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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第二十五章 ...

  •   宋熹微自然不想死,她就是因为不想死,所以才想尽办法地离开他,可是他这么说……
      她有些惶恐了,难道她费尽心机也一直是在枉作小人么,“郡王,若我与你在一起才会死呢?”她的声音不可忽视地有些颤抖。
      “你怕我?”高长恭看了她一眼,那是第一次他在她的眼神里看到了恐惧,他原本以为她的眼睛永远古井无波,可是现在他竟然让她害怕了,他自失地笑道,“和我在一起会死么?你对他,真是用情至深啊。”
      不是这样的,他会错了意。可眼下,宋熹微不能解释,只有顺着他的话说下去,“郡王你何苦如此?人都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家婚’,郡王既然早知道我的心意,又何必逼着我离开宇文邕?”
      高长恭垂了眼睑,长长地眼睫曼垂下来,似稀疏有致的凤羽,“你是说,如今的种种,皆是我咎由自取?”
      “我并没有这样说。”宋熹微撤了匕首,侧过身淡然答道。
      “但你心里定是这么认为的,”虽然她的匕首不再横在他的脖颈间,但匕首的凉意早就渗进了他的心间,挥之不去,“是啊,我作茧自缚,我不愿挣脱,其实,我早就应该想明白了。”
      郑璃,我宁可你在别的男人怀里笑,也不希望你在我的怀里哭,所以,“你走吧。”
      宋熹微睁大了眼睛有些不可置信,她的手心颤抖,原来她一直汲汲以求的现在终于实现了么?“郡王你是说……”
      高长恭沉而缓地点头,“郑璃,我予你自由,你可以走了,永远地离开我。”
      宋熹微乍闻好音,兀自不信,愣了片刻,终于回神道:“多谢郡王。”
      她言罢便提步走了两步,却生生地一顿,心中有什么突然断了,痛得厉害,她不回头,却听见身后有一道嘶哑磁沉的声音:“把包袱带走吧。”
      宋熹微“哦”了一声,回转身来拿起了桌上的冰蓝色的包袱,她又向前跑了几步,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将饮恨连刀带鞘地放在了桌上,她淡淡道:“上次隐约听到你骂宇文邕是个窃贼,那么在你以为,这刀应是属于你的了,我现在将它还给你,这样也不算他夺你所好了。”
      然后,她真的离开了,再不回头。
      园中垂花拱门横逸的柔绿的枝条颤动,仿佛纤细柔嫩的玉手在作着离别,而这一别,似乎便是永远的结局。
      那把匕首,是他父王赠予他母亲的定情之物,如今他的母亲不在了,那么饮恨本来便应该属于他。可重新落入他的手里后,饮恨却带上了别样的意味。
      讽刺。
      郑璃,原来你即使离开,也会这样讽刺我。
      高长恭默默地立在园中,没有叹息,没有落泪,只是“滴答”一声,一滴朱红的液体落在打磨得光滑的石桌上,然后又是几声,嫣红的血色在桌上慢慢晕染开来,他低低一笑,抬手拭去了嘴角的血迹。
      “郡王你这……”陈伯从后面走过来,满脸心疼,“既然放不下又为何要放?”
      高长恭的声音暗哑低沉,早不复原来的温润清浅,“其实,我不是放弃,只是想通了。我的周边是暗色四垂,是无底深渊,我若真的爱她,便不能让她进来。”
      陈伯不甘反问:“所以宁可苦了自己?可做错的分明是她,为什么要郡王来受这份苦?”
      “她有什么错呢?”他低低地呢喃,“错的一直只是我而已,她有什么错呢,她只是,不爱我而已啊。”
      明明只是这么轻轻的一句,明明他说这话的时候还带着笑,可是陈伯却听得鼻尖一酸。
      “如果成全是爱的话,那我当是爱她的,只是我一直都不知道该如何去爱。我用了错误的方式,换来陌路的结局,到如今,谁也怨不得谁。”尽管语声嘶哑,却仍然犹若梵音,他的手还放在胸口上那隐隐作痛的位置,不料却已是血迹斑斑。
      陈伯悲哀地叹息,“都是命啊……”
      世人谓兰陵王心忧,却不知高长恭所求极是简单,只是期盼相爱的女子来与他相守到老,如今看来,连这也是奢求。
      宋熹微出门时是一个人,连走也是一个人。
      只是她出门的时候,夕荷和晨露都立在门口,冷眼看着她离去。

      夕荷甚至冷淡地说道:“你走吧,以后不要回来了。”
      晨露也随着她附和:“你再也不要回来伤害郡王了。”
      那时宋熹微听得很惊讶,不明白一向待她如姐妹的两个丫头怎么说翻脸就翻脸。她诧异地想要开口,可恍然间明白过来,她这一走,在她们眼里势必便成了那负心之人,想来她们为兰陵王打抱不平也是有道理的,此事,终究是她负了他。遂不再言语,一个人点头离开了。
      随手一捏,包袱里竟然装的都是珠玉银钱,一道惊雷劈进她脑子里。
      若是以前,高长恭要向她送东西讨好,都是用精美的盒子封起来的,从来没有用包袱裹过,这包袱更像是用来赶路的!难道,他放自己走不是因为她将饮恨架在了他的脖子上,不是因为她威胁他,而是因为,他今日本来便是来放她走的?
