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痕纪年》陌行

1、第一章

　　黎明驾驶着阿波罗的战车，撕破黑夜的幕布，推开模糊的暗影，阳光如水瞬间倾斜而下，流入无垠的平原，涌向山峦低谷。雷克特基地的寂静与肃穆被晨光层层剥蚀，甚至是金属反射的冰冷也减弱了许多。

　　与往日不同，今天的雷克特基地因为嘈杂的汽车发动机声，多了几分生气。大门外整齐的停驻着十几辆兵力运输车，几百名新兵已经在门前排好队列，静静地等待着长官们的安排。

　　“无论什么时候，兵营还真是对新兵毫无福利可言。”站在最后一排的某个新人开始发起牢骚。

　　新兵入营时间是上午，所以为了及时到达，不到凌晨四点新兵们就被强行推进运输车。睡眠不足和饥饿感更易引起坐车时的不良反应，不少人因为一路的颠簸而面色铁青，包括希德。

　　显然基地把这次漫长而煎熬的等待当成了另一种训练，新兵们饥肠辘辘地静立了三个小时后，雷克特宏伟肃穆的钢铁大门才缓缓开启。

　　基地内的士兵向大门集合，排成两列纵队，分别对立于门前，绵长的队伍一直延伸到远处的巡视高台，与两侧的楼梯几乎衔成两条笔直的长线。

　　对于鲜少出营的新人们来说，这么隆重的场面也是难得一见。

　　希德所在的兵营属于南区，发展较为落后，雷克特基地内先进的设备对南区的士兵来说就像是新世界的大门。不少人露出了惊讶和好奇的表情，眼睛禁不住四处张望。

　　“南区的乡巴佬！”

　　从旁边的队伍里，冷冷地传出来一句讽刺。虽然声音不大，但是这句话仍然戳到了希德和南区兵的痛处。

　　希德转头望去，旁边的队伍里几个人正对着他露出刺眼的讥笑，以一副胜利者的姿态。

　　“精英败类”，这是南区营给北区营起的一个绰号，表面上是一种蔑视，但更多的是源自内心深处的自卑。

　　站在希德右手旁的队伍的新兵，他们来自于经济、科技以及军事力量强大的北区联盟，身着修身的定制军官服，银制的袖扣闪着微光，胸前是一排整齐的黑金石纽扣，在阳光的照耀下可以看到北区营的军徽浮雕纹路。为了衬托军人凛冽的气质，北区营甚至为他们每个人配备了装饰短剑，繁复的雕文从刀鞘蜿蜒至刀柄，金属的光泽熠熠生辉。

　　希德觉得自己的双眼有些招架不住了，对方队伍的气场远远压过了其他新兵，甚至是雷克特基地内受过专业训练的士兵在气质上也无法与他们匹敌。

　　“他们从是马戏团出来表演花式剑术的杂技演员吗？”希德的队友嗤笑了一声，虽然刻意压低了声音，但依旧被“精英”们不多不少地尽收耳底。两边的气氛顿时变得更加紧张，希德向右瞥了一眼，立马收获了十几个嘲讽的眼神和微笑。

　　“算了，肖恩，这没有意义。”希德回过头，制止了队友幼稚的挑衅。

　　肖恩原本想反驳几句，但是被一阵吵闹声扰了兴致。

　　希德踮起脚，越过前面人的头顶，看到了巡视高台上几名高级军官站成一排，呈跨立姿势，手执训诫鞭，表情严肃地扫视着台下的新兵，仿佛在精心挑选属于自己的猎物。

　　原本喧闹的队伍顿时安静下来，这份沉默持续了几分钟后，终于被一阵有力的脚步声打破。高台的贵宾室里走出一个高大的男人，纯黑色的军服左胸上缀满了功勋章与资历牌，深红色的披风烈烈作响，皮质的军靴踏在高台金属地板上时，发出的声音仿佛每一步都踩在人的心跳上。

　　希德觉得眼前亮起了一道光，他眯了眯双眼，竭力让自己的注意力集中。

　　他看见远处的男人站在其他军官之前，铂金色的长发随意地搭在颈窝和肩膀上，倨傲地眼神目视着群有人。希德明白，台下的人并不值得他去一一审视。

　　“欢迎来到雷克特基地，幼狼们。欢迎你们加入，这个狼群。”

　　“欢迎来到雷克特基地，幼狼们，欢迎你们加入，这个狼群。”

