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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第三十六章 相思暗藏 ...


  •   “……昨天还是一片尸横遍野,而今天却已无任何杀戮之气,闻起来反倒是一片中正平和的香味,实在是难得难得啊!”霓千丈正在跟绯颜相互敬酒再客套一番。

      对于霓千丈说的那番话,容挽歌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想在内心腹诽几句,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真真是印证了槽多无口这句话。

      “哈哈哈,霓掌门过奖了。”绯颜转过身去,向夏紫薰拱手作揖。“这得多谢紫薰上仙了,多亏紫薰上仙您赐香,若不如此,大家怎能够有心情欢聚?”

      夏紫薰绯颜微微颔首,莞尔而笑,仪容端的是优雅高贵。

      “柑橘的绿叶、风信子,还有柏木,这几味放在一起,势必端庄温和。”这时,众人的耳边蓦然响起了花千骨透着几分醉意的声音。

      原本容挽歌的话,花千骨鲜有不听的。

      容挽歌要花千骨别再喝酒了,花千骨是真的不会再喝酒了,只是她真的招架不住自己肩负的这两重身份——蜀山掌门容挽歌的妹妹以及长留上仙白子画的徒弟,为自己引来了许许多多前来敬酒的人。

      在那些人的面前,若是她以清茶回敬是为无礼,也只能老老实实地换上了忘忧酒,然后一杯又一杯地喝进了肚子里。

      容挽歌循声望去,看到的就是两腮晕红的花千骨满脸醉态地坐在轻水的席位上,时而摇头晃脑,时而嘻嘻傻笑,轻水与朔风则在一旁照看着她。

      说出熏香的成分与制法,这对于调香师而言一种是挑衅,花千骨在众目睽睽之下这么一说,这是在让别人挖坑给自己跳的机会。

      于是,温丰予开始当起挖坑人来了。

      “花副掌门啊,紫薰上仙调的香岂是我等能闻得出来的?你这样堂而皇之地说出来,这未免太狂妄了吧?”

      喝酒醉的花千骨猛拍胸脯,自信地保证道:“只要是香味,若你能拿得出来,我便能答得出来。”

      这个回答有着瞬间让容挽歌头疼欲裂的本事,没等她开口阻止,温丰予快她一步地哈哈大笑,说:“我可没本事考你,不过紫薰上仙识尽万千香味,薰香制香调香的技术乃是天下第一的,我请她来考你,你敢试试吗?”

      花千骨双目迷蒙,笑道:“有何不敢?”

      夏紫薰不禁勾唇冷笑。

      “难得花副掌门这么有兴致,紫薰上仙不妨给晚辈指点一二,也好让在座的各位开开眼。”满含笑意的温丰予恭谨地对夏紫薰说道。

      容挽歌忽然想自寻短见了,偏偏霓千丈和尹洪渊还不忘出言来补一刀,真真是从来只见火上添油却不见雪中送炭之人。

      “要我说啊,紫薰上仙不必谦虚,对晚辈略微指点一二,也不伤大雅吧?”

      “是啊,经历了一场大战之后,大家都疲累不堪、伤痛不断的,我想这时候没有什么能比上仙的香更能调剂抚慰人心的了。”

      夏紫薰盛情难却,终是答应下来了。

      白子画的眼角余光微微瞥向面带些许愁绪的容挽歌,抬脚立即走到夏紫薰的面前去,如是唤了她一声,意即希望她能手下留情。

      “紫薰——”

      然而白子画的反应,全都看在夏紫薰的眼里,心里的悲伤与嫉妒夹杂在一起,让她缓缓地站起身来,说:“既然花千骨是你的徒儿,那就不必见外了,倘若是他人,我倒不会指点了。”

      “花副掌门,你还不出来吗?”温丰予瞥了面无表情地吃着南瓜糕的容挽歌一眼,嘴角兀自噙着一抹得逞的笑意,“紫薰上仙都答应要指点你了。”

      “好。”花千骨摇摇晃晃地走了出来。

      夏紫薰盯着花千骨,问:“花千骨,你要我如何指点你?”

      花千骨歪头一想,再看着她的一脸醉态,模样甚是娇憨可人,想了片刻,她即如是说道:“那就……那就每人出三种自己的香料,对方说出制作的方法和成分,说对了算赢,说错了算输,好不好啊?”

      “原来你是要跟我比试?”夏紫薰微挑柳眉,暗怒在心头,面上却是成竹在胸地笑着说:“好,有胆量!”

