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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第四十二章 ...

  •   颜凝紫拷问的第一个人正是知道了祸从口出的施越。
      施越将军拉着苦瓜脸,立体的脸肌扭曲了番,耐不住颜凝紫气势咄咄的淫威,他无奈之下只有招供了:“你所料不错,祁若正是投了敌了,之前发生过什么不太清楚,但是居安山一战,我是看见过他的,那么刺目的存在,不可能认错。”
      明知结果如此,她还是浑身一震,眸中悲寒雾色隐隐,如荻花秋芦漫覆霜迹,她推开一步,哑着嗓子,尽可能平静地问道:“凌弈没同你说过么?”
      “没有。”施越摇头,叹了一声,道,“以前我说这个话你可能不信,但是今时今日,我却要告诉你,凌弈是个偏激的,尤其是对感情,哪怕自己一身伤痕万劫不复,他也从不想身边人受到任何伤害。”
      “我知……”颜凝紫越来越哽咽,她撇过头去,那一双幽瞳宛如天心明月,水光流泻,她眨着眼将那泪逼回去,慢腾腾地说道:“我以前只觉得风凌弈就是个长不大的孩子,而其实,他从来便不曾是我以为的那个模样。”
      隔了许久,她眨着眼,那泪水化作了深夜里一丝寂寂无声的风,她沉着声道:“我要去见一见祁若。”
      施越大惊,“不可!”
      颜凝紫扭头来,那眼神清冷似两片半开滴雨的佛铃花,她坚毅地说道:“我必须去见。你没有我的执着,你不会明白,祁若是我的兄长,自幼与我一同长大,我们彼此都是知根知底的人,我今日便是了信了他投敌,也总该问清楚才是。你放心,他绝不会害我。”
      最后一句施越是相信的,可他还是急,“可是你若走了,我怎么同凌弈交代?”
      “我……”想到风凌弈,她顿了顿,又道:“你跟他说,我一个人回长安了,若实在瞒不住……他也会懂我的。”
      “屁!”施越爆了句粗口,他一甩袖忿忿而言:“他懂你个头,哪个男人懂得了你?他又是个冲动的性子,万一这要闹出什么事端来,谁负责?这几万大军,谁能来负这个责?”
      就风凌弈那暴脾气,倘使颜凝紫孤身前往猃狁,他必要翻了天了。
      可是她却佯作淡然地转身,轻声道:“还请施大哥尽力瞒住,若实在不行,你便给他带个话:颜凝紫此生挚爱,风凌弈一人而已,无论生死,心魂所系,都在他身。我,定会归来。”
      心魂所系,都在他身。
      颜凝紫苦涩地勾了勾唇。身边的每一个人都教会了她一点:卫轻衣的陪伴,柳如墨的责任,柳坞的执着,还有……风凌弈烈火焚心般至死不渝的爱。
      她本来冷心冷情,可是因为这些人,她学会了许多,也渐渐明白了自己的感情归属。可是还有一点不能放下,那是柳如墨以生命为代价教会她的——爱的责任。
      倘使祁若投敌叛国,为的必是她一人而已。兴许,她自己的心她还懵懂不知之时,祁若早已明晰,他那时不发一言,其实早做了打算。可惜全村人被屠的血海深仇他不报,竟为了区区儿女情卖国求荣。
      但无论如何,祁若的事终究是她的责任。既然许了诺,便不该三心两意。虽则她今生与风凌弈认识在先,但毕竟伴她成长如兄长般宠溺她的还是祁若,不论是劝归还是了断,她都应该与他再见一次。

      大漠黄沙绵延无绝,尽头一轮悬天的姮娥清渺悲凉,宛如冷冰乍凝,塞外的胡风刮起了几层沙土,轻易迷了人的眼睛,可是他静静地望着帐外那荒芜之景,不言不语。
      披戴着这满斗星光,他那等身的落寞似来自远古鸿蒙,自开天辟地之始屹立而今,浓得化不开。
      “你回长安了么?”他恍惚垂下头,自失地一笑,“你以为我会信?呵,你竟然以为我会信……”
      那一袭玄色衣袂翻作寒幕,他失神地扬起头,发丝尽乱。施越那眼神分明躲躲闪闪,让他连自欺欺人都不能够。
      云缪在不远处对着那沧桑巍然的身影凝神良久,他低叹道:“果然,人前那一副欠揍的模样都是做的假的,若不是这样看来,谁知他笑脸底下的真实心意?”
      施越支支吾吾了半晌,却没敢上前去拉他一把,不是说好了风凌弈知道之后必然会发飙的么?施越一直在等着那顿拳头啊,这现在一声不吭地在那里吹冷风,是几个意思?还指望女人心疼了会自己回来?想多了,他就是在这里冻死,那个女人也不会知道好吧。
      想错了。风凌弈那暴脾气,恐怕只有生气的时候才会发作出来,伤心的时候,谁还会想着去使气?
      两个人都默然无语,正预备踅身离去,忽然,不远处飘来了一道缥缈如惊鸿掠影的声音:“整顿军纪,明日五更,发兵居安山。”
      居安山?那两人不解,这方圆百里还是看不见一点鬼影子,上次居安山一役之后,那更是被划入了大汉版图,再无任何胡人踪迹。
      可是那沉稳如岳的声音渐至不绝,“本将军要杀得漠南再无王庭!”
      浑身一震,两人对视一眼,却还是将这话记在心底了。
      说完这句话,沙丘上的玄衣人转过了身,他的眼睛森寒如剑。

