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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   Chapter1

      不是在任何一个曾经幻想过的场景,他没有不期而遇在球场上、林荫路间、图书馆内。他们单单邂逅在斑马线旁。嘈杂的背景,来往的人群,宋秋畦不慌不忙踩着最后一下闪烁的黄灯安全走到对面。而田禾站在那里。是不是遇到一些人和遇到一个人,我们做出的反应是不尽相同的?那么这一刻,两个不太把视线对焦的人注目着对方,先是大量色块瞬间变成清晰的背景,街道、人流还有斜后方的垃圾箱,每一寸视线所及最后都锁定到一个人身上。
      “啊。”也没有抑扬顿挫,田禾做作的喊了一声,宋秋畦飞快的挪开踩了她的脚。
      “对不起。”说着他还笑了起来。
      这是他们大学开学的第一天。天气甚好。古有一候凉风至、二候白露生、三候寒蝉鸣,D市的秋天正是这样层次分明,八月末还有暖阳,风却徐徐透着凉爽。田禾的长发随风飘起,踏出步的一刻,他们离得很近,发梢拍打在宋秋畦的肩膀上,让他感觉到火辣辣的疼。他笑得意犹未尽,急匆匆拉了田禾的手,指尖一颤,和她的发梢一样。
      “你这是踩完脚不尽兴,还踩手么?”

      初来这,滨海城市带给田禾很多不一样的感受。天空的颜色、空气的湿度、风吹在身上的感觉,街道更不规则,因为有山,常常有望不见尽头的上坡或者下坡。她对这里的风印象很差,说刮就刮好像咆哮起来的班主任老师。天空明明湛蓝美成一片尽收眼底,转眼间起风,就把云在天上吹散,好好的蓝色天幕被切割,让人有想伸手去拾干净的冲动。田禾的爸爸田君义年轻时是京剧演员,现在已经变成京剧老师。但在妈妈何美华嘴里,则一直都是一名京剧表演艺术家。这称谓频繁的出现在正式非正式的各个场合,成了田君义不可分割的一部分。田禾一直都不懂,艺术家到底是什么,她总觉得她妈妈一向大方得体,办事甚是细微谨慎,不像是用高帽满足自己虚荣心的那种女人。直到高考后,看了他们在团里排练,田君义前年起身体就大不如前了,后台上他带的徒弟们早早就到齐,小一些的两三个打闹着,还装模作样轮流拉着胡琴,田禾坐在那看见她爸,眼神和在家是不一样的。专注,是当人真的做一件热爱的事才会呈现出来的一种状态。这样的老田让人觉得“曲中走板他能听,步下差池他会睁。”后来后台人多了,大家嘻嘻闹闹吵着让田君义来一段,他用那种眼神先是对田禾笑了又笑,而后真就在胡琴声中提了提衣襟,“我正在城楼观山景,猛听得城外乱纷纷,旌旗招展空翻影,却原来是司马发来的兵。我也曾派人去打听,打听得司马领兵往西行……你就来来来,请上城来听我抚琴。”
      田禾正是在听过那段空城计后感觉到自己的心跳愈发凶猛。她渴望可以找到能让自己入迷的事物。希望自己也沾染那种专注的神采,她一直觉得女孩子不应该活得贫乏空洞。结果大学报到的第一天起她就真的一点都没贫乏空洞。
      踩了脚又拉了手的这天,宋秋畦跟着田禾一直走回学校,“我叫宋秋畦,G大学国际金融的。你也是我们学校的吧?”他松开手做了自我介绍又问到。田禾收回手拨了拨头发,“我学历史。”原来是学历史的,可惜田禾并不是那种看起来就很传统的,透着古典气质的女孩,宋秋畦原本还想借着专业夸赞她一番,但确实不怎么沾边。她看起来既是婉约的,又因为那些在阳光中闪烁跳跃的金黄发丝而显得前卫。说话的时候,她并不太抬眼,这又让她有一点倨傲与冷漠。可倘若不看神情,她的声音又是慵懒的,像是毛茸茸的生物所发出的能够盘踞在人心头上,在上面卷曲成弹簧,一声高一声低跳跃着,这声音就像初秋一样,冷冽只是薄薄的表皮,膨胀在内的全然都是暖洋洋的内核。“你很喜欢历史吗?说实话我认识的文科生里还真没有人选这个专业呢。”“不喜欢。”“那为什么要学历史?难道是因为高考时分数不够?报考失利?”宋秋畦把声调提高了,希望这样能让她发现这只是一个玩笑,他边走边观察她,余光和正面的打量交替着,原本他很讨厌女生背帆布的背包,念高中的时候班上很多女生都是帆布包搭配藏蓝色的校服长裙,这搭配对于青春期的男生来说简直是致命的打击,在宋秋畦眼里,这就是拖沓,那些帆布布面粗糙的在他整个青春期都留下了划痕。但此刻,这种伤痕好像是被治愈了。
      “难道是为了择业?既然不是爱好,你想做的工作需要学吗?”见玩笑并没起作用,宋秋畦还是规规矩矩将谈话内容拉回正轨。凑巧又是一个街口,遇了红灯,田禾撩起一侧的头发,终于正眼看了看他。
