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生八只猴子 ...
-
孙悟空回到花果山以来，别说是小白龙了，就算是天庭上的人物也没有人敢擅自独身前来挑衅，孙悟空的威慑力可见一斑。
在天蓬看来，他根本不需要自封什么齐天大圣，反而让人觉得荒谬。而天蓬虽然有时候有些笨拙，但不代表她是个傻的，这阵子以来他从未看见孙悟空做过自封什么什么圣这种大张旗鼓又无聊的事情。
所以她第一反应就是——“二郎神，你来接我回去的话用不着这么麻烦的，这只猴子虽然嚣张了点，但其实人还挺好的。你别急啊，坐下来吃个桃子要不要？可甜了！”
”……“
是的。
虽然孙悟空将她掳过来的时候凶巴巴的，但其实压根没对她做什么。反倒是自己吃桃子吃上了瘾，有时候还会屁颠屁颠跑到他身边，撺掇他爬到花果山最顶端的山崖上给她摘桃子。
起初孙悟空看她活像见了鬼似的——“……你有点身为被害人的自觉好吗？”
天蓬：“那你得先有点身为绑匪的职业操守才行啊。”
孙悟空：“……”
不错！他承认！他就是觉得天蓬很特别。而且之前在天庭之时，她落入凡间失去法力在下界颠沛流离也不无自己的过错——所以一码归一码，他是有些亏欠了她，而且……他也的确不想惹她不高兴。
他觉得她笑起来的样子和那些天庭里面娇滴滴的仙女儿一点儿也不一样。
很爽朗，很亲切，很想让人靠近。
照理来说，自己当时因为拙于言辞，一把将她扯进花果山她应该会很生气才对，奈何她居然气了不过几日就又回复到乐呵呵的情绪里去了。
想当年，他在花果山一呼百应，何曾因为在意一个人而显得局促不安？他甚至真的因为天蓬想要去吃花果山上最高处的那只桃子而乘了筋斗云为她去摘——只是因为害怕她真的不高兴了以后就真的离开花果山找二郎神去了。
自打出生以来，他想要什么没有？
即使没有，他也可以凭借自己的力量夺过来。
只是……
“哎你怎么一个人就坐上筋斗云了？要是你上去了自己把那只大桃子吃了，又随便摘一只唬我，那怎么算啊？”
那天天蓬就这样微微抬头看他道。
孙悟空随即蹙眉，“那……你待如何？”
天蓬：“当然是带我一起坐筋斗云啊！”
当天蓬伸手一把拉住他的时候，孙悟空甚至都没反应过来。不过幸好天蓬一向身手不错，一跨一跃就上去了，她的手还拉着他的，另一只手放在他的肩上，然后就跪坐在他身后，因为离得近，他甚至还能感觉到她说话呼吸时透过来的暖暖的气息。
于是下一秒天蓬就惊奇道——“猴子！你的耳朵怎么那么红啊？！”
孙悟空：“不用你管！”
天蓬：“你是不是生病了？猴子也会生病吗？菩提老祖没有教你怎么预防风寒吗？你这花果山上啥草药都没有，只有桃子，吃桃子能治病吗？”
那一瞬间，孙悟空心里腾起的一丝旖旎之念顿时被打消得烟消云散——“闭嘴！不然就把你从筋斗云上丢下去。”
天蓬：生无可恋脸。
天蓬是个很容易满足的人。即使从天界坠落人间，即使内心不再像从前那样单纯，但她还是一个简单的人。像是江流儿对她好，她赴汤蹈火也会照顾报答他；而又像孙悟空，即使和他交集不多，但她还是能够感受到他的好意，所以她也并不掩饰自己对他的好感。
虽然这种好感还不至于发展到什么暧昧的地步。
但他们之间的“义”却还是有的。
所以当她渐渐发现二郎神找上门来似乎与孙悟空对峙得一触即发之时，她才发觉事情似乎没有自己想象得那么简单。特别是当她看见孙悟空居然流血的时候。
她一直觉得这猴子很厉害，某些时候的姿态的确帅出天际，但他毕竟是只猴子，这外貌实在不符合时下流行的审美，现在流行的审美是像二郎神这种英俊潇洒的。
但她唯一觉得孙悟空好看又有灵气的地方，就是那双眼睛。她与孙悟空说话的时候一直会盯着他的眼睛瞧，直到瞧得他不好意思。
眼睛流血泪当然不是什么好事。
顾不得二郎神怪异的眼神，她有些蛮横地一把扯过孙悟空，将他面对自己，“不要动！让我看看！二郎神也不许动！”
她强硬地将孙悟空的脸掰过来面对自己，然后看着他的眼睛。
他还是硬撑着睁着眼，但越是这样，他眼角流的血水就越多。一双难得的火眼金睛就这样熬成了血眼，看得人心惊胆战。
而孙悟空则不买她的帐，她的手一过来他便一手将之打落，她再过来，他再打，再过来再打，直到天蓬猛地一巴掌抽上他的后脑勺——“你打得我手痛死了！”
众猴简直惊悚了——不愧是老大的女人，就是彪悍！
“天蓬，你不要被他所蛊惑了！他就是只妖猴！他的火眼金睛之所以会流血泪也是他咎由自取！在你掉下凡间之后，织女陨落，他却丝毫不知错，反而以武力挑衅众神，太上老君故意引他进入炼丹炉，他贪恋那宝炉便进去了，虽成了现在的火眼金睛奈何这火眼金睛却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护得住的！”
二郎神继续道，“火眼金睛固然厉害，但是却有反噬的作用！如今终于等到他反噬的力量冲破自身了！玉帝特派我来趁机缉拿他！临走前真人告诉我，你也被他所劫持！这样的妖猴我一定要替天行道！”