      回去浅眠一阵,四更时风凌弈起了塌,床边几上正放着一幅字条,写的正是:颜凝紫此生挚爱,风凌弈一人而已,无论生死,心魂所系,都在他身。我,定会归来。
      字写得歪歪斜斜,定是出自施越手笔,风凌弈想着他含着悲苦愁状地提笔写下这句话的模样,不禁一笑。可是这笑里,又杂了无数担忧。施越那人是个不通文墨的大老粗,要他写这话自是不可能的,这必是颜凝紫离去之时要他转达的。
      阿紫,你说你心魂所系的都是我?
      他折了那泛着黄的绢帛,小心翼翼地将其珍藏怀中,似是怀着某种甜蜜又心酸的往事,他摇头苦笑道:“没心没肺的丫头,喜欢我还到处乱走,让我担忧,让我吃醋,不知道自己已经是有夫之妇了么?”
      幽淡昏黄的烛光微微摇曳,他突然想起那一日的新房,红得灼眼的芙蓉帐,滴着蜡晕着光的龙凤烛,她清冷含笑的眉眼,她出言讽刺是哪个不长眼的女子要嫁给他。
      要嫁给他的人不多,只有那么一两个,他那时是这么回答的吧。可是兜兜转转,竟然还是她自己。
      何谓命运,何谓缘分?
      从前的从前,他一身孤胆,虽九死而不惧往矣,现在想来,其实不过是因为那时没有重新遇见她而已,对于心上女子,不输又能如何?

      颜凝紫在沙漠里晃了两日,终于往北上了漠南,但是没过两日,她便因着一身汉人服饰被猃狁人扣留了。出门时她将自己细细易了容,化成了极丑陋的农家女的模样,对着镜子照一照,自己胃里还泛着恶心,那群素来喜好欺凌汉家女子的军官也对她全然无一丝兴趣。
      而同关在一处的,也都是些汉人的老百姓。
      她这模样实在是丑陋至极,连路人都离她远远的,不过同居一处的百姓都是遭了大殃的,彼此都分外同情怜惜。
      颜凝紫找了一个相貌朴实的大叔问道:“这里是漠南王庭么?”
      那大叔点头道:“是的。”他悲悯地看了眼神清澈的颜凝紫一眼,怅然道:“你年纪轻轻,怎么会想不开,竟然会到关外来?”
      颜凝紫低叹,话说得半真半假:“我兄长在这边,我与他失散了,是来寻他的。”
      “哦。”大叔也以为这是战乱下受苦甚重的可怜人,更是同情地看了她几眼,同室的几名汉人百姓也都想起了自己的遭遇,纷纷落下泪来。
      本无意惹得众人啼哭的颜凝紫也跟着怆然了,她不知道施越瞒不瞒得住,想到风凌弈得知她离去后的失望,她的心也开始泛酸:凌弈,我会回去的,一定会。
      想到此处,她眨了几次泪眼,问道:“诸位有谁知道猃狁的军师么?”
      大叔提起此人,大恨咬牙,捶腿道:“就是这人!我们都是被他掳来的!听说他原本也是个汉人,竟然做了猃狁人的走狗!”
      “走狗”二字恁的刺耳,颜凝紫皱了眉,但脸上粉墨太重,细微晃过的表情无法察觉,她镇定下来,对上诸人盛怒讨伐的眸子,她低声道:“他不会赢的。”
      “那是自然!”
      有几个人已经说开了。
      “有我大汉的军神在,谁也不敢轻易踏入我大汉疆域半步。”
      “若能驱逐夷狄,吾等,虽死犹幸。”
      ……
      那一字一句里,寄托的全是对风凌弈的至上信任,这也是第一次,颜凝紫感觉到了风凌弈肩上责任的重大。

      北方胡人是个汉人眼中茹毛饮血的怪物,事实上是有些过了,但他们的吃食,却着实是粗糙无比,当然对于这群囚犯来说,那食物便更是下劣不堪了。好几次,颜凝紫若不是为了果脯,都快要把它们给吐出来。
      但是没忍多久,突然有猃狁官兵前来提审,颜凝紫问了句。那猃狁人瞟了她一眼,显然是个懂汉话的,冷声道:“算你们走运,军师是汉人出身,如今宽宏,要亲自提见你们。”
      “我呸!”有激进之人大骂,“说他是汉人,那是侮辱了我等!”
      那胡兵显然听这些话听得耳朵都起了茧,倒也没与他太计较,掏着耳朵命人抽了他几鞭子,便提着这十几名汉人百姓到了大营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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