      “我历史不好,补一补。”她回答他,正是用那种乍听很冷,其实很暖的声音。
      田禾没有恋爱过,没有经历过的事就不好去评论,可是她也憧憬过。在学校和其他女生一样自习课把自己弓成虾米悉心阅读放在腿上的言情小说。想来,她觉得爱意就好比愁丝,是缱绻又让人带有微微痛感的。但痛也要痛的恰到好处,多一分就是痛苦,少一分就没了缠绵。她渴望的邂逅,是与“寒风吹老了树叶更吹老了华鬓,又复在他的愁怀里。”那样的人,理应是站在天空下没有云雀便孤零的少年。如果一个男生能在躁动的年纪将孤单拿捏得恰到好处,理所当然是吸引人的。至少是足够吸引她的。宋秋畦却是一个完全没有愁丝的人,没有愁丝的人不配拥有孤单。他出现在车水马龙的大道上,生性莽撞,略有轻浮的笑容在田禾眼角裂开一个巨大的洞,有光就是在那个角落透过云层透射进来的,这应该不是邂逅,田禾认为应该把这种事划分到单纯的搭讪里。

      女生宿舍熙熙攘攘的,
      后来,田禾也不太能想起更多的细节了。大三开始的第一个学期,她被各种论文和考试弄得分身乏术。也没有再仔细感受过D市层次分明的秋天。印象里每次从宿舍走到图书馆,从图书馆走到食堂,只能感觉绿色渐渐隐去了,周围的人还是来往的像风一样,也看不清长什么样,脸上有什么表情,穿了什么款式的衣服。田禾意识到最近的自己有一些呆滞,她试图从发现端倪的这一刻起开始放松一些。端午节有几天没有课,她办完事回学校的途中接到了齐嘉的电话,说是程焉生日要一起吃饭。
      G大西门进去后,会依次路过实验楼、图书馆、往左转不远就是女生宿舍楼。听起来并不太远,但中间被篮球场足球场分隔的也要走上一阵。有人在打篮球,田禾艰难的辨认着那些身影,她往那个方向走近的时候看见宋秋畦三步上篮,球在篮筐上哐地一声,他在原地站稳后,崔响跑过来和他击掌,他还带着今年生日时送他的那对护腕,看起来有些旧了。又是几个回合,他们私下打球时总是满场脏话。田禾觉得真是聒噪极了。
      “田禾!”
      平天摇头晃脑朝她跑来。是头脑简单的人特有的步伐,一般人迈不出这种简单又飘逸的步子。看了就倏然心情大好。宋秋畦寻声也望了过来,没有夕阳的余晖,没有火红的晚霞,就连一片像样的云彩都没有,但他伫立在那,没有笑,只是轻轻挑了挑眉毛。“你什么时候过来的?怎么没喊我。”“刚站了一会。正好路过。”“我把东西装一下,一起走。”近来,宋秋畦不怎么使用询问的语气了,大多对话都是平淡的,没有起伏的声调。其实他的声音远比他的外表出色,如果先闻其声再见其人,总会觉得,要是再帅一点就好了。眉毛应该再浓重些,鼻骨应该再挺拔些,鬓角的头发应该再整齐的向后靠些。
      田禾低头侧目想着这些,咬住了嘴唇。平天毛毛躁躁撞了她的肩,一副就要垮下去的架势将整个人搭在崔响身上,两个人好似秋天晾在外面成捆的大葱,歪歪斜斜,借着彼此的力道摇摇曳曳站在那。崔响用方巾擦汗的时候朝田禾看了看,点个头,表示了“哟,你好。”
      宋秋畦把那对护腕依此摘下来,在包里放好。他用手使劲拨了几下刘海,没出多少汗,但还是感觉肩膀酸酸的。拎着包转回去恰好看见田禾在那低着头。她的头发又长了许多,细软的发丝不用染色就带有一点金黄,要是风把这些头发吹起来,总能荡起好看的波浪。他三两步就走到她面前,一把将她揽在怀里。
      “晚上一起去吗,程焉肯定也喊你了吧。”
      “不太想去,不想喝酒。”
      “又不是一定要喝。”

      这是交往的第三年了。宋秋畦显然比田禾应酬要多。他在学生会有差事,系主任也总喜欢烦扰她最得意的门生。林林总总、大事小情,第一年的时候可能因为是热恋期,田禾总会克服着些许不适尽可能的陪着。后来,她不怎么迁就了,他也不怎么邀请。一旦有了什么事,就算离得很近,几天不见面也是常有的。
      但不论什么时候走在外面,即便是吵架了,两个人怒气冲冲却又一言不发,宋秋畦也总是会牵着田禾的手。这是他的习惯,是他主动帮助田禾养成了这样的习惯。区别是田禾的指尖不知何时起就没有再颤过了。她的发梢无数次滑过宋秋畦的肩背与指间,唯独她的指头再也没有初识时那些微的颤动,颤得宋秋畦心都抖了抖。

      把东西送回去,宋秋畦简单洗了洗,换了衣服便出门了。傍晚的时候有些凉意,可田禾执意在楼下等着。他下来的时候看见她周围有不认识的人围着聊天,“我就上楼的功夫就变出这么多美女。”宋秋畦的声音传来,几个女生一同转头看他,除了田禾都笑得分外开心。
      “田禾这就是你男朋友吧?”