      他来放她走,可她还这么对他,怪不得,他表现得那样伤心。
      宋熹微心头巨震,看着那冰蓝色的装得满满当当的包袱,一股酸意从心头升向肺腑,眼眶也有些湿热。
      可是不能回头啊,她使出浑身解数才终于从他的身边逃离,此时回去只是前功尽弃。捏着包袱,她不顾一切地飞奔起来。
      邺城大街上人来人往,所有人都看到了这个如风般飞驰的女子,却无人惊异,各自忙活着。
      宋熹微找地儿雇了一辆驴车,天没黑时便出了邺城。在此之前,她的心中一直纠结,知道出了城门的那一霎那,她才知道再没有反悔的余地了。心中留恋不舍,她掀开了驴车侧面的帘子,向后回望了一眼。
      这是公元561年,她穿越到这儿的第二个年头,短短一年时间内,她已经相继离开了两个男人。

      宋熹微这几日终于察觉到了不对,她这是被人盯上了。
      一个女子出门在外总是会遇到些麻烦,宋熹微自然不可避免地会碰上几个骗子,饶是她聪明谨慎,也还是被骗去了些财物,她有些无奈,又觉得头疼,然而第二日,被骗去的钱会完好无损地出现在她住的地方。
      不用想,那个说放了她的男人其实并没有真正放了她,还一直派人跟踪。虽说可能是好意,但宋熹微觉得他既然答应了自己便不该再在背后做这些事情,弄得她心神不安,担忧下一刻又会被捉回去。
      不行,她得先甩开那两人,再找地儿落脚。
      她遣了驴车,自己徒步进了山林间。
      层层林木遮掩下,有朱漆红顶露出尖尖的檐角,青黛色的瓦在长天下似冒着轻烟,缕缕升腾。远远地便能分辨出,那是一座屹立于此的寺庙。此时已是南北朝时期,佛教文化在中原已经开始兴起,几乎全国各地都能见到寺庙,所以宋熹微并不感觉到奇怪。
      兜兜转转几番后,宋熹微彻底拐进了深山老林了,不知道那两人有没有跟来,不过她想她应该可以做个香客在庙里头借宿一晚。
      于是在进了寺上了香之后,宋熹微向住持说明了来意。
      老住持眉眼慈悲,笑容和蔼,像极了佛家心莲,“施主且随老衲来。”
      宋熹微正不解,却仍然随着住持进了一所别院,那应是专供香客暂宿之地吧。
      甫一进院,住持便和蔼地转身,宋熹微不明其意,却见他笑容温和,稍稍放心后便听他说道:“此地无人了,有些话,老衲须得单独同施主说。”
      若不是因为他是个和尚,还是个老和尚,宋熹微还真有些担心他会图谋不轨,但眼下她还是镇定的,听如此说,便平心静气地回了句:“师傅您想说什么,只管说便是了。”
      老主持温言道:“施主怕是不属于这里的人。”
      没错,此话一出,宋熹微登时全身惊颤,她穿越来这里之前,曾有个老和尚对她说不当属于21世纪,然后她便穿越过来了。现在竟然又有一个老和尚说她不属于这里,还看穿了她穿越者的身份?宋熹微觉得整个世界都玄幻了。
      不过既然连穿越这种事情都发生了,再有其他诸如此类之事发生,宋熹微也只能见怪不怪,她故作淡定地回道:“师傅你怎如此说来?”
      老主持上下打量着她,温声淡笑,“施主眉目清朗,想来应是不识这北朝烟火之味,至于老衲为何一眼瞧出来,或者应该说,这冥冥中自由天注定。老衲知施主心中有惑久不得解,如今便由老衲为施主解来。”
      他说得没错,一点错都没有,宋熹微心里的确压抑了太多的事情,可是一时片刻她竟然不知道从何问起,便随口问道:“不知大师能否告知,我为何会从一千四百年以后穿越过来?”
      “一切皆谓缘,”老主持手里捻着佛珠,道了声“阿弥陀佛”,又抬了眼一脸慈悲地说道,“此地有人与施主的缘分太深,加之他执念又太多,不可弃不可毁,施主便凭着这股执念从未来回到了现在。”
      宋熹微不知道他说的有人是指谁,惊讶地皱起了眉,“大师您所说的‘有人’是指谁?”
