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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十九章 ...

  •   顺着飘荡的河流与和风,三个人的轻舟于深夜之时终于抵达了渠州。渠州到底是大城,虽是到了夜间,也仍然是灯火通明,河边有不少青年男女共乘游湖,宫灯璀璨,烟火迷离。
      风凌弈自轻舟上一跃而下,他欢喜地转过头来,祁若正扶着看似病娇的颜凝紫施施然下舟来,风凌弈突然嘻嘻笑道:“祁若,不如咱们比一比,看一看等下谁得到的倾慕多?”说罢,他便径自一个人大步离开了。
      剩下两人面面相觑,祁若既温柔又无奈地扶额叹道:“随他去吧,我可不想粘上那么多桃花。”
      颜凝紫噗嗤笑出声来,她顺势伸手在祁若脸上捏了一把:“兄长好有觉悟啊。”
      前方三丈之外的风凌弈猛地转过身去,转眼,他大步流星的身影便消失在了人潮之中。

      灯火流灿,今日可能正是佳节,墨蓝色的天幕上焰火腾空绚烂如花,人来人往之中,颜凝紫和祁若已经走散了,但由于身怀武艺正是艺高人胆大,颜凝紫自觉得单独行动也并没有什么,在这热闹盛景之下,她漂流一日的倦意和疲乏都被解得七七八八了。
      走到一处顿住仰头一看,面前屹然竖立着一灯花酒楼,绮柱重阁,人语散曼,颜凝紫勾了勾唇,便折身上了二楼。她想着等下找不着那两人了,总是能让他们先找到她的。
      酒楼的店小二十分热情地为她上了几壶茶水,并嘻嘻笑道:“我看姑娘的穿着打扮,您应该是外地人吧?”
      颜凝紫疏懒地回了一声“嗯”,那店小二又眉飞色舞起来:“姑娘来的真是时候,今日正是咱们渠州一年一度的秋词节,这可是比起长安的花莲节来毫不逊色的节日啊,所以今日整个渠州的茶水点心都是不要钱的,姑娘若饿了,这里管吃!”
      漂流了这么一天,还真是饿了,路上的干粮她可吃不惯,因而只是随意尝了几口之后,便到了渠州。向小二道了几声谢后,便懒懒地靠着东窗吃起了点心来。茶点甜而不腻,入口即化,正是上品,颜凝紫吃得满意,渐渐的,便露出倾城笑颜来。
      小二暗笑着忖道:“这姑娘虽是不付一文钱,但有她在今夜的生意是不用愁啦!”
      果不其然,就在店小二的如意算盘刚一拨响,便有大批顾客坐到了颜凝紫的对面。可颜凝紫的气质风华太过凛然,太过清冷,以至于纵有无双颜色,也是无人敢近。
      颜凝紫佯作不知,只是默默吃着茶点,这时,她在阁楼上往下俯瞰去,便瞧见了风凌弈。他甚至是有些颓唐的,落寞的,与方才意气飞扬的少年大相迥异,颜凝紫暗暗一惊,便放下了手里的茶点。
      失魂落魄的风凌弈毫不留心地被人撞了一下,但是那撞人的大汉不但没把风凌弈撞倒,反而自己跌了一跤。风凌弈仿佛什么都没看见,满面心事重重的模样,那大汉叫嚣道:“嘿,臭小子,撞了人你还不道歉是吧?”
      看来这是纯属来找茬的,颜凝紫心神一凛,可是风凌弈毫不回头,他继续走了几步,猛然身后一道重拳击在他的背上,风凌弈一个趔趄扑倒在地。
      这一下砸得不轻,那大汉其实也是个有内力的,风凌弈深思清醒过来,缓缓起身,他擦掉了唇角的血迹,突然淡淡道:“阁下武功非同一般,焉能被我撞倒,若要挑战,也该光明正大才是。”
      这时,周围便聚了一大波看热闹的游人看客,听了风凌弈的话纷纷指摘起那大汉来:
      “就是就是,你那么壮,而那位公子那么瘦,如何能撞得倒你,分明是你存心找茬!”
      “你不过跌了一跤,这位公子都吐血了!”
      ……
      七嘴八舌一顿议论之后,大汉猛地瞪了游人看客们一眼,这一眼凌厉凶狠,以至于众人一时缄默,再也说不出话来。
      颜凝紫薄唇微抿,一言不发地看着楼下。
      这时候的风凌弈恍若巍峨不可攀附的玉山,他是如此俊秀奇挺,又是如此耿介出尘,竟使得他原本俊朗而并不惊人的五官也陡然立体了起来!他也紧抿着唇,虽是承受着偌大的痛苦,却强自忍着翻涌的血气,他的手,已经抚上了自己的胸口。
      大汉突然冷笑道:“你这厮不是长安小阎王么,这便认怂了我大汉的骑都尉,可莫要是个脓包!”
