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人-梦忆》霖月莺兰

45、魅月（十五）

　　夜晚的沙漠十分的寒冷，狂卷的沙风甚至能冻死一只骆驼。黄色的沙子在银色的月光下显得分外妖冶，配上大面积温热黏稠的红色，还有热烈的火光，即使是再无聊再枯燥的场景都能变得摄人心魄。

　　蜿蜒流下的鲜血从反射着寒光的刀尖上滴落，渗入沙子里滋润了这片干燥的土地。身材矮小的男人站在横七竖八的断肢之间，背对着正在冒着火光的绿洲之城，大部分面容都被宽大的衣领给遮住了，看不清表情，只有一双金色的眼睛在暗中闪着野兽般可怕的光辉。还不够，他还没杀够。

　　零零散散的几个人从城里走了出来，手里提了大包大包的战利品，笑的很轻松毕竟这回又是完胜。经过飞坦身边的时候，他们都没有去打扰他，虽然这个时候去惹他可以趁机和他切磋一下，可是和一个暴怒的没有理智的家伙打架，兴趣缺缺。

　　穿着黑色大衣的男人手里翻着本印有掌印的黑皮书，虚空中映射出一张绿色的有点像五子棋棋盘一样的平面图。两个红色的小圆点正在坐标系上闪着光，还有一个金色的正三角忽闪忽闪的，尖头正指着其中一个小红点。

　　“都好了吗？”

　　合上书，绿色的平面图也就消失了，库洛洛转过身扫视了一下在场的团员，嘴上挂着满意的笑容。“那么接下来就要顺路去见一个故人了。”没有解释究竟是去见谁，因为在场的人基本上都清楚现在要去找的会是哪个人。能惹团长发火的人可不多啊。

　　……

　　一手托着瑞瑞，一手抱着已经昏迷的言襄，金从遗迹里跑了出来。最后一张【大天使的呼吸】上次已经用掉了，现在只有马上再回游戏里问那几个人拿一张才能救急了。毕竟解毒师可不会随时随地出现在面前，即使出现了也不一定能立即配出对自己陌生的毒的解药。幸好用于移动的卡片还有一张，那么立即过去也就不成问题了。

　　“请等一下好么？我想，你现在抱着的，是我们的朋友。”

　　低沉缥缈的声音从不远处传了过来，金转身，发现有一队人正在向他靠近。浓郁的血腥味扑面而来，带着不祥的气息，这样的人怎么会是言襄的朋友？若不是昨天早上那个绿眼娃娃脸向他招手，金恐怕也不会停下动作。

　　“她怎么了？……”

　　藏蓝色头发的男人从队伍里走了出来，整个人散发着暴虐的气息，话是关心的话，敌视的眼神却是送给金的。金尴尬地笑了笑，看样子自己是被人误会成凶手了啊。不过言襄会认识这些可怕的家伙，还真是有些出乎意料呢。

　　“中毒了，我正准备带她去解毒，有什么事情的话等她的毒解了再说吧，迟了点恐怕她的小命就没了。”

　　金嘿嘿的笑笑，整个人看似懒懒散散的却找不到弱点。旅团没有立即出手的一个原因是言襄确实需要解毒，而另一个原因则是对方有些让人看不透。明明应该是一个很无害很老实巴交的家伙，可是感觉上却完全与之相反。侠客说的没错，对方的确是个很危险的人物，但是如果不去惹他的话，他也应该不会主动上前找他们的茬。

　　“那就拜托你了。”

　　向旁边不着痕迹的挪了一步，库洛洛阻止了想要跟去的飞坦。他已经看到言襄拿着香水的手了，即使是昏迷了还抓得这么紧，看样子她的中毒和这瓶子多少也有点关系。算了，反正只要她一天留着那瓶子，他就能随时随地的去找她。至于那块不在现场的怀表，就当它是被她不小心遗失了的好了。言襄的心还在他的地方，那么她的人回来也是迟早的事。

　　“那，再见拉~”