      “总看见你们在一起,却从来不介绍给我们认识一下,你也太小气啦。”
      宋秋畦推了下衣领,走到田禾旁边,“她看起来高贵冷艳,其实内心非常脆弱,我要是和你们多说几句话,我家田禾晚上回去就该哭了。”田禾仰头看他,他怎么笑得那么自然,他的喉结翻上翻下,说起我家田禾的时候,轻声的家字又混了后面两个重重的田、禾。女生们咯咯地笑成一团,边上一位明显性情豪放开朗的还直接伸手过来搭了宋秋畦的肩膀。
      田禾抿着嘴笑了笑。她没反驳,只是特别安静的等待他们都笑完。
      “我们还有事,就先走了,下次再聊吧。”

      听说,程焉是宋秋畦的高中同学。她是少有的特别纤细妩媚的北方姑娘,既是婉转动人的,又开朗豪爽。一个女生如果兼具这两种特性,往往都是迷人的,更何况她还长得漂亮。G大是缺少传奇却不缺少故事的地方,这种地方最容易培育出暧昧的情绪,因为人与事都不会太锋利,少了针锋相对,自然就多了许多空间让一个个故事有了土壤。
      赶到饭店以后,齐嘉在门口左右张望,直到看见田禾挽着宋秋畦出现,才飞快的跑了过来。“怎么才来啊。”她抱怨的时候也笑,齐嘉的眼睛格外好看,明眸善目说的就是她这种眼睛,既漂亮,眼神也清丽单纯。她与田禾是历史系两个不得不说的人物,齐嘉的成绩特别好,田禾的成绩特别糟。“平天呢?”宋秋畦向后看了看,“他在里面呢,他们在里面都嗨一轮了,你们两个真慢。”齐嘉挽过田禾另一边的胳膊,将她拽走,原本与宋秋畦紧挨着的那一侧突然就松开了,好像是五厘米外错失良机般的失之交臂,最后一刻田禾猛然勾住宋秋畦的手。她向后转了半个身位,使劲握着他的手,用眼睛直勾勾的看他,他反手将她整个手掌都握在手心,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
      包房很大,一共有三桌人,多多少少都能叫得出名字。他们进去的时候发现里面已经喝得如火如荼了。程焉烫了卷发,大把柔顺蜷曲的头发铺在她背上,穿的是蓝色的连衣裙,领子不是很低却正好是让人想入非非的高度,蓝色又将她衬得肤白胜雪。她是精心准备过的,她总是这样做什么事都细细考量。宋秋畦牵着田禾进去的时候,她巧笑嫣然的端着酒杯迎上来,“怎么才来啊。”是和齐嘉一样的开场白,可这不是嗔怪,是看不见底的黑洞。
      “不就是罚酒吗?我喝还不行?寿星一上来就咄咄逼人可不行。”宋秋畦根本就对这种场面见怪不怪,或者说,其实他是游刃有余的。他去端杯,倒酒,手指擎杯一饮而下的角度,所有的一切都很熟练。三杯酒后,又被一堆起哄的人推搡着推到别处,田禾找地方坐下,可能是有些饿了,不停转着桌子,拣喜欢吃的,菜很可口。齐嘉总是时不时过来和她说几句话,但从不拉她一起去玩。吃饱了就单手托腮,看满屋子的人,但不管目光落在什么地方,耳朵里始终都是宋秋畦的声音。这种时刻其实她和别的女孩是不一样的,她不会因为男朋友的冷落而觉得有任何不妥,反而是习惯这样的处境的。大二开始的时候他们就不怎么粘在一起了,田禾觉得宋秋畦特别热爱这个世界,他喜欢用自己的眼睛去感受整个世界,亲力亲为,他的字典里或许没有经验之谈这回事,他对待人和事都是“现在进行时”,想到什么就去做,感受到什么就会表达,或许没有爱够这个世界之前他绝不会安安静静坐在一个人的身边。
      “秋畦,你和程焉高中不就是一个学校的吗,你们是不是有故事啊?”
      “是啊,快招,是不是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秘密。”
      起哄的人,田禾只觉得面熟,应该都是程焉系里的朋友。聚会总是容易被这种暧昧的话题点燃,隔壁桌好多人跟着敲打杯子,都在喊着让他讲讲以前的故事。
      “你们怎么回事,人家女朋友在那坐着呢。”程焉嘴上虽这么说,可眼睛却一直看着宋秋畦没有移开过。
      “噢对,秋畦有女朋友,你看我都忘了。在哪呢,过来热闹一下啊。”
      这些人有些明知故问的嫌疑,生硬的装作环视一周,然后锁定田禾的位置。田禾还是拖着腮,她也看着宋秋畦,这个角度的他表情柔和,脸上的笑不知是不是真的,多了一丝戏谑。田禾知道他在等着看热闹,她打算按兵不动的。
      程焉很快就调整了显出不悦的表情,她大大方方拿着酒和杯走到田禾面前,大家都喝差不多了,这么高兴的日子理所当然应该有一些挑战,一些惊喜。田禾还思量着自己烫卷发会不会好看的功夫,程焉就来到面前了,她知趣的自己端杯站起来,接下一杯酒,举起来说着生日快乐。
      “谢谢,秋畦和我都认识好多年了,看见你们感情这么好我真替你们高兴。”
      “嗯。我也我也挺高兴。”一晚上没开口,小小打了个结,但事情好像并没有结束的意思。
      “前天放假跟朋友出去玩,在不夜城看见你了,那天没看见秋畦,本来想结束后喊你一起走把你送回去的,怕你一个人玩太晚不安全。”田禾没做声,“我听秋畦说你是个宅女,以前一起出去玩,很多次让他喊你来,他都说你不喜欢,这个人啊就是小气,就想把自己女朋友藏起来,你们看啊,咱们宋大侠可是吃醋精呢。”
      大家哄然一笑,然后就炸开了各种各样的讨论。不是讨论,是咂舌,整个包房顿时就被非议挤满了。
      一个程焉的爱慕者应该是喝多了,大着舌头在一旁说起,“那天晚上我也看见了,秋畦,你,你女朋友在隔壁包房和一堆小姐坐一起有说有笑,她到底是去玩还是在那工作啊?”