      这一句话成功激怒了风凌弈,也令得颜凝紫提心吊胆起来,她暗道一声“不好”,果然风凌弈咬紧牙,猛地厉声道:“阁下若要挑战尽管放马过来,不必如此恶意中伤,大汉的骑都尉,也绝不是只会言武的莽夫而已!”
      一时间众人大愕,没想到这个挺拔俊朗的少年,竟是新上任的骑都尉!
      已经有人拔足飞奔去报官了。
      身姿挺拔如风入松、浪拍岸的少年,天青色的衣袍猎猎,在这街市的流光暗浮之下,竟有种惊心动魄的俊美!这时候,无论是柳坞、卫栩,甚至是祁若,都无法来与这般的俊美相媲美!这是一种俊俏的巍峨的高傲的风姿,若非襟怀磊落者不能拥有。颜凝紫盯着他看了老半晌,方才惊觉自己根本无法从他身上移开眼!
      大汉出手了。他本就身材魁梧,健硕如牛,拳风也甚为刚烈生猛,他这一拳击出便如同石破天惊。
      风凌弈轻盈一闪身,倒踩七星步避开,但来人招式凌厉好不相让,风凌弈集中精神,已经看出了这大汉打法虽然生猛,但虚招却是不少,仿佛那人是极为了解风凌弈的套路的,这下逼得他连硬碰硬都不能了。
      风凌弈与他缠斗了几招,不停地在躲闪,然而这样下去终非长久之计,大汉内力不息势如猛虎,再这般打下去他的内力迟早会衰竭的!
      终于,他看准了一个机会,右手往前推送避开了大汉的一个假招,再然后,他猛起发难,一个鹞子翻身陡然劈出左手手刃击去。然而这样,他身上也是洞门大开,整个下盘都暴露在了对手的掌风之下。
      然而此刻的风凌弈并不理会,他只专心要将这一记手刀劈在大汉的后颈。可是,就在双方要两败俱伤之时,风凌弈猛地被一道大力推开,这一下突兀异常令人丝毫预料不到,风凌弈只劈到了大汉的前襟,而他的腰却被大汉未撤去的内劲击中了。
      大汉被颜凝紫一掌震开,他出血不止。
      颜凝紫揽着风凌弈退开,一扭头正欲检查他的伤势,却见他正对着自己微笑,又欣喜又惊愣,她突然怒喝:“为什么这般拼命,他值得什么?”
      这般担忧的愤怒的不平的眼神,风凌弈是第一次见到,因而尽管腰身剧痛,他却还是笑了。
      这一笑,颜凝紫更怒,她扶着风凌弈徐徐坐下来,扭头对着大汉怒叱:“胆敢伤我大汉的骑都尉,你果是不要命了么?滚!”
      那大汉受了颜凝紫一击,早已坚持不住,又想起他人所托,便咳嗽了几声,趁机离去。
      颜凝紫回头,见风凌弈疼得脸色发白汗如雨落,她一手按住他的腰揉捏了几转,切声问道:“疼不疼?”
      风凌弈脸色惨白却仍然虚弱地笑着,只是疼得说不出一句话来。
      颜凝紫或许自己都没有察觉,她的眉心已经不能再攒得更紧了,而她说话的声音也在渐渐放柔、放柔:“以前没有人的时候,你都是这样疼的?”
      风凌弈喘息着,撑着一口气咧开白牙笑道:“阿紫,其实你是……关心我的是不是……”
      颜凝紫一愣,清妩美目里惊现惶惶错愕,她猛地低下头去,怀里的少年不停地喘着粗气,可是他的目光是如此温暖而坚定,她终是默叹:“是我不好,早该劝你放弃的,风凌弈,此生除了祁若,我与其他人都是无缘的,不管你再怎么好都好……”
      这句话成功令风凌弈眼底的火星骤灭,可是转瞬,他想起了司徒左曾经对他的规劝,突然觉得:此生除了漠漠,我与其他人也是无缘了,又何必恼?她喜欢她的祁若,自去喜欢便是了,只要她高兴,我又有什么不快的?能这般陪在她的身边难道还不够么,人都是不能太贪心的。
      这般一想,他便觉得心里舒坦了不少,此时有大队人马拨开人潮而来,颜凝紫抬眼望去,正见一锦衣华服的中年官员从两排卫兵之间走来,他躬身行礼道:“下官渠州州丞谢一淼参见骑都尉大人!”
      一听是这里管事的,颜凝紫松了不少气,她招手唤道:“州丞大人来得正好,骑都尉受了点伤,你们赶紧给他找全城最好的大夫来!”
      她眼底毫不掩饰的惶急与担忧让风凌弈心尖微暖,他清澈的含笑的双眸一直紧紧胶在她的脸上,不肯放过一丝一毫细微的神情。
      那州丞自是识时务之人,来时听人报告,早已准备好了藤椅,当下便命人将风凌弈抬上了椅。再跟上几步,谢一淼陡然回身问道:“骑都尉既已来了渠州,那么敢问这位姑娘,可是我大汉独一无二的女少傅颜大人?”
