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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输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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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开始渐渐倾斜坠落,将林荫道上高大的树木照耀出一个细长尖锐的影子,江晓婷和之前说话很少的男生打闹着离开。方思瑶站在树枝的阴影下,日光聚拢在她背后,好像于她面前遮出大片大片寂静的黑暗。
情书是江晓婷的。
手链是江晓婷的。
爱你的婷,也是江晓婷。
方思瑶看向越跑越远的两个人,表情平静的看不出她的想法,紧跟着追上去,她们取单车的时候耽搁一些时间,让方思瑶能够从容的驾车跟在他们后面。
一路尾随。
两个人有说有笑,看得出那个男生对江晓婷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感情这种事,是没有办法去勉强。
车里的空气有些压抑和沉闷,方思瑶打开一侧车窗,微风拂面,好像要挥散她凝重浓郁的心里阴云。
他们停在前面路口一家医院外面,放好单车,相跟着走进去,济仁医院的招牌大概是定期有人擦拭,在稍稍淡了些的阳光下闪闪发光。
方思瑶将车停在路边,之前听到江晓婷和人的谈话,她参加了慈幼社,来一间医院做义工,没想到竟然是舅舅开的医院,她虽常年都在国外,但是和家里的联系也没有减少,舅舅的医院从规模,环境,设备到整体医师资质力量都是国内首屈一指的的优秀医院,口碑风评也很好。她这次回国一开始并没有确定要留在台湾,是以也没有去打扰舅舅。钟伟哲的妹妹珊妮由于专业和她的原因,也在这间医院工作。
方思瑶对济仁医院比江晓婷熟悉,轻易的找到她之前提过的儿童疾病基金会。镶着儿童疾病基金会门卡的办公室里,传出谈话的声音。
有人出来,门并没有关紧,打开一个不大不小的空隙,方思瑶还没有靠的太近,这个时间来这里的人也不会很多,不会有人注意到她。
他们在商量音乐会义演活动。
那个陪江晓婷来的男生真的是很热心,不仅承诺可以叫更多的人来,在基金会负责人表明缺少一个钢琴手时,还主动提议可以找他们的老师钟伟哲来。
方思瑶放轻脚步,尽量不发出惹人注意的声音,里面人的谈话内容在她靠近之后变得更加清晰。
方思瑶感觉到心脏快速的跳动,不能死心的情绪总是死灰复燃,却一次次自取灭亡。
她听到江晓婷带着些许自豪和热切的话:“对啊,督导,可以找我的男朋友,他的钢琴确实弹的很棒……”
后面再说什么,方思瑶已经听不清了。
她紧紧靠在墙上,支撑着,平静的神色在这句话之后有些裂痕,乌黑明亮的眼睛此刻失焦般没有方向,漫无目的的不知道看向哪里。
钟老师,男朋友,弹钢琴。
伟哲执教的学校还会有另外一个同名同姓会弹钢琴的老师吗?
显然,不可能。
果然是钟伟哲。
竟然是钟伟哲。
方思瑶再次看向那个女生,单纯青春的江晓婷,她控制不住的想要走进去,眼尾沾染的泪水让她脸上有些冰凉的湿润感,她转身走开,很快很快的进入到走廊拐角的洗手间。
她千万次告诫自己的冷静和劝慰,都在避开人群的这一刻,这个空间,崩溃了。
洗手间空无一人。
黑色干净的洗手台上方是一面光洁明亮的镜子,方思瑶的手撑在洗手台上,身体弯曲的像是直不起来一样,可手臂却死死的撑住,冰冷的洗手台将她的手冰到残忍的温度。
镜子里狼狈不堪的方思瑶一览无余。
方思瑶慢慢抬头,看向镜子里面妆容精致却面如死灰的自己,脑海里是刚才的对话,一遍一遍,一遍一遍不停的在轮回。
方思瑶泪如雨下,一滴滴落在漆黑的洗手台上,从不将难过显露人前的她在只有自己的这里,痛苦的无以复加,她甚至闭上眼睛不想再去看自己的样子。泪水模糊视线,却又仿佛让什么在逐渐清晰,清楚到可以看见所有的纹路和肮脏。
三十岁的方思瑶,面对变故从来游刃有余的方思瑶。
难抑的哭出来。
痛彻心扉的声音慢慢的回荡,散开。
钟伟哲,你一直都在欺骗我。
方思瑶哭的断断续续,眼尾染的通红,她盯着镜子里的自己不断的重复:“原来你一直在欺骗我……原来,你一直在欺骗我……”
她究竟再问谁。
她为家庭,为亲人付出一切,换来的竟是丈夫的欺骗和背叛,她要向谁去说。
又有谁能懂。
断续的话让她说的费力,却又固执的重复,好像这样就可以将心理所有的苦闷发泄出来一点。
方思瑶打开水流,接起一捧狠狠的扑在自己脸上,泪水融在一起,她不停的扑水,冷的浑身发抖。
镜子花了,照出方思瑶从未有过的狼狈和难堪。
她不由自主的言语着,“为什么你要欺骗我,为什么你要背叛我……为什么……”
水流安静的淌着,发出淅淅沥沥清脆却空旷到撕心裂肺的声响。
藏着一个女人微弱的呼吸和分裂破碎的心脏。
还有她守护付出十年的婚姻家庭。
突如其来的手机铃声让溃然到连自己都无法面对的方思瑶清醒了,勉强的平静下去,她摸索着打开旁边的手提包,翻找几次,才拿出响动的手机。
右手无名指上是她的结婚戒指。
来电号码,是小熊,她的儿子。
方思瑶迟疑了太久,才敢接起电话,她微微挺直身体,看到自己被水冰到稍泛浅红的脸,妆容已经散乱了,却依然柔和漂亮。
她的神色,她的表情,让自己都感觉到害怕。
方思瑶不自然的笑,伪装出和往常一样的温柔音色,难以抑制的难过让她说几句简单的话都是力不从心。
“熊baby……妈咪也很想你……我在图书馆找资料……你先乖乖在姑姑家写功课……妈咪晚一点再去接你……乖……拜拜……”
方思瑶觉得自己很悲哀。
婚姻,家庭,双重背叛。
她不愿让人知道她的难堪处境,举目无亲。
只剩下一个需要她照顾的儿子。
但无疑,她已经冷静了一点,方思瑶依然是方思瑶,可以理智的去对待任何事,她相信没有她做不到的事情,抽出纸巾擦干净脸上的水。
连同那些狼狈和伤心,暂时的,强硬的,舍弃掉。
不需要再去为丈夫做什么辩解。
她现在要为了唯一的儿子,坚强忍耐。
方思瑶可以委屈自己去迁就忍让,一切都是为了孩子。
她不能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