      撑了那么久和谐庆生的欢乐感,一瞬间就爆破了。大家都有所期待般伸长脖子等待着剧情的继续,整个房间氤氲着挥之不散的酒气,现在似乎又有黏着的莫名液体紧压在每个人裸露的皮肤上。不是吹弹可破。是一触即发。
      田禾真羡慕程焉的运气。想找茬的时候便能抓到最适合的把柄,而且她总能先发制人。
      “你他吗说什么呢?”齐嘉喊得破了音,房间终于安静了,舞台仿佛都已经开辟出来了,男主女主男配女配大家应该自己跳到台上各司其职了。“都他吗有病吧,你是想过生日还是想找茬啊?”齐嘉的睫毛因为愤怒不停的煽动着。
      “宋秋畦女朋友自己做的事,看见了还不让说吗?”爱慕者借着酒劲撒起泼来,185的身高,站起来颤颤悠悠冲着一个女生大呼小叫。备胎无法转正的理由也可见一斑。“你看见什么了?啊?看见什么了?”“我,我不是说了吗,她和好几个小姐在一起有说有笑,看,看起来文文静静的……秋畦你也是的,女,女朋友养不起一个?”真是最佳反派扮演者,只得罪一边是不够的,要有鞭炮一样的精神,引线烧起来就是噼里啪啦连成串的爆炸才好听,才好看。整个房间都让他炸得红彤彤的,这满堂彩可是让寿星看得受用极了。
      “程焉你故意的吧?”齐嘉知道冤有头债有主,全然不把鞭炮放在眼里,她其实是想窜上去理论的,但平天一直拉着她。嘴上不停说着算了吧算了吧。
      “唉还有你,”鞭炮应该是个有志青年,想化身导弹让爆裂范围更大些,他将手里的杯砸到桌子上指着平天说,“你看看你这个怂样,见你多少次你都这么怂,你是你对象的狗吗?”
      “他就是我的狗怎么了?”齐嘉一把打掉平天冰凉的手,“平天他就是乐意给我当狗,他要是乐意,我还是他的屎呢,狗就乐意吃屎,你羡慕啊傻逼?”
      “哈哈,俩神经病?看看你们这几个人,一个比一个奇葩,这是什么组合?□□女大学生溜的狗,还有狗拉的屎吗?”
      轰炸还在继续,但看客们许是害怕伤及无辜,又因为多少和两边都有交情便开始出来圆场了。男女主角一言不发却让整个场面画不上句点。
      “我看李傲是喝多了吧?”宋秋畦询问正在兴头上的程焉,简单的询问,但就好像是箭,是一种胁迫。程焉察觉出这样的宋秋畦有些危险,放下端着的双臂,回以柔和的微笑。“你看我好心办坏事了,平时也没机会和田禾说话,那天看见她的确只是怕她不安全,本想喊她一起回去的。”“行了,不是过生日吗?喝这么点酒就已经满嘴胡话了,你也是个爷们?”宋秋畦转身问着鞭炮李傲。“不是,秋畦,哥们看你带绿帽子,这,这都好心。”
      “哪来的绿帽子?你那天少喝了?就你们这眼神,你们见过田禾几次?我女朋友好着呢清白着呢,要不说不能带出来,就应该藏起来留着深夜本大爷自己一个人独自享用。”
      田禾苦笑了一下,她觉得宋秋畦能挺身而出真是十分难得,便不想负了他一片好心。她打算再喝一杯酒,于是端杯走过去,“谢谢你了,不但关心秋畦,还能记挂我,大家都没少喝,别扫了兴。你今天真漂亮,怪不得周总经常夸你。”
      最后这句,虽然大家都不懂,却狠狠的将了程焉一军。程焉黑着脸干了酒,说了几句圆场的话就继续过她的生日去了。再闹下去也未必演出更得她心的剧本。齐嘉气呼呼拖着平天和田禾就往外走,田禾等着宋秋畦,他在人堆里表情严肃对她比了个电话联系的手势,他没有一起离去。

      世界上应该不存在理所当然该在一起的两个人,可齐嘉和平天不一样。他们没有在一起的时候,你会觉得女孩聪明机敏活泼外向、男生腼腆单纯,都是好相处的,都可以拥有很多种恋爱的可能。可他们在一起了之后,你就找不到看起来比他们更适合彼此的第三个人了。大一暑假前,学生会和社团联合会在校内组织了很大的活动。女生宿舍朝向食堂的那边,整条路的树上都系满了绳子,绳子上挂了很多便条,写着女生们的愿望。平天下了晚自习在外面等了很久,等到都没什么人了才自己一个人鬼鬼祟祟开着手机上的闪光灯挨排寻找他想要的那张纸。他的手心里,从别人那打听完记好的名字和联系方式因为是用钢笔写的,出汗后都有些看不清了。心里不停念着齐嘉齐嘉,后来总算在一棵树干旁边的角落里找到了署名齐嘉的纸条,他如获至宝,扯下来揣进口袋,害羞得落荒而逃。在相爱的两个人中,人们总会觉得先喜欢一个人就好像在心态上落了下风。20岁的时候,青春却还能将人驱使成凶猛海兽,即便怯懦,也无法更改喜爱、思念与得到的执念。所以,那张纸条在平天兜里躺了一个月,直到暑假,8月16号那天他坐上火车,14个小时车程,17号早上到了齐嘉她住的城市。他拨了烂熟于心得电话号码,在火车上一整晚辗转反侧,发型已经不堪入目,齐嘉急匆匆赶来的时候,平天把皱巴巴的写了齐嘉愿望的纸条递给她,一句“生日快乐。”还险些破音。那张纸现在还被齐嘉收藏着,她生平第一次许这么矫情的愿望。“希望有人能想起暑假过生日的我。”他不但想着,还不打算忘了。

