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之无味(短篇玄幻）》蟹多多

6、完美计划（二）

　　晚上九点，胥小梅快步跟在骆胜涛身后走出办公楼大门，高跟鞋踩在光滑的人造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手中的拎包因为惯性甩得老高。
　　“胜涛，等等我~~~”胥小梅轻声呼唤。
　　骆胜涛停下脚步，双手往风衣口袋中一插，笃定地等着后面的人。
　　“走那么快干嘛？！”胥小梅的口吻略带抱怨，自从骆胜涛答应与她假扮情侣气气潘刚后，她很想假戏真做，而他总是人前人后戏里戏外界限分明，有时候她真担心自己入戏太深真得爱上了他。
　　“下班了！”骆胜涛慢慢转身面向胥小梅说。
　　这时候办公楼内又走出一批同事，其中包括周珏。经过他们身边时，周珏意犹未尽地瞥了骆胜涛一眼，这一瞬间恰好被胥小梅的余光逮到。
　　“我们去吃夜宵吧。”胥小梅挽住骆胜涛的胳膊，态度亲昵，成功地演绎了沉浸在热恋中的女人角色。
　　骆胜涛垂下头笑：女人啊，就是爱现宝。
　　周珏和其他二位同事嗤笑着越走越远，骆胜涛仍旧保持着原先的动作，眼望前方：“不吃了，我不饿。”
　　“陪我吃不行吗？”胥小梅嗲声嗲气地说，试图创造一个约会。
　　骆胜涛刚想拒绝她的邀请，却被身后之人抢去了注意力。“嘿，骆胜涛，有人找你！” 骆胜涛回头，看到潘刚正给一个女人指引方向。女人的脸白得有些慎人，脖子及裸露的前胸较之面色显得又黄又黑，明显擦粉过厚又不均匀；惨白的脸上二道细眉特别突兀，嘴上涂抹着鲜艳的红色唇膏；唯一看得得过去的是她的眼睛，挺大，其他也没啥特点。女人穿橘红色短棉衣里头配低胸银色珠片紧身装，一条超短牛仔小包裙连着紫色九分裤，脚上着今年最流行的黑色漆皮高跟鞋。
　　女人顺着潘刚的指向看到了骆胜涛，马上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到他身旁。耀眼的身影由小变大，骆胜涛有些迷茫，而胥小梅除了疑惑外还在心头燃起一把妒火。
　　“嗨~~”女人大喘气，紧紧地勾住骆胜涛，胥小梅虎着脸矗在旁边。
　　“你找我？”骆胜涛淡定地发问。
　　“我是安妮啊，你忘啦？”自称安妮的女人咧开血盆大口露出发黄的牙齿，与雪白的粉面形成鲜明色差。见骆胜涛不言语，安妮继续说：“上次我们在莱莱酒吧喝过酒……”她抛给骆胜涛一个暧昧的眼神，把歇后语藏在了肚中，“我以为你会来找我，可是你一点消息给没有，你怎么那么无情啊……”
　　“小姐，你认错人了。”骆胜涛的语调依旧四平八稳。
　　“怎么可能？”安妮的嗓音突然间提高二个八度，她从兜中摸出一张小卡片竖到骆胜涛面前，“我还有你的名片呢，你看！！”
　　骆胜涛并没有被这个女人的离奇出现惊得乱了阵脚，他甚至不理会她递过来的名片。一旁的胥小梅忍不住过来插话：“名片？让我看看。”
　　胥小梅抢过安妮手中的卡片——骆胜涛，时尚颠峰杂志社，副主编。“你们是什么时候交换联系方式的？”胥小梅问。
　　“什么时候？”安妮翻着眼珠思索，“一个月前……好象二个月前吧……”
　　“哦。”胥小梅把名片还给安妮，她心里生出个大大的问号：骆胜涛一直没有名片，二周前应胥小梅的强烈要求这才递交申请印了盒名片。眼前的女人说一、二个月前认识骆胜涛并取得联系方式，这是不合逻辑的。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我先走了，明天见！”胥小梅神不守摄地向骆胜涛道别，她觉得有些怪，真得很怪。
　　安妮依旧缠着骆胜涛，直到她接了一个电话，接着来不及告别尴尬地逃也似地离开了。骆胜涛笑了笑，这种伎俩简直就像小儿科，漏洞百出，他手一招坐上出租车径直回家去了。

