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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十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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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台湾人从后面追赶上来。他说,兄弟,我会补偿你的。然后他塞给我一张支票。
我看也没看,撕得粉碎,手一扬蝴蝶纷飞。
我对他说,你以为你胜利了,你的胜利只是暂时的,我在小丽心中的位置无可取代,你信吗?
台湾人楞住了,仿佛被冰冻。
抛下他以后,我颇为后悔。想必自己已经方寸大乱,忘了看支票的数目。
等台湾人走后,赶快去寻找撕碎的支票,看看自己的感情价值几何?
但是它已随着夜风消逝,未免遗憾终生。
既然心情沮丧到极点,干脆放弃了心情的控制,任由放纵的脚步支配身体。
像一匹识途的老马,我跑到蒙娜丽莎。
夜色虽是温柔,只是没有一丝光明。音乐虽是老调,只是无从缝合忧伤。
尹娜的脸色有种从没有过的苍白,她大吃一惊,你怎么啦,好象大病一场?
没什么,来杯扎啤。我对尹娜说,然后端着自己的忘情水,走到一个角落喝个痛快。
BP机像缠在腰间的响尾蛇,发出致命的警告。不用看也知道是小丽的求和信号。我索性调成震动,一直让电池用完为止。
怎么,失恋了。尹娜走过来,一脸幸灾乐祸的模样。
是啊。我说,遇上你鬼见愁,我的工作也炒了,女朋友也跑了,你的酒精也快把我撂倒了。
她不适合你,至少现在不适合。
什么样的才适合?我问。
她有野心,我见过她,我的直觉百分百准确。尹娜说。
不是直觉,是诅咒,你的诅咒果然厉害,她傍了个大款。
听到我的遭遇。尹娜竟然高兴得眉飞色舞。
忽听身后有人说,人家都这样了,你怎么还落井下石。
是苏兰,她的裙边没有陪着满身铜臭的马克。
苏兰夺过我手里的扎啤说,王清一,你别喝了。
不喝。我瞪着眼睛看苏兰,不喝,我心里难受。
苏兰回避了我视线说,那好我跟你一起喝。
我女朋友跑了,你是讽刺我吗?
不是,我的心里也不好受,不可以吗。苏兰仰起脸,倔强地看我。她眼睛里的那道阳光,此刻正被阴云密布遮挡。
尹娜惊讶地说,怎么回事苏兰?你可是我搬来的救兵!
苏兰说,现在不是了,不过你放心,我们没事,我会看好他的。
谁用你管,你要管好的是她。我说。觉得苏兰的表情有些异样。
我懒得管你们。尹娜闪到一边,嘴边还挂着一丝容易令人错觉的微笑。是笑我们两个傻吗?随便她了。
就在这个时间,马克从门口走进来。他的脸色发青,阴郁的背影一直笼罩着他的脚步移动,如一座山雨欲来的危楼。
他对苏兰说,跟我回去。语气里饱含着命令的成份。他不像是一个找寻迷失羔羊的牧娃,更像一个前来认领爱犬的顽童。
马克果真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傻瓜。我敢说,他从没有探询到苏兰的性格深处。苏兰最怕的就是束缚,苏兰是独立性很强的女孩,在她面前耀武扬威,大男子主义,无异自寻死路。
苏兰没理马克。我知趣地走到一边,却啪地把厚重的空玻璃杯往吧台上一墩,叫服务生,再来一杯忘情水。
尹娜亲自给我斟了一杯,用细小的声音说,你可真坏,你知道你这样做会激起苏兰心里的愤怒,你喜欢看别人吵架吗?
