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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局里不知局外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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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
郑东霆眼巴巴地看着顾念风,无奈地开口道:“我错了。”
顾念风站在牢房外面,和郑东霆隔着栏杆相对凝望。
“也算不上错。”顾念风心里清楚,郑东霆本不会参加这个天书博览会,是被他叫来的。虽然不知道所谓的“运”会不会以另一种方式让他参与进来,但自己终究是要担上责任的。
至于开铺子交换各种秘籍的事……
顾念风更是觉得没什么不对,虽然招惹了叶婷的惦记,但至少换回了天山七十二剑诀。
不过中计被捕的事,的确是郑东霆警惕性不够,但说错了倒也不至于。
“那现在我们怎么办?你……出面插手,会不会招惹叶婷的怀疑?”郑东霆不安地问。
“她从来也未曾信过,不过这也无妨。”
顾念风微微扬起唇角,露出一丝笑意。那是仿若溶溶月华流泻的柔和,皑皑白雪绵延的风华。
郑东霆怔怔地看着顾念风,忽然想起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顾念风也是这么对他一笑,现在想起来,一个顾盼原来就是一生的倾心所念了。
郑东霆能清楚地看见顾念风眼眸里的光华,他眼瞳中每一丝幽决的光华都如此分明,他的眼神如此深邃,仿佛可以在里面看到人世间千生万世所有的星光。
顾念风的一笑,郑东霆感到整个世界都亮堂了起来,一股明快的轻松感袭遍全身。
就在这时,牧忘川大摇大摆地走进了牢房。他朝着牢房外张望了一眼,看到没有人注意自己,立刻飞快凑到顾念风的身边,将黄酒和烤鸡摆在他的面前,喜笑颜开地说:“风表哥,我已经打听到解药在哪里了。”
牧忘川又向郑东霆笑道:“大师兄,你放心,我一定会把你和二师兄救出去的!”
郑东霆迟疑地望着牧忘川,一时之间仍然无法分清他是朋友还是敌人。“等一下,你和你娘亲不是一路的么?”
看着他脸上生疏戒备的表情,牧忘川微微一愣。
“这件事我也说不清楚。”牧忘川用力挠了挠头,脸上露出迷茫之色,这些日子发生的种种变化实在太扑朔迷离,他此刻也如坠入五里雾中,摸不着头脑,“我本是为了继承父亲遗志,为我辈中人开设这个天书博览会,造福武林同道。二十多年前,父亲就已经有了这个天才的想法。在我从小到大的每一个日子,娘亲都会在我耳边不断重复着父亲的这个心愿。我从十二岁起就开始策划这次规模庞大的博览会计划,搜集各派武林中人的信息,寻找合适的会场,并雇佣风媒制造关于天书大会的传言。在我生命中,天书博览会几乎成了我的全部,似乎我生来就是为了这一场聚会而活。我从来没有想过天书大会结束之后的生活。娘亲也从未跟我提过她想要收服与会的所有人,以及她乃是魔教教主之事。我自始至终都坚持要释放所有被囚禁的英雄。但是娘亲此刻与我形同陌路,对我的要求不再理会,仿佛我忽然不再是她心爱的儿子。”
“原来是这样!”郑东霆缓缓点头,不禁对牧忘川此刻的处境颇为同情。
“不说这些丧气话了,”牧忘川用力摇了摇头,似乎要将心中的不快甩到九霄云外,他伸手探入怀中,取出一瓶药丸和一张画像,交到顾念风手中,沉声道:“这是一瓶乾坤再造丹,乃是娘亲精心替我配制的独门迷药,养气补血,功用如神,大师兄似乎受了点伤,服下这瓶丹药,对他大有裨益。这张画像乃是我所绘的父亲画像。虽然我没见过他的模样,但是娘亲说我和他极为相像,所以我就依照自己的模样,凭空想象画了一幅。娘亲说有九成相似。”
“你……给我们师父的画像做什么?”郑东霆不解问道。
“我和风表哥虽然会尽力解救,但是看眼前的情况,两位师兄可能还要在牢中呆上三五七日,我怕你们熬不过去,所以特意带来爹爹的画像,为你们振作精神。每当我心情低落的时候,看到爹爹的画像,就会精神百倍,精力旺盛,充满信心。我相信,这幅画像一定会激励两位师兄挺过难关。你们说呢?”牧忘川精神振作地问道。
“呃!当然,”郑东霆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我们一定会……受到激励的。”
顾念风摇摇头,觉得有些好笑,郑东霆对这个师父可谓又敬又恨,看了这画估计也是满腔的悲愤之心。
顾念风随意举起手中的乾坤再造丸,放到鼻前闻了闻,忽然皱了皱眉:“表弟,你确定这是姨母为你配制的秘药?”
