠，根本就还没觉醒天命鼠血脉，虽然会说话，却仍然只是一只有时聪明，大多数时候却蠢笨的小老鼠，只知道亲近王蒙，却不知道要怎么保护他和教导他。如果王蒙能在沉睡中被唤醒，成年人的魂魄肯定能将那小小的孩童魂魄挤出，甚至消化为自身养分，而不会是在那孩子自己消亡后才醒来。自然这话容恒不会与王蒙说，他知道这孩子心绪平和，不喜争斗，有些话能不说就不说了。
王蒙却是将身下的人再次抱紧，抿了抿唇，却一句话也没说，从来没想过，他们的相遇是这么不容易。
其实这里面还有一些漏洞，比如容恒为什么能送妖兽轮回，跟天命鼠又是怎么相遇的，他们的具体协定是什么，还有容恒为什么能将异界的他带过来，又是怎么灵魂下界的……但王蒙此刻一点也不想知道。之前仅剩的三分怀疑也消散了，他很庆幸自己没做什么，没有趁容恒之前虚弱的躺着的时候做什么，虽然他可能什么都来不及做就会被容恒发现，但他那个时候是真的有这个心思的。因为在现代看小说的经历，那些系统也好，灵魂状态引导主角的大能者也好，背后往往都是有目的的。王蒙虽然对容恒亲近，却有时候也忍不住怀疑他的背后目的，特别是经过了一段时间的接触，感觉到容恒的亲近似有若无以后，心下的不安加大，让他有时候想要戳破点什么，来打破这让人心下焦躁的沉默和平衡。
此刻揭开了这些，也解开了他心底的迷惑，那层隔在两人之间的阻碍如烟般散去，即使还有些不解，却已经不妨碍他倾心以待了。
“那人突破在即，已经不能再拖延，便将我用大阵看押起来。我进入元婴期以后，旧伤都恢复了，只是还不能破阵而出，你不要担心，他要突破，怕是还要闭关个几十年。”一边摸着怀中孩子的头安慰他，一边想着那个大阵，猩红的眼再次红色弥漫，却又渐渐消散，手上还是稳稳的柔柔的抚摸着，闭上眼，侧过头，用冰冷的脸颊蹭了蹭颈边孩子温热的脸颊，潮涌般的心绪才再次平静下来。
“那我能做什么呢？”王蒙却是再次手足无措了，反蹭着容恒的脸，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他，话里却有点委屈，他这个样子，能救容恒吗？他能做什么呢？王蒙第一次为自己从前蚂蚁般卑微弱小的志向感到羞愧，为自己得过且过的心态感到懊悔，也为自己选择炼器之路感到了一丝惶恐，这无疑是所有选项里面最艰难的路，也恐怕是耗时最多的路，一想到容恒会因为自己的拖延而受尽苦难甚至失去性命，王蒙就觉得痛得无法呼吸，悔得不知无何是好。
“不着急，大道三千，我也不知道你的路是怎么样的，但天命鼠之所以叫天命鼠，就是他逆天改命，从未失败过，所以肯定没有问题的。”容恒被这孩子蹭得笑了起来，手臂收紧，将他牢牢的嵌进自己的怀里。“所以你不要急，该怎么做就怎么做，我信你，你也要信我，不在允天世界见到你，我是不会有什么事的。嗯？”他摇摇怀里的孩子。
“……嗯！”王蒙迟疑的、重重的，点头。“你等我，一定要等着我，我肯定要救你出来！”
作者有话说
第42章 容恒之秘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