　　摆摆手，金用他最快的速度消失在旅团面前，毕竟他不能确定，如果自己再迟疑一段时间的话，这帮人会不会就不让他走了。眼下还是救言襄的命比较重要，好不容易救一次人结果又被自己的失误给害死了，那可不行。躲到一个看不见那帮怪人的地方，金从衣服里掏出一张卡片喊了个名字就化作一道金色的光消失在夜空中了。

　　那边厢，贪婪岛的某人正在和朋友聊天喝酒笑谈金这家伙不知道又到哪里去鬼混的时候，一道强光砸了下来，把那个在背后说人坏话的家伙压翻在地。所谓说曹操曹操就到，大概就是这个样子的吧。

　　金没有顾及下面那个正在呻吟的不明物体，大喊着快把【大天使的呼吸】拿一张来。旁人虽然还有点搞不清状况，但是还是照着他的话做了。接过别人交给他的牌，金立即就叫出那天使帮言襄治疗。见言襄还没有醒来，金急了，愤愤地对着那软绵绵的地板踩了两脚，然后电光火石般跑到岛上的医院去了。

　　“救护车……”

　　地上的人抬起颤抖的手摇晃了两下，随即就昏了过去。毕竟被人砸中后又猛踩两脚可不是闹着玩的，特别是那个凶犯是金的时候。所以说，好孩子不要在背后说别人的坏话，不然即使不会被雷劈，也极有可能会被当事人报复，虽然明显这次金是无意的。

　　“医生！快点过来看看！”

　　一脚踹开医院的大门，金抱着言襄冲了进去。跑到急诊室，把言襄放到病床上，金看着那些会念的医生在给言襄做检查，顺便还给她接了个氧气罩。言襄的反应不是很剧烈，表情并没有表现出痛苦，除了满头的冷汗和急促的呼吸外基本和普通睡着的人没什么两样。真该死，那种毒究竟是什么？

　　“麻烦你出去一下，我有话问你。”一个戴着无框眼镜的医生拉着金出了病房，随手把门也给关上了。把一个香水瓶交到金手里，医生说言襄的情况很不乐观。“倒不是说她快死了，那种毒不会要了她的命。”拍拍金的肩膀，医生让他冷静一点。“你知不知道她身体里有两种毒？一种应该是最近才侵入她的身体的，另外一种从它与病人的融合程度来看，应该是十多年前的事情了。”

　　“两种毒？可是言襄平常并没有表现出中毒的症状啊。”

　　十多年前中的毒怎么会留到现在？而且上次用【大天使的呼吸】居然也没有把它消去，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金不太清楚言襄在被路卡索家族收养之前的事情，因为国家档案里没有存档，这难道说明她之前都是一个没有身份的人？这个世界上唯一不留身份且被法律允许的地方就是流星街。她会从那个地方出来，这样一个光明的人怎么可能呢？

　　“没有表现出症状那是应该的，因为她最早中的那种毒本来就是神经性的毒物。一般是用来拷问犯人的刺激性药品，对那么小的孩子用这种药，真是够残忍。你不用担心，因为中毒者不会立即死亡，但是会有周期性的头痛，一般发病周期会越来越短，而疼痛会越来越剧烈，最后中毒者会被活活痛死，当然，自杀的也不在少数。最近一次她中的那种毒我从来没见过，本来应该是立即要她的命的因为这个是血液性毒素很快就能到达心脏。可是大概是因祸得福吧，这种毒素在与她身体里残存的毒素结合后完全转化为另一种毒，也就是说原本两种毒都失效了，她不会头痛致死了。”

　　“失效了，既然失效了为什么她还在昏迷？”金对药物类只知道一些皮毛，毕竟这不是他喜欢研究的东西。说的那么深奥，你想让一个门外汉明白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你傻了啊，那当然是产生排异反应了啊。”纠结地揉揉太阳穴，医生也觉得和他谈话很无趣。“那种新的毒素正在与她的细胞完全融合，所以她才会昏睡。至于那种新的毒究竟有什么作用效果，我想你还得等到明天才能知道化验结果。”摆摆手，医生打开急诊室的门走了进去，留下金一个人站在门口理清思路。