“是啊,非常有效,对练气养身极有裨益。”牧忘川连连点头。
“这是越女宫的乾坤再造丸!”顾念风只是稍稍一想就明白了,“只是这药性还要猛烈数倍。是专门为女人养气补血之物,男人若是吃了,性子会变得越来越阴柔,若是服用十年以上,恐有断子绝孙之祸。”
“什么?”牧忘川闻听此话,如遭雷击,双腿一软,“咚”的一声坐到在地,“娘亲,娘亲……她,她……”
“难怪我……喜欢男人多过女人,但是,娘亲为什么要如此害我?她难道要我断子绝孙?”牧忘川身子一歪,坐倒在地,喃喃说道。
“看来……我的猜测是对的,你的确不是我的表弟。”顾念风展开牧天候画像,展开看了看道:“牧先生的眼睛是黑色的,不是你画的灰色。”
“爹爹的眼睛是黑色的?”牧忘川浑身大震,失声道,“我的眼睛一灰一黑,娘亲双眸如墨,所以我认为爹爹一定有一双灰色的眼睛,所以才画了灰色的眼睛。难道,难道我……我不是他的儿子?”
“你……长得确实很像师父。”郑东霆忍不住提醒他,和顾念风一样无奈于这位师弟的迟钝。
“噢……”牧忘川终于完全清醒了过来,“娘亲,她,不,叶婷,不,督红花!她、她根本不是我的母亲。”
一瞬间,这些天缠绕心头所有的疑团在这一刻终于全部揭开,牧忘川仿佛是一个在激流中挣扎了三天三夜的溺水者,浑身虚脱,大汗淋漓。
“我的亲身母亲,又会是谁?”牧忘川茫然地望向顾念风和郑东霆二人,求助地问道。
“关中刑堂的前堂主夫人南宫芸一双眼睛都是灰色的,非常迷离诡异,和你的那只灰眼睛极为神似。她当年曾经和牧先生有一段情,后来被他始乱终弃,负气嫁入关家。但江湖传闻,南宫芸嫁入关家不足半年就产下一子,这其中的蹊跷自然是不言自明,只是那孩子自生下后就不知所踪了,似乎凭空消失了一般。”
顾念风的话还没有说完,牧忘川已经一骨碌爬起身,飞一样地朝着地牢大门飞奔而去,似乎一刻也等不及想要查明自己身世的真相。
“和他联手,真的可以吗?”郑东霆艰难地问,“怎么觉得……”
“觉得他不靠谱?”顾念风悠哉游哉地反问。
郑东霆默认。
“不用担心这个。”顾念风停了停,忽然道,“其实我知道你一直想找出杀害牧先生的凶手。”
郑东霆迟疑地想了一下,问道:“昆仑魔教?”
