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情》春山欲雨

16、分

　　夜，凉如水。不知何时，天边的月儿都已悄悄躲进了云层。风起了，肆无忌惮地穿过那层薄薄的窗户纸，本就羸弱的火光垂死挣扎般闪烁了几下，便耗尽了最后的生命。
　　“滴答滴答”是珠子掉落在地的声响，带着沉闷的压抑。
　　“赵奕，记住...你今天的决定...我们之间就像这粒粒佛珠，断了...就再也串不起来了。从今往后，我是君，你是臣，君臣之别，云泥之分，再无情分可言。”破碎的声音，她却一字一句说得坚决，黑暗是最好的保护伞一切在他面前展现的懦弱和不堪都能很好地隐藏。她慢慢地站起来，每一个动作都仿佛耗尽了心力。身上凌乱的衣物昭示着她刚才的举动着实是个笑话。哈，所有人都在逼她，她以为至少奕哥哥不一样，原来推得最狠的人就是他。
　　“臣遵旨。”他深深地弯下腰，两手作揖，行了一个最标准的君臣之礼。她已经转过身去，看不到那个舍弃一生浮华去爱她的男人眼中的悲伤和孤寂。
　　“咿呀......”单调的节奏能硬生生折断人绷紧的那根弦。
　　“音儿......”他舅舅地跪在地上，半晌才哆哆嗦嗦地趴在地上捡起所有的珠子。春药媚人的毒性带来的是一拨又一拨的情欲，他只是一次次咬破舌尖，让血腥冲散仿佛仍遗留在这殿中属于她的香甜。
　　“音儿...音儿...”带血的双唇蹦出的始终是这两个字，缱绻而温柔。这天下与他何干？百姓与他何干？可他只有一个音儿，愿意放在心尖上疼宠一辈子的人。
　　“你绷着脸的样子一点都不好看。”7岁，他被高公公带到了她面前，小小的女娃儿唇红齿白，带着点可爱的婴儿肥，兴致高昂的去捏他的脸。
　　12岁，昔日的女娃儿已经有了少女的娇羞和青涩，却仍是野得可以。上树，掏鸟蛋，捉鱼，将一干皇家礼仪都丢在脑后，被人恣意纵容。那天终于马失前蹄，从树上摔了下来，被他轻轻抱着，稳稳降落于地。“奕哥哥，你以后都会在我身边保护我吧，看我这么冒失，不小心就磕着碰着，你会一直陪着我吧。”那时的她，出落精致的眉眼笑成了月牙，浓密的睫毛下闪耀着晶亮的光芒。有一瞬间，他觉得怀中的姑娘就是那天上的太阳，明媚而耀眼。
　　15岁，她终于鼓起勇气拉着心爱男子的双手，选在那棵她曾经落入他温暖怀抱的樱花树下，说出了一生的爱恋。“奕哥哥，我喜欢你，我们在一起吧。”直白而大胆。第一次，他不敢看那双始终笑意盈盈的双眼，“树下自是要始终保护着公主，跟公主在一起的。”顾左右而言他，除了这个办法，他不知道怎样才能让眼前的这个女孩眼中悦动的快乐延续地久一点，再久一点。“不是，奕哥哥，我指的是恋人之间的喜欢，我喜欢你。”
　　那一天，他第一次主动请辞离开，用的却是最蹩脚的谎言。“公主，别开属下玩笑了，属下有要事要做，就先告退了。”
　　没人知道，回到自己房中的他，是怎样望着镜中的自己一拳狠狠砸上去，温热的血液模糊了视线，他却觉得痛快，是不是因为心更疼的缘故？
　　他始终只能做陪伴在她身边的影子，为她挡去所有的灾难。即使知道，在暗营五年训练的艰难人生只是有朝一日，为了一个人去死，如果这个人是她，他很想感激上苍，给了他全世界最好的温暖。
　　“记住，你只是她称帝路上的一个踏脚石，好好做好自己的本分。”皇宫中的阴谋与暗杀往往让人防不胜防，在黑暗的角落，他为她挡下了所有的伤害，就像禁忌的毒品，他竟能感到微微快乐。
　　她是本该翱翔在九天的凤凰，不会被任何人阻挡，连他自己都不可以，更何况这余下的生命能够为她燃烧殆尽，也算是成全了他的愿望。
　　“音儿...不要怪我，不要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