　　“金，那个孩子是谁？”

　　看了眼正蹲坐在门边担心地在门上划爪子的幻兽，利斯多走到金旁边好奇地问。只知道金有个儿子，从不知道他原来还有个女儿啊，没想到孩子已经这么大了，难道说金有三个老婆？看不出来，金这人还挺有女人缘的。

　　“二星猎人，言襄，跟我去遗迹的时候受伤中毒。”

　　官方式的回答，看得出来，金现在的心情并不是很好。他确实是对自己还有言襄的实力太过自信了，的确，单是考虑力量这个因素的话，他们两人都不会受伤，但是意外总是有的。正常的人都会尽量躲着危险的地方走，而他却偏偏带着言襄往最危险的地方闯。说到底，一切都是他害的。如果只是他自己受伤的话，那也没什么关系，可是现在是言襄受伤了，那可就不一样了。

　　“金……”

　　不知道接下来究竟该说些什么，利斯多除了拍拍金的背安慰他一下别的什么都做不了。他不是医生，没办法救治那个叫言襄的女孩子，只能祈祷这孩子不要有事了吧。叹了口气，利斯多走向另外一个病房，里面躺着刚被金踩伤的杜恩。

　　把金的情况告诉了杜恩，他和杜恩都觉得金很少有这么紧张的时候，对他自己的儿子恐怕都没这么紧张吧。记得小杰才一岁左右，金把他放在野外，结果再回去找他的时候却发现小杰被野兽整个吞下了肚……然后金花了将近一个钟头才把野兽劝成功，让它把小杰吐出来。世界上怎么会有这种老爸呀，也难怪金会被剥夺抚养权了。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这两个无良就这么围绕着金的不负责任问题讨论了一个晚上。

　　第二天清早医生打开急诊室的门，发现金还站在那里，门边的那只幻兽倒是睡着了。摇了摇头，那个主治医生又把金拉过去谈话。“排异反应已经消失了，病人现在主要是因为太累了，所以在睡觉。关于那种新产生的毒，我要说的是，这个孩子以后恐怕都无法再当猎人了。”惋惜的表情，冷漠的口气，这样的病人其实他见过很多，所以关心也就这么一点。

　　“你这话什么意思？什么叫她以后都不能当猎人了？”

　　没有急着冲上去揪住医生的衣领，金只是表情变得更加严肃了而已。虽然猎人本来就不是一种怎么特别的职业，也不见得能让言襄的前途变得多么光明，但是至少在金看来他还是很喜欢和言襄搭档的，而且从她那里他也确实学到了不少东西。如果言襄不能再当猎人了的话，也就意味着他又要开始一个人的旅程，这么突然的，让他有些不习惯。而且这让他很自责，因为这完全就是他害的。

　　“那种毒只对金属粒子有反应，在没有接触到金属粒子的时候它是无毒无害的，但是一旦与金属粒子相接触，就会变成这样。”

　　拿出装满了言襄鲜血的烧杯，医生把一小块铁屑放进去，结果原本鲜红的血液都变黑了。

　　“会转化为剧毒哦，任何神都救不了她。从今往后，她不能再接触任何可能伤到她的物品，武器自然是绝对禁止的，她的身上不能出现伤口，不然很有可能会接触到金属粒子，即是是极小量的粒子也足以要了她的命。你明白了吗？她可能一辈子都要躲起来生活了。除非世界上出现一个特质系念能力者，能将一切毒素都消灭，不然她就得呆在绝对隔离的地方，禁止与一切金属物品，甚至是含有金属粒子的物品相接触。”

　　“我明白了，我会找到那个念能力者的。”

　　只要还有希望，他一定会把言襄治好的。看了一眼病房，言襄似乎已经醒来了，金检查了一下自己身上的行头，没有什么金属物品，而言襄交给他的坠子也是用玻璃做的，这样就可以了吧，可惜瑞瑞不能再碰言襄了。