　　“老板，我哪里做得不好啊？怎么才给我这么点？”安妮摇晃着手中寥寥可数的红色大钞，跟自己的雇主争论着。
　　“拜托，谁叫你把名片拿出来的！”潘刚站在昏暗的弄堂内，背着光，看不清表情，惟独那烟头的星火一明一暗。
　　“我又没拿错，难道这不是他的名片？”安妮再次从兜里掏出卡片，借着微弱的路灯细细琢磨，“哪有错，骆胜涛嘛！”
　　“切，你不明白的。”潘刚不耐烦地摆摆手。
　　“我不管，说好一千就一千！”安妮撒泼地摊开右手，左手拽着钞票插在腰间，“生意做好了情谊还在，如果生意做不好那我就顾不得谁的脸皮，骆胜涛旁边那女人就是你老婆吧~~~”
　　潘刚花了一秒钟思考，又花了五秒钟数钱，十秒钟后安妮满足地转身离开。刚走几步又回过头来，她说：“找个人直接把他做了，保证干净漂亮不留痕迹，有兴趣找我，拜~拜~~”
　　哈哈，潘刚干笑两声，他再也不会相信这种满口承诺的江湖人，一千元请她演场戏，只需让胥小梅知道骆胜涛是个花花公子就算完成任务，结果不出二分钟就把事情搞砸。但是女人最后的那句话如同一道闪电划开黑暗的天际，杀人，灭口，如果有完美计划倒不失为最彻底的解决方法……猛得一阵尖啸刺穿耳膜，潘刚浑身颤栗，嘴里的烟头落到地上慢慢堙灭，正预示着脆弱的生命在眨眼间消逝殆尽。

　　这天下午六点多，金阿福正准备打烊，破烂的卷帘门拉到一半时跑过来一个全身包裹得严实的男人。他穿着厚实的军大衣，脖子里裹着长围巾，脑袋上顶着与军大衣配套的雷锋帽，双眼被黑色□□镜挡住，他弯着腰用手捂住嘴咳嗽，如此一来果真把自己隐藏地很好。
　　“老板，有没有□□？”潘刚卡着嗓门尽量把声音压得很低沉。
　　金阿福将来人上下打量一番，心里已有大概的轮廓：“没有卖的，我关门了！”
　　“秃子介绍我来的。”潘刚侧过身，看着矮胖的金阿福把卷帘门全部拉下。
　　金阿福吃力地蹲在地上，一把重量级的铜锁牢牢地把卷帘门扣在地面上的环扣中。听了潘刚的话，他不紧不慢地站起身，头也不回地往店面旁的小巷子走去：“跟我来。”
　　潘刚咧嘴笑了笑，毕竟做了多年记者，有些本事在必要的时刻是很派用场的。他跟着金阿福穿过窄巷绕到店铺的后门，进了屋，金阿福开门见山地摊开手掌：“一包五百！”
　　“我要二包。”
　　金阿福懂行规，但他忍不住抬头看看潘刚。□□毒性比砒霜强百倍，看来眼前的男人比□□更恶毒千倍。他想了想后说：“先付钱。”
　　潘刚二话不说从口袋中摸出一叠红面大钞，金阿福接过钱后连数三遍，确认真伪后才放心地揣进兜里：“你在这儿等着。”交代后金阿福拐进内间，从墙角挖出藏在活动砖块后的一小包白色粉末。接着他从柜子里找了二个干净的自封袋，抖了些白粉末分别装进自封袋中，又在墙上刮了些墙粉一并装进去，这才大功告成左摇右晃地回到外间。
　　“都在这里了，不要放很多……”金阿福话未说完便遭到潘刚的抢白。
　　“我懂规矩，再见！”潘刚大踏步离开“阿福杂货铺”，心里头想：□□的价格都赶超白粉了，这是什么世道啊！
　　又过了五天，暴风雨来临前平静地过了五天，在这五天内唯一不平静的是潘刚，他反复琢磨着A计划，希望它按部就班地顺利实施，即使A计划破产还有备用的B计划，总之潘刚希望他消失，只要达成这个目的，无论过程有多复杂都难不倒他。或许这件事结束后耳鸣也会随之消失，“该走的都快点走吧！”潘刚虔诚地祈祷，孰不知这恰恰是一切罪恶的根源。