      语毕,夏紫薰立即从墟鼎之中取出一个红色香囊。

      “此香名曰浮屠三生。”

      此香前调几近淡不可闻,中调突如潮水袭来,汹涌澎湃,浓郁而幽深,叫人痴痴沉醉无法自拔,香飘百里可闻,殿内众人皆入幻境,人生百年如白驹过隙,欢笑泪水、悲伤痛苦全都变得如此真切,有的人大哭起来,也有的人大笑起来,场面顿时乱成一团。

      容挽歌闻着浮屠三生,脑海里浮现着前世今生经历的一切,她依旧面无表情地吃着南瓜糕,并未失控地大哭或大笑,只是眼神逐渐变得无比淡漠,仿佛她本是一个无悲无喜、无情无欲之人,直看得白子画不禁一阵心慌。

      这时,后调的香逐渐弥漫开来,却叫人整个人从头到脚狠狠一激灵,心头一凉,清醒无比,而红尘中的爱恨悲欢瞬间成了虚空幻影,回首相望,仿佛已过了百年。

      “好一个浮屠三生,黄粱一梦啊!”花千骨闭上双眼,微笑着拆解道:“白檀香二两,铃兰香四两,乳香、沉香、藿香、金魅香各一两,然后再研青芦半钱,香成旋入,搅匀了再放茗茶粉、仙芍药各一钱,加生蜂蜜拌匀,再注入蔷薇水,用金箔裹严放入瓷盒,重汤煮个十来滚,然后封存于坛中,算一算应该也有七日了,对不对?”

      “分毫不差。”夏紫薰微微眯起美目,她低估了花千骨。“子画,你教出的好徒儿倒是没给你丢脸。”

      闻言,花千骨对着容挽歌洋洋得意地傻傻一笑,说:“姐姐,你听到了吧?紫薰上仙说我没给师父丢脸,你以后可别再说我会给师父丢脸了!”

      容挽歌佯作置若罔闻,却是一边吃着南瓜糕,一边低声吐槽道:“你个醉鬼在得意个什么劲儿啊?你师父压根儿没教过你调香,你是没给《七绝谱》丢脸,好吗?”

      对此,白子画暗笑不语,夏紫薰脸色微变,却还是从墟鼎之中取出第二个香囊。

      “此香名为荼迷薰风,香气生风,风亦飘香。”

      此香极尽声色诡异之能,随风却不四散,却令人闻之倍觉欣喜。

      然并卵,容挽歌仍旧是面无起伏地吃着南瓜糕。

      花千骨一边翩翩起舞,一边笑着答道:“二十四个节气里,分别有二十四种花,在其由盛及衰之时,采齐此时的二十四种花制成香精,加上沉水香五钱,富冷香、薰陆香、青木香、甘松香各半两,磨制成粉,浸入酒中,瓷罐存之,以蜡密封,深埋于腊梅树下,待到冬至时分,方可取出。紫薰上仙,这一味香,我可真喜欢啊!”

      夏紫薰心中的怒气越盛,沉声道:“子画,你教徒儿果真是细致入微啊!沉水香是我独门加的,腊梅树是你当年种的,这些她都说得分毫不差。”

      白子画低眉敛眸,缄默不语。

      怒气难消的夏紫薰又从墟鼎之中拿出了最后一个香囊。

      “这一味姽婳伤诔,情状万千,遇人生变,有伤者闻之有味,无伤者则闻之无味,伤越重,味越浓,越闻伤越痛,你可拆解得出?”

      除了容挽歌一人,在座的众人无不闻之有味,伤心得泪涕横流。

      东方彧卿本来就已经是心系花千骨了,只是花千骨之于他而言还有一个更为重要的身份——棋子,可是他身为一个布局之人竟然爱上了自己手下的棋子,这是多么的可悲!

      思及此,他只觉得浑身的骨头都痛得要了他的性命。

      闻着这一味姽婳伤诔,花千骨有着瞬间的清醒,不由得转头看向东方彧卿,内心仿佛被硬生生地剜开了般,痛得她几乎直不起腰来,她一直都在喜欢着东方彧卿,只是她总觉得东方彧卿一点儿也不真实,就像是有什么事情瞒着她似的,或许应该这么说,他俩之间就像隔了一座山,他十分了解她,而她却只了解到他的十分之一,让她无法放下心来跟他坦诚心里的情愫,所以她一直都是在压抑着心中对他的情感,以东方彧卿之友的身份,与他相交。

      看着容挽歌、想着容挽歌,白子画猛然心中一痛,随着体内的血液运行全身,痛得四肢百骸就快要不像是自己的了,然而他的表面依然不显分毫,只是在他看着容挽歌依旧面无波澜地吃着南瓜糕之际,内心说不出到底是开心还是失落。

      容挽歌刚开始并未闻到味道,只是当她一沉下心来仔细轻闻,脑海里顿时浮现白子画的脸庞,虽然她依旧没有什么表情变化,但是她的内心骤然绞痛,痛得她有一种几近窒息的错觉,再闻着这扑面而来的香气,竟是熏得她几欲泪流。

      恍惚之中,容挽歌觉得自己似乎发现了什么。

      花千骨忍受不了心痛的折磨,赶紧封闭了自己的嗅觉,整个人又回到了醉醺醺的模样,笑容却莫名地透着一丝苦涩,道:“这里面有百种香花、百种香草,还有百种香木,与忘忧酒混合,再用三昧真火烧制半年,然后放到极北苦寒之地,提炼出精油,再用这精油每天浇灌这姽婳银花,等到花开的时候,再取出这花间的第一滴露水,便是这姽婳伤诔之味了。”