　　迷迷糊糊间，我睁开了眼睛，看到金满脸歉意地坐在我旁边。接过他递给我的坠子挂好，我开始问他我的病情。金起先犹豫了一下，不过最后还是把事实告诉了我。我要被保护起来了，不能再到外面去了，不能再去找库洛洛他们了吗？原来事情发展到最后还是这么一个结局。过去在原来那个世界的时候，我就经常性往医院跑，身子弱是一回事，两年级时候患的病有后遗症又是另一回事。我不讨厌医院，但也不想真的一辈子都呆在里面，这样比死了更难受。

　　“金，你知道我不怕死的，所以，还是让我出去吧。”

　　我想和他们在一起，能过一天算一天，不然我那么多年的努力究竟又是为了什么？可是金不同意，他说让我再给他两年左右的时间，他会找到那个能消除我身上剧毒的念能力者的。如果超过两年他还没有找到的话，他就带我离开医院。

　　“相信我好不好？我一定会找到的。言襄要给我一个纠正错误的机会呀。”

　　金从门那里抱来瑞瑞，结果却被四个医生拦在了我的面前，直到瑞瑞的爪子和嘴巴都被封起来之后，他们才肯让金把它抱到我面前。

　　“金，以后还是你带着瑞瑞吧，不然它这样子会很难受的。”

　　摸了摸瑞瑞的小脑袋，它似乎明白了现在的状况也就不在金的怀里乱动了。除了还会呜呜叫两声外，它基本上已经承认了金。这样子其实也挺好，金不会亏待瑞瑞的。我在心里叹息了一下，现在连照顾瑞瑞都做不到了啊，那可真是名副其实的废人啊。

　　我苦笑了一下，心想着自己究竟在这个世界得到了什么？大概能称得上完全的拥有的，就只有一路走来的回忆了吧。还有，对他们的感觉，对他的感情。只可惜，这感情似乎只是单方面，他从来就没有承认过他对我的感情。

　　手指磨沙了一下光滑的香水瓶，要不是那个时候不要命的去捡回这东西，我还不知道自己原来对他是那种感情。算了，现在有等于无，即使我没有中毒那也是不可能的吧，他毕竟和普通的男人不一样啊。我那哀愁的神色被金原原本本看在眼里，他觉得很对不起我，可是他现在除了尽全力去找那个可能根本就不存在的念能力者，唯一能做的就是让言襄不要觉得自己很没用了吧。

　　“言襄，你虽然不能出去战斗，但是念还是可以使用的。你能不能再帮我一个忙？贪婪岛虽然已经成立很久了，但是那个防止岛内人员与外界通信的设施还不是很完善，总是会出现岛内玩家突然发现自己的手机可以打出去了的情况，这让我们很困扰。不过言襄能控制空气的吧，那么能不能拜托你在全岛范围设立一个隔离屏障呢？”言辞恳切，金似乎是想让我明白他不是在可怜我，不过这种剥削病人的方式还真是特别啊。

　　我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金，我是病人唉，你还要剥削我的劳动力啊？嘛~不过也没关系，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好歹这么一来我也算是个Game Master了呀。”看到我笑了，金也跟着嘿嘿的笑了，他还有两年的时间可以完成诺言，他一定必须要完成。觉得我似乎没什么大碍了，金就决定立即动身去找那个念能力者了，毕竟时间是不等人的。

　　金走了之后我就被安排到一个到处都是钢化玻璃的透明房子里，里面的家具都很软而且没有棱角的，我用的东西也是特制的，感觉上自己真像一只濒临灭绝的稀有动物。调动念力控制住贪婪岛周围的空气，我让它们的震动频率加快了，这样就能把一切电波信号都反射回去。

　　随着布局的完成，我胸前的坠子也渐渐失去了光泽。两年之后，一切就会有分晓，迎接我的究竟是死亡还是新生，完全就要看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