他说得振振有词，连一旁的江流儿也默念了一声“阿弥陀佛”，挑不出一丝不在理之处，然而天蓬并没有放开孙悟空，反而一边强硬地用手去抹净他的血水，一边摇摇头道，“二郎神，我很高兴你会来接我回去。”
“可我从来没有怨过谁。你看，我掉下凡间你没有料到，谁都不是故意的，而我却成为了倒霉的那个，我该跟谁讨要说法去呢？”
“杨戬，孙悟空的确不是个好人，但他也并不坏。而太上老君的确不是坏人，但他却做了一件不好的事，而你们竟然也视若无睹，甚至落井下石！”
二郎神一下子楞了，“那是因为他，织女才……”
天蓬：“并不是的！你明明心知肚明！她喜欢上凡人是别人的错吗？她遭遇天劫挨不过去是别人的错吗？因果轮回，从来就怪不得谁！”
“孙悟空如今受伤流血泪他怪不得别人，谁让他嚣张、谁让他贪图法力？而我落入凡间也怪不得谁，谁让我多管闲事、谁让我非得逞强？至于你们……从前我不知道，直到我如今尝了这些人间的苦恼与不安无助，我才知道……做神仙未必是天下第一得意事……”
说着，她缓缓站起身——“神仙说的做的也未必就是正义！”
那一瞬间，不仅是花果山上的众猴，就连还有些懵懂的江流儿都瞪大了眼睛看着她，不是因为他不赞同，而是因为他居然能够理解这一番话。
而二郎神则是一脸震惊与不可思议。
在他看来，上仙与凡人当然是不同的，与有灵性的妖物也是不同的，从一开始差距就是存在的。这是既定事实。既然有这样的优越差距，这事实又不可改变，那为什么要拒绝这种天生的优待？
上天从来就不是公平的，正因为是不公平的，所以世间万物从古至今都纷争不休。
所以才会有神，有仙，有等级划分，有这世间的上下秩序！
世间所有的一切生而有理。
一时间，他像是不能接受天蓬的话语一般，原本怒火重重的杀意都冷却了下来。他开始觉得……天蓬真的并非是被孙悟空劫持的。那太乙真人之前为何要这么说？
而另一边，孙悟空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会因为某个人的一番话而觉得觉得震撼。
震撼。
是的。有生以来都只是听说过这个词，自己却从未真切地感受过。这种犹如醍醐灌顶却又仿佛内心有股热气恣意澎湃的感觉！这一次他没有再拒绝天蓬伸过来为他擦拭血水的手。
他想要努力地看清她。
可是他却做不到，在他现在的视野里，她的身形是模糊的，但在他心里，她的一颦一笑却又那么清晰，让他忍不住开口道——“你会后悔的。”
“不会的。”
她平静地说道，“我为你说话并非是讨好你，而是说出我这一段时间来的感悟罢了。我有什么说什么，要是怕的话，我早就不是现在的模样了。”
是的，要是她聪明点，她哪里还会堕入凡间不得众人帮助，沦落到蹲在他身边为他一只妖猴处理伤口。
“你……”
孙悟空刚要说话，却发觉上空有异！
花果山较之一般的凡尘地方，明显有灵气得多。所以凡间有时遇到天灾的时候，花果山是感受不到的，照样天天风和日丽，桃花缤纷。所以当此时一声巨雷划开花果山的云雾之后，首先变色的不是天蓬或者孙悟空，而是二郎神——
“天蓬！你快过来！应该是你方才的话被上头听见了！是天劫！你快过来啊！”
天劫，是上天对于不安分者的天谴。而天劫的掌控者不是玉帝亦不是王母，而是“上天”这个虚无缥缈的代名词。它比玉帝和王母更有灵性，也更高高在上，摸不到看不见，但它就是像世间轮回的天道一般无处不在。
天劫的力量很少有人能够扛下来，别说天蓬现在区区一介凡人了。
原本明媚的晴空根本不曾经历过渡，直接化为黑暗……黑云压顶，一瞬间众猴们纷纷叫了起来，有些灵气不足的甚至开始呼吸困难。天色黝黑，狂风随机暴虐而至！山上的桃树瞬间连根拔起！
于是众猴纷纷逃往山洞，江流儿也被几只有灵性的猴子给带走了！
煞白的雷电伴随巨响划亮天际！
天蓬的手掌心里渐渐渗出汗来，她当然是慌的，但是她不能逃避，所以一时间她的行动有些僵硬。二郎神见状就要上前去拉她，然而有一人比他快了一步！
“到我身后来！”
天蓬抬头就见闭着双眼的孙悟空掏出金箍棒，然后胡乱摸索着，一把扯过她就往自己身后塞，然后狠狠地一抹脸上的血渍——“不就是天劫吗？俺当年也遇过，没什么可怕的！上一次没有打倒我，这一次也一样奈何不了我！”
天蓬静静地看着他，感受着他掌心的温度，这一次，她并没有依言，而是将手从他的手掌里松开，然后深呼吸一口气，一步一步，沉稳又镇静地大步走到最前方——
“来吧！是我做下的我自会承受！你不信，我便偏要证明给你看，仙能做到的人也可以做到！”
那一刻，二郎神仿佛又看见了那个倔强又强大的天蓬。她站在飓风里，黑云下，身形却依旧那样熠熠生辉。
作者有话说第8章 生八只猴子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