“就是我的姨母。叶婷,或者说督红花,十余年前曾秘密潜入中原半年有余。她回来之后,牧先生就因为和一个自由流派的代表人决战失败而失踪。一年前,她再次秘密潜入中原,那正好是牧先生驾鹤归西的时间点。这中间的关键,你是江湖捕快,心下应该明了。”
见郑东霆一脸沉思,顾念风继续道:“当年在祖家,你和祖悲秋得出的结论是牧先生死于左手偏锋剑法之下。善使此剑法的乃是海南派高手。但是用剑之人却习惯用右手。若是她出手,此事便有解释了。她多年收集各家各派的武功,.海南剑法应该多有涉猎。而且,她二十年以落叶星河剑闻名于世,这类快剑多用右手发动,她应该惯用右手才对。”
“这么说,果然都是她。”郑东霆只感到背后一阵寒意,“她……。”
“东霆,你在不安。”顾念风叹了口气,“我说这些不是希望你害怕的。”
“督红花此人阴毒狠辣,连师父都不是她的对手,你在她身边岂不是……”郑东霆说到这里,一脸紧张。
二十年来,牧天候在他眼中就算有千般不是,但是他的武功和智慧都是郑东霆衷心钦佩的。在心底深处,某种程度上来说,牧天候可以说是他终生崇拜的偶像。如今,这位神鬼一样的师父竟然也被督红花轻描淡写地解决掉,这样一个可怕的人物怎么不叫郑东霆心中慌乱。
“我若是想杀你……也不需要费什么力气。”顾念风轻笑一声,“牧先生大概也是如此。”
“你是说……师父他……”郑东霆不敢置信,“不可能,他甩过的女人不知道有多少,否则我也不会有那么多麻烦了!”
“好了……你师弟怎么还不醒?”顾念风似乎对探讨牧天侯的感情生涯不感兴趣,不再提起这些。
郑东霆俯下身,借着地牢尽头传来的一丝微光,仔细检查了一下。然后他支起身,对顾念风道:“师弟天生好静,师父为了配合他的性格,特意传授了龟息术给他,这项内功一旦发动,人便作龟息长卧,便是雷打电击也不会将他唤醒。当日师弟看酷刑就要加身,大概是无意之中启动了这路功法。如果想要破解这套功法,就要找到一个他最亲近的人对他轻声呼唤,此人对他必须至关重要,和他息息相关,这才能够从睡梦中将他唤醒。”
不用说出来都知道这个人指的是谁了……
“洛师姐已经被我打发走了。”
“那……”
“他就暂时昏迷着吧,不用担心。”顾念风淡淡看了眼祖悲秋,“昆仑魔教听着可怕,可其实最主要的还是我那个姨母督红花,搞定了她,剩下的不足为惧。”
“她毕竟是你的姨母。”郑东霆忽然意识到这点。
顾念风温柔的笑意覆着危险冷漠:“你就当我为了武林太平大义灭亲好了。”
这个姨母来得莫名其妙,和他之间更没有半点关系,顾念风不怀疑若不是自己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这位姨母到了该处置的时候,也不会对自己手软的。
郑东霆扯扯嘴角,苦笑一声:“你小心就是了。可惜我帮不了你什么。”
“不,我需要你的帮忙。”顾念风看看另一边的牢房,那里关押着参加天书会的人。“不要小瞧了牧忘川,他之前是不想对付督红花,一旦他肯出力,结果会不一样的。”
“怎么不一样了?”郑东霆实在无法相像他那迟钝的三师弟能做些什么。
顾念风慵懒一笑:“他和弓天影其实关系不错。”
“?”郑东霆一头雾水。
“弓天影说我断袖,其实他自己不也是。”顾念风语不惊人死不休一般,说出的事让郑东霆的大脑一下子接受不了这样的信息量。
“以弓天影的野心,怎么会甘心在魔教做一个小小的牵引使,你那师弟又从不遮掩他对男人感兴趣,不就是招惦记吗?”顾念风漫不经心说着,“牧忘川才是是天书会的主事,即使是傀儡,在这个不是昆仑的地方,他也比督红花多掌握些东西。”
“你想策划弓天影反水?他似乎很恨我,怎么会配合你们救我?”郑东霆摸摸下巴,思索着。
“……他只要配合我们杀督红花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