　　……………

　　这或许是每个新兵经历过的最特殊的迎接礼，只有一句简短的欢迎词，而且带着浓浓的火药味。

　　长发的黑衣军官说完后就，直接交待勤务兵布置接下来的任务，自己则站在一旁，默不作声。

　　勤务兵打开公共广播，向所有人传达新兵事项，礼台前的半空中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全息投影，上面播放的是雷克特基地的建成历史和地图概况。

　　在此之前，基地给每个人发放了个人的智脑手环，人员信息处理办公室会在播放展片时向所有人的私人智脑传输分配信息。

　　“哦，真他妈的该死！”肖恩看着智脑全息屏上显示的个人信息，不停地咒骂，“为什么会是混编？！”

　　不仅仅是肖恩，其他人也开始发出强烈的抱怨，整个场地顿时变成了菜市场，几乎所有人都在窃窃私语。

　　希德看了一眼自己的信息，发现自己被编入了E4中队的第二小队，同组的还有北区营和东区营的成员。

　　也就是说，雷克特基地内不再用区域划定军事人员，而是采取了最极端的混编模式。

　　“为了培养士兵的综合能力，基地还真是下足了血本。”希德并没有抱怨，只是默默接受了这种奇葩的安排。

　　肖恩皱着眉头，脸色极差，说道：“这种完全不切合实际的想法会让他们血本无归。竟然把我和北区的败类安排在一起，我忽然觉得留营当后勤兵擦马桶也比来这里强的多！”

　　希德投过去一个同情的眼神，但是又不知如何安慰对方。肖恩的父亲是个商人，曾经带着大部分积蓄去北区做生意，结果被骗得身无分文。北联盟政府向来自视甚高，排外性极强，并不愿意受理肖恩父亲的投诉，所以这个可怜的经商者等于吃了哑巴亏。每次肖恩提起这事的时候，都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营区整合是进入正规部队的前提，没有其他选择。”希德拍拍友人的肩膀，“我们想到的基地未必不会去思考，很多事只是我们多余的思考。所以接受现实吧，年轻人。”

　　“拒绝！即使赢不了北区的那帮滚蛋，我也不想输得太难看。”

　　希德决定放弃这种无意义的说服，转而浏览自己的全息屏。其实和肖恩相比之下，希德的运气也没有好到哪去。分配表里显示他所在的小队里共有四个人，其中两个来自北区，余下的一个属于东区营。

　　“或许我应该来之前多学学其他分区联盟的习俗。”虽然以自己的承受力能够接受这种安排，但是希德仍然被哽了一大口血。

　　“你被分到哪里去了……”肖恩看到他古怪的表情，饶有兴趣地凑过去，瞥了一眼希德的智脑投影屏，刚刚还不悦的神色立马染上了笑意，更确切的说，那是幸灾乐祸隐藏失败后的表情。

　　“两个北区，哈哈哈哈哈，刚才安慰我的那些话现在还给你应该不晚！”

　　“肖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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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枯燥的典礼结束后，新兵们都要与曾经的队友、同胞分别，进入新的环境。在离开之前，肖恩紧紧地抱住希德的肩膀，脸上全是留恋与不舍。

　　希德个子比肖恩矮一些，被对方抱住的时候脸部会全部埋入他的颈窝。从远处看就像是一对感情浓烈的恋人在大庭广众之下宣泄自己的热意。

　　“我会想你的，朋友！”

　　希德面色铁青，隐蔽地抗拒着对方越来越紧的拥抱，“肖恩……放手，别人都在看。嘿，放手，教官拿着训诫鞭走过来了！”

　　直到监察兵走近两人，肖恩才非常不情愿地放手，“再见，希德。”

　　“肖恩……我们只是分队不同，以后训练会经常碰面的……”希德实在是无法抓到对方的激动点。

　　和肖恩分别后，希德独自一人来到宿舍区。基地将同一个小组的人分在一个宿舍内，看起来是为了方便新兵，但是区域之间不可调和的矛盾往往让这种便利成为暴力的根源。肖恩不愿意面对来自北区的室友，于是跟着其他分队的人参观基地。

　　还真是孩子一样的心性，希德这样想到。

　　穿过悠长的拱形走廊，经过虹膜检测仪，希德进入了舍区楼。进门可以看到宽阔的室内广场，中央的花坛上摆放着基地的徽标雕塑。广场半空中飘浮着全息投影屏，上面正在播放近期的军事新闻。

　　希德没有在底楼逗留，而是径直走上三楼，来到自己的宿舍门前。

　　1742……

　　希德盯着门前的编号，有些出神，不真实感越发强烈。正当他为推开门做心理准备时，宿舍门却被人从内忽然打开。

作者有话说

　　新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