      从饭店出来,田禾执意要自己先走。齐嘉嘱咐她到了学校给她打个电话,就拦车让她走了。
      平天把丝巾从齐嘉的包里掏出来给她系上,晚上的风又硬又凉。
      “咱们两个走回去吧。”“好啊。”两个人都没动,都在等对方迈第一步,结果这默契让他们杵在原地,三秒后齐嘉哈哈大笑起来。“你记不记得我第一次听见你名字时笑得不行,”齐嘉挽起平天的胳膊,两个人延着路边走了起来。
      “记得啊。我本来想在学校找个叫什么治国的人。虽然这名字有些土气,但这么多人没准就有谁家爸妈特别复古就取了呢。然后我就可以让这哥们陪我去找你,我当时都想好了,齐嘉你好,这是治国,我是平天下。”
      “你怎么这么幼稚啊。”
      “我胆小啊。我怕你对我印象不深刻,但最怕的还是我长得完全不符合你审美。那样就完全没有胜算了。想想那个时候,我是多么忐忑的一个美少年啊。”
      齐嘉在他肚子上掐了一把,“我对你的脸倒是意见不大,但你再涨一斤,我就开始晚上溜你。”
      “溜呗。”“你脸皮怎么这么厚啊?”
      “齐嘉你知不知道田禾去夜总会的事?”“知道啊。”“她去那干嘛?”“你没有关注她的微博吗?”“你不是说不可以关注除了你以外的女生吗……”“没多大的事,她脑残,参加一个当地的女权协会都一年多了。我听说她们那组织会帮一些遭受家暴、文化程度低的甚至是妓女维权,募捐帮她们查身体之类的。具体的我不太懂,她微博上总是转发这些,我本来以为她就是一个愤愤不平的文艺小青年,转发点微博就得了,没想到她还真去跟着一起活动。”“这不是助人为乐吗?程焉她们干嘛那样?”“你不是总和宋秋畦在一起么,你不知道程焉是他前女友吗?他和田禾在一起其实是劈腿甩了程焉之后的事了。”

      Chapter2

      卢梭说,人生来是自由平等的。
      假设这个观念是对的,那么我们成长过程中所遭受的特权、区别对待、优胜劣汰或许完全只是一种假象。天性是更倾向于动物性的,而人性则是文明演变至今在我们身上进化而来的东西。在宋秋畦心里,天性和人性一直都是对立的两种事物。倒不是对立,或许只是常在一些地方让他的思维出现碰撞,向西或者向东,时刻存在选择。天性让他感知什么是本我,人性则操控他尽可能稳定。正是这两种天赋让人变得立体多变,同时也因如此,人与人之间哪怕只是很小的感知与细节的处理也极易产生偏颇。宋秋畦从小行事就大胆且爱憎分明,他在解放天性的这方面应该是随了父亲宋维。
      高中的时候,宋秋畦已是十分挺拔的少年了,在学校很有人气。青春期的他和其他男生无异,叛逆不羁、追求刺激。高二分班的时候他和程焉分在一起,校花校草喜结连理应该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宋秋畦偶尔喜欢跟着感觉走,所谓的感觉,无非就是他的兴趣爱好甚至包括虚荣心。起初,他能听到很多身边的男生讨论程焉怎么怎么漂亮,怎么怎么性感,就像他们喜欢的□□、滑板鞋、湖人的队服,常常挂在嘴上。可区别是,其他这些他们都会用尽办法去得到,别管钱是从家里骗来的,还是一个月在别人那蹭饭,总归有很多办法可以让他们得到满足。唯独在程焉这件事上,宋秋畦不理解,为什么喜欢却都要推脱,“真漂亮,性格又好,也不知道谁有福气和她交往啊。”“她要是做我女朋友……,你打住,你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明明每天都把喜欢和口水挂在嘴边,却永远都在猜测。那时候的宋秋畦,从不把登对放在对于情感的考量中去,对他表示好感的女生,只要他不反感,都会多多少少有接近的过程,但是他渐渐发现,接近是很致命的举动。先是原本觉得娇小可爱的某班文艺委员,几次接触发现性格让人腻烦得无法忍受,后来干脆尝试和短发开朗的体育特长生接触,可没过多久就觉得她除了傻笑好像不会什么。他这才渐渐意识到自己在异性这方面的追求,符合审美是不用多说的,最重要的是绝不可以无趣。