      “对。”夏紫薰面色微沉。“但是少了一味。”

      花千骨微微噘着嘴,挠着头思考起来,须臾之后,终于想到了的她随即开口说道:“我知道了!怪不得此香闻起来人人伤心,少的这一味便是紫薰上仙月圆之时流下的眼泪。”

      “不错。”夏紫薰诧异地看着花千骨,而后微微湿润的双眸透着些许不甘心。

      众人开始为花千骨欢呼,温丰予心中暗气,只有容挽歌仿佛置身另一片天地般,兀自垂眸思量,显得有些意兴阑珊。

      “到你了。”夏紫薰微扬下巴,淡淡道:“出题吧。”

      花千骨愣了一会儿,而后从墟鼎之中取出了一个银白色香囊,夏紫薰轻闻着,此香清雅而深邃,香气持久又耐人寻味,犹如一坛陈年佳酿般,越是细心品之,越是香醇动人。

      旋即,夏紫薰微启红唇,拆解道:“柚皮、南瓜皮一两,橘片、桃片、枣片二钱,白附子、茅香各五钱,竹叶青、碧螺春、蒙顶茶、君山银针、顾渚紫笋各半钱,而后一起研磨成粗粒,用绢袋悬于垗子当中,注入冰莲花露,浸泡一宿,文火慢煮七七四十九日,再用三生池水洗涤后,沁入茶油当中,用桃花花瓣层层覆盖,封存百日,然后……”

      夏紫薰反复地想了许久,依旧想不到剩下的两味香是什么,最后她索性不猜了,直接跟花千骨要答案。

      “告诉我,还有两味是什么?”

      “紫薰上仙……”

      “告诉我,我认输便是。”

      “紫薰上仙,你不用认输……”一听擅调香的夏紫薰要认输,花千骨一慌,赶忙说道:“剩下的两味材料,你肯定都没有闻过,不知者不识,这是再寻常不过了。”

      “好一个不知者不识!”夏紫薰微蹙柳眉,心中有愠怒,又有不甘,执着地想要知道答案,“快告诉我,这两味究竟是什么?”

      花千骨轻声一笑,笑声宛如银铃般清脆,说:“两味都是枕中香,只不过一味是姐姐的,另一味是师父的。”

      众人恍然大悟,最为震惊的要属白子画、容挽歌与夏紫薰,尤其是容挽歌,一个冷不防就噎住了,咳个不停,连忙喝下茶水顺口气。

      有这么一个那么会为自己拉仇恨的妹妹,她这个当姐姐的简直是幸运得不要不要的!

      夏紫薰微微眯起美眸,心中勃然大怒,表面依然沉住气地说话,“你师父和你姐姐的枕中香?”

      花千骨点了点头,嘻嘻一笑,说:“对啊,制成香再裹成香囊,然后将香囊分别放入姐姐与师父的枕中,足足放了百日才取出来,而后再各自提炼出两人的香气为精油,就成就了这一味清歌画影。”

      “本来我是没打算合成这一味香的,我想独自保有姐姐身上的气息,毕竟姐姐不可能永远留在绝情殿陪我,有着她的香囊陪在身边,我也可以稍微缓解思亲之愁,但是在我闻了师父的香囊之后,我发现姐姐的香气淡雅清新,师父的香气淡雅清冽,闻着都有一种可以令人感到安心的味道。”

      “忽然间,我就在想着要是这两种香气混合在一起闻会如何?于是我同时闻着两个香囊,两股香气交杂在一起,更让人有一种舒心平和的感觉,于是我就合了这一味清歌画影出来了。”

      “哈哈哈!好一个清歌画影!”夏紫薰瞥了一眼神情漠然得不见其他情绪的容挽歌,再看了一眼神情冷淡又有着一丝失落的白子画,不禁扬唇一笑,看不出是苦笑,抑或是冷笑。

      如今的白子画之于容挽歌,就如同这么多年以来,夏紫薰之于白子画一样。

      话音一落,花千骨跌跌撞撞地走到容挽歌的身边,然后蹲下身来,伏在容挽歌的膝头,轻轻地闭起了双眼,嘟囔道:“姐姐,小骨困了。”

      听见花千骨的声音,容挽歌这才如梦初醒,柔声道:“走吧,姐姐带你回房睡去。”当然,即使是要离开大殿,容挽歌也不忘先将还没吃完的南瓜糕收入墟鼎之中,此举直看得白子画与东方彧卿眼角微抽。

      随着容挽歌与花千骨去歇息了,宴席正式地走到了尾声,在座的众人自然是一个一个地相继离开大殿,回到自己的客房去了。

      ……

      这一天,注定了很多人——

      从此以后,相思暗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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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第三十六章 相思暗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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