      住持念着佛珠,却轻轻摇头,“不可说,不可说。”
      果然是和尚的那一套!宋熹微撇了撇嘴,终于忍耐着换了问题,“那师傅总可以告诉我我在现代的家里现在怎么样了吧?”
      住持仍是摇头,“不,老衲看不到未来。”
      这不可说,那又不知,宋熹微有些火大,但想到不能造次,她心中气馁了,无奈之极地说道:“那师傅将你所知道的告诉我吧。”
      老主持又道了声“阿弥陀佛”,然后面带慈悲地说道:“施主来至此处必然心中有所不甘,老衲却须得告知施主,万般逃不过者,亦且谓之缘,既来之,则安之。”
      感觉这老和尚在牵姻缘呢,宋熹微心中有些不悦,但还是双掌合十盈盈鞠躬,语声虔诚:“谢大师教诲。”
      老主持淡然道:“施主宽心便好,你的住处便在那边。”他抬起手来向着左侧的房间指去,宋熹微顺了他手指的方向,住持早已察觉到她心思不净,却仍然语声温和,“施主先进去整顿,老衲还有些东西希望能交给施主。”
      房间的采光不错,早间醒来时会有淡淡的曦光从木窗牖处轻轻地投射进来,为整件屋子都染上温和的橘黄色。屋子里点着温醇的檀香,烟气袅娜地腾着,宋熹微明丽至极的脸庞在氤氲的烟雾中若隐若现。
      老主持昨日拿来的东西是一张面具,不是兰陵王的鬼面或者银质面具,而是人皮面具,戴上之后可将她的脸易容成男人的模样。若说有人皮面具这等工具宋熹微是信的,可是老和尚还一脸和蔼地对她说这面具有变声功能,她一时惊得下巴都快掉地上了。
      搞什么飞机?照如此说,这东西比21世纪的工具还先进很多啊,估计韩国的整容界也可以哭晕过去了。
      她听了老主持的话,忐忑地拿着它拭了拭,然后就惊傻了。出家人果然不打诳语啊!
      宋熹微再一次觉得,她的世界玄幻了。
      老主持是方便她行走么,可是宋熹微怎么觉得这住持给她这个,竟然是在帮着她逃离兰陵王呢?不知怎的,宋熹微突然心绪大乱,她望着博山炉中飘出来的阵阵香烟,心里乱七八糟地绞作了一团。
      与此同时,被宋熹微甩掉的两名“跟踪狂”已经快马加鞭地赶回了兰陵王府。
      陈伯已经被调了回来,此际正在高长恭的屋外守着,见到匆忙赶回来的两人,有些惊奇,“你二人怎的回来了?”
      两人却不答,只是赶到房门口,对着高长恭禁闭的房门直直地跪了下去,两人齐声道:“属下有错!”
      里面传来了一声压抑的咳嗽声,他们心神一凛,便听见那磁沉的声音低低响起:“跟丢了么?”
      两人登时叩首,其中一人有些惊乱地回道:“启禀郡王,那女子十分狡诈,我们看她不住。”
      陈伯忽然怒斥:“你们二人平素里干什么吃的,郡王让你们不过看个女子,你们都看不住!”陈伯虽然不喜宋熹微,甚至十分讨厌那个让郡王伤情伤心的女子,可是没奈何郡王喜欢,他也就只由着他去了,只希望他家郡王的身子不致太坏,可如今,这两没出息的东西竟连一个女人都看不住,想到郡王又要伤心了,教他怎能不气?
      高长恭却低声道:“陈伯,不用骂他们了,阿璃那妇人啊,旁的人不清楚我却是明白的,打从一开始,我便没指望他们能跟多久,心中只是期望让他们跟得久一些,再久一些,好叫我知道她去了那些地方。”
      前来回报的两人中另一人回道:“郡王,我们这几日跟踪,发现郑姬所去的方向,似乎是陈国的方向。”
      南陈么?不会是障眼法吧,高长恭苦笑两声,吩咐道:“够了,你二人下去领赏吧。”
      “是。”
      待那两人走了之后,陈伯也正要离开,高长恭却又吩咐:“陈伯,你且拿着我的印鉴修书一封,告诉宇文邕说阿璃已经离开邺城了,让他派人前来接应。”
      陈伯纳闷,郑姬不是要去陈国么,让宇文邕接应个什么?但转眼又听得里边传来了几声咳嗽,他也耽搁不得了,“郡王你保重身体啊,老陈这就去办。”
      匆匆的离开的脚步声响起,门里边的咳嗽声却属引未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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