      宋秋畦曾暗自观察过程焉很久。很少有那个年纪的女生能够把自己的方方面面都经营得妥帖。在所有素面朝天,被试卷和参考书堆砌的城墙遮挡住最后一丝青春气息的女高中生里,这样每天都收拾好披肩的卷发,涂橘粉色唇彩,校服整齐合身,绝不穿脏兮兮的运动鞋的女生,至少在他的视线里就只有这么一个。她就连做作起来的样子也算是无懈可击的,侧首,微笑,偶尔抿嘴偶尔伸手拨起鬓角的碎发别在耳后,宋秋畦熟知这套动作之后隐藏的深意,他们绝不是一类人,但那时年少轻狂的他却还是带着探秘的心接受了这场相遇。
      初恋究竟是青春结的果实还是荷尔蒙初分泌的结果?说不清。电视里开始播放那些剧情狗血却暧昧至极的韩剧,男生女生都开始怀揣一颗悸动的心。这些扑通扑通强劲有力的心跳把整个学校的一年四季都催生得五彩斑斓。沉闷的表象下面,俨然已经泛起了无数涟漪。宋秋畦是在高二下学期期中考试前开始承认已经追到程焉做女朋友的。他没对任何人说起,这场恋爱是从他接受程焉的告白开始,也没意识到难得想绅士一次,却成了女友眼中的别有用心。他们开始恋爱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一中,受到了很多白眼和指指点点,当然,都是在那句“很般配啊”之后。
      他们在一起后,最大的变化就是程焉不再散着她的长发了。每天早上出现在宋秋畦眼里的都是一副把马尾扎得很高,露出白皙脖颈的样子。宋秋畦每天早上都会提前出门,反方向坐两站车,再和程焉一起来学校。4、5月的时候,早上依旧很凉,这成了他们开始牵手走路的借口。程焉的手,柔软细腻,握起来是丰盈的,就好像一把抓起一整团厚实的棉花塞在掌心,做任何的动作,它都会与之贴合。宋秋畦时尔看见程焉依偎在身边,略有害羞的样子,就觉得新奇。这种新奇感驱使着他,让他并不疲倦于与她的交往。

      生日宴之后,田禾自己回了寝室。简单洗漱后爬上了床才哭了起来,静静的把脸埋在枕头里流泪,也没有声音,连肩膀都没有明显的起伏。她是压抑了很久没错,想不通的地方又太多,总想着,如果找到问题和答案就一定要和宋秋畦摊牌的。这个找寻的过程持续得越久只能证明他们的感情出问题越久,一点其他的进展都没有。在别人眼里他们还是那样,甚至看起来她还是值得别人羡慕的,因为她的男朋友是宋秋畦。单单因为是宋秋畦,这个名字就那么无懈可击不给她一点喘息的机会。哭了一会,直到湿热的枕巾温暖了她的脸,潮湿与酸涩带给她除了心痛之外的羞辱感,她猛地爬起来,又整理好衣服和头发一言不发的跑了出去。误会也好,怨气也罢,累积太多不甘和不解,她努力了很久了,既然自己真的无能找不到答案那只好去他本人那里问一问。一想到此,田禾再也按捺不住了。她一路小跑,平日不太运动的她艰难又执着的向刚才回来时的那个方向跑着,这种傻事一定要自己做过,才能理解为什么张嘉茵总在寝室里和她男朋友一哭二闹三上吊。

      可能是闹了一场,气氛再回不到之前那种蒙在鼓里的暧昧,没举几轮杯人就开始散了。程焉还是挂着无懈可击的微笑迎来送往,收了几份礼物,是几个后到的连饭菜都没吃上几口的社团里的后辈送的。他们刚到这个学校,还揣着一些类似实现梦想和期待奇遇的心情,每天都过得兢兢业业,在他们眼里程焉或许就是曾经幻想过最完美的“学姐”的形象。将礼物一一摆放在包房角落的茶几上,程焉不忘在他们走之前每人给予一个鼓励的拥抱,那两个个子较矮的女孩子被她揽在怀里,脸颊贴在她冰凉细腻的锁骨上,顿时脸就红了。或许就是那一刻她们能闻到程焉身上的那种芳香,这味道其实也没什么特别,可足够与众不同。这种不同轻而易举就让这种香味成为他们整个青春时代乃至日后想起来也不忘去回味和追赶的标识。这冰凉的锁骨、纤细紧致的腰肢还有一头卷发扑散出来的一阵香气,似乎每一样都是遥不可及。
      服务员开始进来收拾残局,几个年纪还不大,应该是附近小一些的城市过来打工的女孩子,一边扯着台布,收着盘子,一边悄悄偷看宋秋畦。她们互相之间偶尔一次“我都看见你看他了”的心领神会,都让彼此的脸上蒸腾出一片粉红的霞幕。抱着盘子朝外走的时候,也不知是谁撞了谁的肩,咯咯咯的笑声没走几步就变成了哈哈哈。宋秋畦举着手上的瓶子一饮而尽,从兜里拿出一张卡递给程焉。
      “田禾知道你花钱给我过生日吗?”她接过卡,摘下挂在那一晚上的大衣,披上就朝外走去。这根本就不是一个问句,她似乎也不关心到底是刷谁的卡结账。宋秋畦用手揉着额头,许是心情不好,喝点酒就上头了。他看见之前端着东西出去的服务员又进来,礼貌性的朝他们笑了,刚才还沉浸在偷瞟他的乐趣中的女孩子现在面对他的笑容竟然露出了不屑的表情。这包房是他们负责的,他的女朋友不是刚才走出去的那个,他们是知道的。宋秋畦收回笑容,手机在裤兜里震动起来,他接起电话,是秋楚的声音。
      “你在哪呢,宋秋畦?”