　　年底时分，街头巷尾弥散着浓浓的圣诞气息，树叉上缠绕着红白绿相间的彩灯，临街的橱窗上贴满了白胡子老头和他专用坐骑的卡通图案。南方城市很少下雪，但是漂亮的剪纸让人们觉得雪花其实离大家并不遥远。
　　时尚颠峰杂志社的圣诞特刊卖得异常火暴，因此这个提前的圣诞节显得格外热闹。今天的办公桌早早地被扫荡一空，桌子挤作一团盛载着琳琅满目的自助式佳肴，有各种蔬菜水果沙律、意式面条、西点蛋糕、烤鸡翅、牛排、匹萨等等，而平日最遭人怨恨的会议桌此刻却成了最受欢迎的酒水饮料供给台。
　　骆胜涛提着长脚酒杯自顾自地躲在角落中嗑着红酒，偶尔将目光投射到场中央卡拉OK的热烈氛围中。他刚刚拒绝了同事们的盛意邀请，推荐胥小梅与主编老张合唱，自己则退到了冷清昏暗的角落。他有预感，今晚注定是不平凡的夜晚。
　　空旷的场中央，胥小梅和老张唱得兴起，在同事的起哄下接连点了好几首歌。刚才深情高歌的周珏借机隐退，来到墙边倒了杯咖啡，端着杯子直接坐到骆胜涛对面。
　　“红酒，好喝吗？”周珏眨巴着求知的大眼睛，露出甜美的笑容。
　　骆胜涛抬头迎上她的目光，总觉得她的眼中好象缺少些东西：“你可以喝一杯试试！”
　　“你对他，有感觉吗？”周珏坚定不移地看着骆胜涛，提出这个奇怪的问题。
　　骆胜涛不明白她的用意，含糊其词地说：“呵呵，还好。”说实在的，他自己也不知道该怎样回答。
　　“哈哈~~~”周珏爽朗地笑，“也许我多管闲事咯！当我什么都没说吧！喝好吃好玩好睡好，明天太阳照样升起。MERRY CHRISTMAS！”
　　“U TOO！”骆胜涛目送那欢乐的背影，她迅速蹿到人群中与同事们疯成一团。他很佩服这个小女生的交际能力，她天生就是自来熟，她很好奇，有时候也会烦人，但是骆胜涛不讨厌反而羡慕她，他甚至开始向往一种热闹的人生！
　　“小骆，我敬你一杯！”刘胖子借着三分酒意举杯向骆胜涛敬酒，“你小子有一套，我服你！先干为敬！”刘胖子同为杂志社副主编，为人随和，是个直肠子，他目睹骆胜涛在短短几个月内做出的骄人成绩，感叹自己思维落伍的同时不禁佩服骆胜涛的各种运营策略，于是自饮一杯见底表示对骆胜涛的友好。“你随意哦~~”刘胖子补充道。
　　骆胜涛浅笑，在暗淡的灯光下显得魅力十足。“谢谢！”骆胜涛喝了个底朝天，好在杯中本来酒不多。
　　刘胖子开了头之后，其他见风使舵的同事都跟风向骆胜涛敬酒，骆胜涛一杯接着一杯灌到肚子里却面不改色，就连从头到尾在一旁紧密观察的潘刚都佩服他酒量过人。这时他挤到人群中，趁乱给用骆胜涛空空的酒杯中倒酒，这瓶加过“料”的红酒就是潘刚专门为骆胜涛所备。眼看着骆胜涛机械地将酒倒进肚中，潘刚这才如释重负地钻出人群。刚踏出两步，潘刚被突如其来的尖啸音突袭，差点站不稳跌倒在地，而他手中的猛料红酒瓶已然翻倒在地，所剩不多的红色液体喷洒到地毯上瞬间被完全吸收。
　　潘刚觉得头晕目眩，病症愈来愈严重，他觉得整个耳膜都被刺破，尖啸音如同一道激光径直穿透大脑。他眼前浮现出“报应”二字，潘刚捧着脑袋缩到墙角，给自己缓和的空间。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潘刚尝到了度日如年的滋味，他盼着头痛欲裂的痛楚快些散去，他盼着这个房间内的某个角落快些传来不合群的惨叫声……可是他失算了，他的如意算盘今天罢工了。
　　十分钟后，A计划彻底宣告失败，骆胜涛如常地逢迎着同事们的恭贺。潘刚强忍着头痛哆嗦地把手伸进西装口袋中，直到摸到那个小盒子他才稍微宽心。“还有一次机会，一定会成功！”潘刚鼓励自己。
　　潘刚朝骆胜涛走去，突然被搭上肩膀的手吓了一跳，回头看居然是小妮子周珏。
　　“哇，你走神了吗？怎么吓成这样？”周珏绯红的脸颊告诉所有人，她有些喝高了，嗓门也比平时大些。
　　“谁害怕了！”潘刚故作镇定，左手紧张地揣在兜里，掌心沁出汗来。
　　“去蹦的吗？”
　　“好~~可以。”
　　“那走吧！”周珏拖住潘刚的胳膊把他往外拉。
　　“你先去收拾包，过会在楼下等我。”潘刚将小妮子打发走，他还有件很重要的事没完成。
　　潘刚走到骆胜涛面前，刘胖子和小沙也在，潘刚掏出烟盒发了一轮，准确无误地把掺过“料”的特制烟递到了骆胜涛手上，看着他熟练地点燃烟头，潇洒地喷出第一个烟圈，潘刚这才舒坦地向大家道别，与美女共赴更HIGH的舞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