      颜凝紫这会正担忧着风凌弈的伤势,没空与他玩这些官场应酬,当下懒懒答了一声“正是”,便跟着风凌弈所坐的藤椅一道离开了。谢一淼自然徐步跟上。
      绚灿如云霞般的烟火依旧迷离,青黛砖瓦暗影旮旯出徐徐转出一个人影来,此际他那如羊脂白玉般的脸上闪过一丝阴毒与戾色。

      谢一淼将风凌弈安排在了府衙中最好的一间东厢房,以供他养伤,期间谢一淼自是向颜凝紫连连承诺道:“大人放心,下官定然揪出那凶手,必不叫骑都尉大人平白受了这等委屈!”
      岂知颜凝紫听了却摇头,“不了,骑都尉大人心胸宽宏,自然不会与那般小人计较,更何况我出手伤了那人这也算是扯平了,这事便算了吧。”
      谢一淼的脸一时一阵红一阵白,便也只有这般不了了之了。
      翌日,风凌弈被刺眼的阳光唤醒了,一眨眼,他陡然感到腰间的剧痛虽然经过了针灸但还留下了强烈的余痛,他只有勉力从榻上起身,随意披上了件袍子,忽听得门外有人唤道:“风凌弈,你起身了么?”
      是阿紫!风凌弈笑如蜜甜,想到昨日她种种的担忧生气,那应该就是所谓的在乎吧。是了是了,她再也不疏离冷漠地唤他“风少”了!
      念及此处,那一颗心竟是止不住地欢腾雀跃起来,揉着腰去给她开了门,正见紫衣长罗裙的颜凝紫捧着药碗在这门外,见他有了力气起身,颜凝紫直接将药碗往他手里递过去,“这是你的药,喝了就会好了。”
      说罢,她便转身离去。
      风凌弈对着手里的药碗怔了片刻,长腿跨出门槛,他对上那窈窕艳城郭的背影朗声道:“阿紫!”
      颜凝紫的脚步略略一顿,她蹙着眉心转身来,不悦地睨着他道:“谁许你这般唤我的?”
      这话倒是让不可一世的小阎王呼吸一窒,但再扬着头时猛地瞧见紫衣少女无奈摇头:“随你吧,不过我有问过兄长,你竟然比我还小两个月呢,若是你想与我亲近,我不介意认个弟弟。”
      说罢,她心情甚好地大步离开,风凌弈一听最后那两个字便倏忽垮下了脸。
      阳光正是晴好,暗香也是正好,颜凝紫转过几道抄手游廊,在廊腰间陡然见到了白衣如雪的祁若。他的眉峰柔软温和,似与春山争秀,然后他撂开大摆广袖,翩然走了过来。
      颜凝紫微微笑着轻施福礼,“兄长久等了。”
      祁若温醇笑道:“不久,也是刚来。不知道这一夜你与凌弈去了哪里,叫人好生担忧,直至听几个路人偶尔言及羽林军骑都尉被带回了渠州衙门,便匆匆赶来了。”
      说到这里,他又轻声问道:“如何,听说凌弈受了伤,他没事么?”
      “兄长你可真瞧得上他!”颜凝紫噗嗤笑道,“长安城最皮痒的小阎王,一日不闹事便不会心安的人物,他会出什么事,顶多就是挨一顿揍在床上躺个十天半月的罢了。卫秦大将军动不动就打他板子,可比这个严重得多!”
      祁若也是温柔地忍俊不禁。
      身后传来一声抱怨:“喂,本少何时被卫大将军打过板子了,你可别瞎说!”
      正是那张牙舞爪的又生龙活虎的长安小阎王!颜凝紫大笑着回头道:“风少,一点家丑而已,何惧外扬?”
      风凌弈蹙眉,“可是本少真的没有这般家丑啊?”
      颜凝紫的笑容猛地僵在了脸上!
      她狐疑地去看身后了解风凌弈颇多的祁若,祁若也是温柔含笑却又异乎正经地告诉她:“的确没有,凌弈调皮捣蛋是出了名的,卫大将军的表面着紧内里纵容也是出了名的。”
      风凌弈突然像被人踩中了尾巴一般跺脚,若不是顾忌腰上有伤他估计得跳起来了,“喂喂喂,本少何时调皮捣蛋了?”
      祁若微笑摇头。
      本该起哄的颜凝紫这时却蹙眉不展,她记得没错,前世,风凌弈也是出了名的少年心性,卫秦对之管教则更为严苛,所以才有后来风凌弈的年少成名。而在他成名以后,长城内外,漠南关中都流传着“棍棒之下出将军”的佳话。可是,到底是哪里不对了呢?
      如此看来,她前世的那些记忆估计也都是毫无用处的,正如师父所言一般:诸人命格大变?
      这些日子以来,虽一直有名师教导,颜凝紫于卜卦测算一事上仍然只是刚起步而已,对于命理之事也是有诸般她所不能理解之处,只是可惜每问及师父,他也总是一脸高深莫测,不肯多言。
      她这样怀着满腹心事,站在两个高大俊美的男子中间,暖光之中却似乎有种异于寻常的和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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