      “秋楚?你怎么用田禾的电话打给我?她没有回学校吗?”
      “她没去找你吗?”
      “她刚才和齐嘉他们一起回去了。”
      “我还有两分钟到你那楼下,你下来,我有事和你说。”
      宋秋畦起身朝外走,正好在电梯口看见程焉,他接过她的卡,听她说她装好了东西一起走吧,随口说句你让别人送送你,就进电梯下去了。等到走到门口刚好看见秋楚在出租车上下来,来者不善的样子。
      “你怎么来了?田禾怎么了?”
      “刚刚张嘉茵用她电话打给我说她人没了,这么晚,我们就拿着电话分头出来找找。”
      “今天闹了点不愉快。”
      “都是兄弟,秋畦你要是选了程焉谁也不觉得意外,男人么。但是田禾这边你也得处理一下不是?”
      宋秋畦接过秋楚递来的烟,在他的打火机上嘬着了烟头,他看着秋楚笑了笑没有去反驳,也没说话。
      “我没立场出来英雄救美,换了别的姑娘,我都不会出来说这句话,但是田禾不行。她认死理儿,人也不坏。”
      可能是等着宋秋畦思考,也可能只是想等一个答案。秋楚把还剩大半截的烟尾扔在地上踩灭了,双手插兜专心看着宋秋畦。程焉从后面的转门里走了出来,拎了几大包东西。刚看见秋楚就笑着喊起来。“老秋你也不厚道啊,不来吃饭也没份礼物?散场了你倒是来了。要不等我把东西送回去,咱们几个再出去喝点?”
      秋楚不接话,马上要尴尬起来的时候宋秋畦示意程焉赶紧打车回去吧,拎那么多东西也不嫌累。她这才挥手上车,一溜烟儿的尾气扬长而去。宋秋畦这才掐了烟,咳嗽了几声,哑着嗓子说到,“我俩的事我们解决吧。先找着她,改天我和她谈谈。”
      话音刚落,都没等秋楚再接下句,身后就传来田禾的声音。
      “你想和我解决什么,又要谈什么呢?”

      这一年,G大合并了几个艺术类的学院,第一次搞起了迎新晚会。军训一共15天,这些天南海北凑到一起去的新生在一起摸爬滚打了半个月就马上开始一边上课一边准备起了文艺演出。体育馆是新建的,学校越来越大,原来露天的那个有些小又不实用了。虽然艺术院那边承包了大部分的晚会内容,可其他学院也不能置身事外。宋秋畦是借着这个机会找到了田禾的,在历史系主任那里。
      “嗨嗨,我们又见面了。”
      他剪头发了,鬓角那里利索了许多。棒球衣里面只一件纯色的T恤,不驼背,站在那像一个熟人一样。
      “你一会出来我有事找你。”宋秋畦示意田禾,和主任说完话,他就在走廊等她。他还对她使了眼色,仿佛说着“你可别想跑我有得是办法找到你。”
      那次谈话是什么内容来的,田禾没有清晰的记忆。主任拿着一沓纸在她面前指点江山般反反复复喷着唾沫星子,漫天的雨让这次谈话显得冗长没有尽头。其实也不过讲了10分钟而已。从主任手里接过那些纸,田禾忍住没有做任何一个想拂去上面口水珠的动作。恭敬的行礼,说那老师我先回去了,距离门口4,5米的距离她差不多走了一光年那么长。拢了拢头发,抿了抿嘴唇,推门出去,宋秋畦就靠墙站在对面,是侧脸。
      走廊被两侧的光均匀的照亮,他站得地方背光,在阴影处更能看得清整个人的轮廓。
      “你找我什么事?”
      “你出来啦。那我们走吧。”

      他能一直讲话,并且大多数话题都有趣得很,但更让田禾感觉到心跳的是,他们两个经过哪里,哪里就会有目光停在他们的身上。可能前100米时,还觉得很令人局促,再慢慢走下去,田禾就更愿意把注意力放在他的话题上。
      “其实,下周迎新演出,我想找你和我一起。咱们两个就随便弹弹吉他,唱个歌,你说怎么样”
      “不怎么样。”
      “别拒绝的这么快啊,不能看在我年少英俊的份上考虑一分钟吗?”
      田禾不回答,默默朝前走了几十步,估计有一分钟了,才开口说,“我想了一分钟啊,还是觉得不怎么样。”
      “所以你是真的觉得我年少英俊啦?”
      “什么鬼?”
      “看在我年少英俊的份上考虑一分钟,你考虑了,那不就说明你同意我的确年少英俊。”
      他像无赖一样扯住她的袖子干脆不让她再走了。一阵风吹过来,有海的潮湿和腥气,但似乎已经飘了很远,只残留着最后一丝味道和湿黏的触感。路边的银杏树,许是因为叶子形状的关系,荡起来更像划开的水波,大波浪是绿色的,点缀着少数几处泛黄的波折,连接上田禾跳动起来的发丝。
      “你拉着我干嘛?”
      “你不同意我就不放手了。”
      “你能正常点吗?”
      “你再不同意我就喊非礼了。”
      “你喊吧,看看谁会信?”