你住嘴。我说,我就是喜欢看他们吵架,你没有看见吗,他们已经貌合神离,他们站在一起,那距离要多远有多远。
你少管我!那边苏兰开始发脾气,她恶劣地向马克吼着。酒吧里布满一股杀气。所有以休闲为目的的目光立刻集中在马克的脸上。
你得逞了。尹娜说我。
那你为什么不管?我反问尹娜,尹娜只笑了一下。
她为什么不管?也许她喜欢马克,像尹娜这样喜欢钱的女孩,喜欢马克是天经地义的事。
王清一,你怎么不过来陪我喝酒。
苏兰见我不动,在马克渐渐涨红的脸色中慢慢向我靠拢。她摇晃着迷人的眼波说,陪我喝一杯嘛。
苏兰醉了,不是她酒量不好,是因为她的心情有点乱。
我走过去说,你的感情遇到了麻烦。
你怎么知道?苏兰说。
看。我用手一指,在马克身后走过来一个女孩,马克顷刻间像一只变色龙,变成浑身惊颤的颜色。
这是个无论从身材相貌都平淡无奇的女孩,最漂亮的莫过于弯弯的眉毛,刻板呆滞地贴在一对刁蛮的眼球上方,一看就有弄虚作假的嫌疑。她身上的高档连衣群倒是货真价实的名牌。她没有说什么,可是感觉到有什么气氛很不舒服,就撇撇嘴角,转身离去。
她生气了。生气的样子全部遗留在马克惊慌的神色上,仿佛有一条无形的绳子勒住马克的脖子,顺风一扯,马克就像个没有骨头的稻草人,轻飘飘地飞出窗外。
马克走了。苏兰狠狠地咬住嘴唇,眼泪一滴一滴落在杯中。
敢和我拼酒吗?苏兰对我说。
她扬起梨花带雨的脸,不可一世。
敢,舍命陪君子。
我们一连干了数杯。
瞬息之后,我的冷眼旁观已咀嚼出丝丝苦涩。兔死狐悲,相似的命运总会令人惺惺相惜举杯痛饮,麻痹自己就不会心痛如碎。
目睹了苏兰与马克的决裂,我清醒了许多。站在别人的伤痛上,我往往很快找到安慰的理由。
我们出去走走。苏兰说。
看着她的泪光又摇摇欲坠。我说,好。
我看了看,除了我们俩,只有抛在吧台上十几个空酒杯显得孤苦无依。
出了蒙娜丽莎,我们拐进一条林荫小路,是苏兰领的路。
出门时,尹娜拍着我的后背千叮万嘱说,傻瓜,你一定要把她送回家,懂吗?
这里星光飘渺,栀子花香浓聚成黑夜的墨色。
走了不知有多长一段,我们累了,坐在花池边的石凳上吹风。
我们完了。苏兰打破沉默说。
为什么?当初他那么死心塌地追求你。
他爸爸出事了。苏兰说,那个女孩子你也看见了,她的父亲是检察院的头头,马克想救他爸爸只有和那个女孩结婚。
明白,看来马克还不是个讨厌透顶的家伙。
你说什么?苏兰吃惊地说。
我说的不对吗,要是他只会贪图自我享乐,你会喜欢他吗。马克懂得牺牲,至少令人钦佩。
要是你,你会这样做吗?
会,但是我从一开始就不选择你,要挑就挑一个门当户对的姑娘,这样无论哪一方的七大姑八大姨犯事,我们双方都不后悔,竭尽所能,拉关系走后门,拯救自己的亲人。
你倒是实际。
不是实际,是现实。
为了现实我们应该干杯。
还要喝?
嗯。
想喝?
是。
真的还能喝?
不错。
我眼前灯光一闪说,你等着。
我跑到明亮灯光前,果然是一个小铺。我要了十罐啤酒,花生米和满口香,兴冲冲抱着跑回来,看见苏兰像个小木偶似的呆望着天空。
看什么呢?
流星。
有流星吗?我打开一罐啤酒递过去,她接过去有滋有味地喝起来。
心情可好一些了?
好多了。
其实你是个漂亮的女孩,还不怕没有人追,忍一次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
还说我呢,说说你自己?
我?
对,你不是也和她分手了。
我一笑,我还有希望,我们只是一时之气。
你的情况好象比我强。苏兰说着,缠缠绵绵的泪水又来了。
想大哭一场就尽管来,我拍拍自己的胸膛,觉得这个时候的自己浪漫无比。
苏兰扯过我的衣裳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她这样大哭,连我都觉得非常惬意,虽然她的哭泣很快转变为呕吐。
我依旧岿然不动,承受风雨。
你醉了。我摸着她的头发说。等她的风雨稍稍过去,我抬起她小巧玲珑的下巴说,咱们回去吧。
不回。苏兰躺在我的胸口柔软得像一片云。
你快成醉猫啦。
我没醉,你才醉猫呢。
走吧,好不好?
不行,我还喝。苏兰的眼睛朦胧,小瞌睡虫不停地咬她长长的睫毛。
你数数我们一共喝了多少罐啤酒?
十八个。
不对,说你醉了你还不信。
那你数数。
我开始一个一个地数,丢弃在脚边的空罐子,头越低越是难数,一个一个又一个,直到我数得满眼都是星星,最后连星星都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