      得到了应许,宋秋畦嘴角扯出坏笑,他抓起田禾的两个胳膊,飞快的让它们缠在自己的腰上,她的脸立刻撞上他的胸膛。
      “非礼啦!”宋秋畦使劲地喊,田禾根本没想到他会这么做,想挣脱却变成了被他紧紧扣在怀里,她的脸贴在他的胸膛,这里的空气异常干燥,闻不到腥味只能感受得到另一种荷尔蒙散发出来的淡淡味道。
      “非礼啦非礼啦非礼啦。”他一边喊一边洋洋得意地笑,路过的人还以为是恋人在打闹,男生喊着非礼还使劲把女生搂在怀里。这不是新生代表那个小帅哥么?刚开学就有女朋友了可真行,不过女孩子是谁啊,脸一直扣在怀里都看不到,看起来很普通啊。
      宋秋畦幼稚的热闹了半天,发现田禾在怀里根本不挣扎了,他松开手,两个人终于有了一点距离。田禾深深吸了一口气,用手拨了拨被弄乱的刘海,仰起头红着脸问他到,“闹够了?”“闹够了。”“饿了,吃饭去。”“我请你吧?”“吃什么?”
      宋秋畦把饭卡拿出来塞到田禾手上,“你刷什么咱吃什么。”
      没风了,但叶子还是在两旁影影翳翳的。偶有一片悄然落下,在地上砸起无数尘埃。看不见,可是对于叶子的世界一定是轰轰然的声响。田禾觉得自己一定变成了一片叶子,被巨大的砸地的声音震得耳朵里嗡嗡响,她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努力去听清宋秋畦接下来讲的所有字句,终于减缓到只能听见一声接一声咚咚的声音,这么有规律,这究竟又是什么声音?
      叶子的心跳吗?
      “你有在听我讲话吗?田禾?田禾!”
      “啊?有啊……”
      “你脸怎么还这么红?”
      “没有吧。”
      “你不会是还在害羞吧……那还装得这么镇定?”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羞吧羞吧,我会负责的。”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以后经常那样你就不会害羞了。”
      宋秋畦抓起田禾攥着饭卡的手,原地等她做出一系列的反应,就是没有松开。田禾的瞳孔放大,依次闪过了惊讶与不解、然后是发觉不能挣脱后的迷茫、询问他到底在干嘛的愤怒、终点是她明白自己原本真的不怎么想拒绝。心跳可以掩盖很多矜持,埋葬很多无知。
      “你是在泡我么?”过了半晌田禾才语出惊人。
      “哈哈哈哈,是啊。害怕泡不到所以干脆先非礼一下占占便宜。”
      “你松开我吧,咱们有话好好说。”
      宋秋畦松开手,掌心上的触感还留有余温。这个女孩子的一颦一笑他都喜欢看,喜欢到也有叶子在他的胸膛里落地砸出咚咚的心跳。这种声响使他区分出另一个未曾谋面的自己,新鲜的充满未知的挑战。他跃跃欲试,已经等不及与这个自己一决高下了。
      “你追就追吧,不用这样,挺吓人的。”田禾不抬头的嗔怪他,继续朝食堂走去。宋秋畦三两步就追上她。
      “那我应该怎么追啊?”
      “我怎么知道?”
      “那你干嘛嫌我的方式不好。”
      “就是觉得……有一点别扭。”
      “其他女孩子多主动啊巴不得对我投怀送抱呢。”
      “但你没喜欢她们,不是么?”
      田禾转向他问到。宋秋畦一瞬间就明白了她的情商真的很低,可是这种直白既透了点她的自信又掺了一点呆萌,真是要命。
      “你没谈过恋爱吧?”
      “没有。”
      “我们到底去吃啥?”
      “去看看吧,哪里人少就排哪里。”
      到了食堂发现,哪里人都不少。田禾喜欢吃面,可又害怕在他面前一抽一抽吃出鼻涕,还是选择了饭菜的套餐。终于等到她的时候最喜欢的那道菜都被前面的胖子要走了,正犹豫着要不要等它重新填上,就被人撞了一个趔趄。
      “你在这干嘛呢?”撞了人不道歉还这么凶的喊着,田禾回头刚想理论,发现是个漂亮的女孩子,她的目光也不在自己身上,而是身后端着餐盘的宋秋畦。
      “看不出我来吃饭吗?”对话有火药味。更多的人转过身来关注。
      “这女的谁啊?”
      “同学啊,朋友啊。”
      “她拿你卡干什么?”
      “吃饭。”
      “她拿你卡干什么?!”
      “程焉这事你真管不着。”
      “行。”
      田禾看着她又走开,心里想了好几个剧本。大概是投怀送抱的女生吧?最坏不过就是前女友了。刚开学就有前女友,还好我没有答应。应该不是吧,这女孩子也太咄咄逼人了,难道是家里派来管教他的表姐?两个人倒是都长得挺好看的。我就这么直接随便盛点饭菜去那边坐吧,他还会和我一起吃饭吗?他会不会解释一下什么情况啊?我应不应该问一下……
      “你就别想了,赶紧打好过来吃。”宋秋畦见她呆在原地,推了她一下。魂儿又回到自己身上感觉踏实多了,田禾喜欢吃的菜也端上来了。满满当当盛了一盘端过去在宋秋畦对面坐下。
      “卡还给你。”
      “放你那吧。”
      “我不要。”
      “放你那,又不是给你。”
      “那你拿什么吃饭?”
      “我以后三餐都找你一起吃。”
      “刚才那个女生是谁?”
      “程焉。”
      “我是说她干嘛那么说你,你们什么关系?”
      “没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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