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平的冬天》和平和冬天

18、梦里花落知多少

　　No.18 梦里花落知多少
　　十二月份的天气，暖烘烘的气流裹挟在宽厚被面里，和平躺在被窝里慵懒地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双手伸展在被子外面，用力舒展肢体。窗外月亮灰蒙蒙的一点亮，和平看到墙壁上自己的胳膊映射下的姿势，突然玩心大起，两只手在被子外面趁着月光捕捉细微如丝的尘埃。
　　“咯哒。”
　　“和平，快点睡觉了，不要玩了，明天还要上课。”妈妈推开门，本想着替熟睡的和平捏一捏被角。和平睡觉不老实，晚上热烘烘的被窝，第二天早上被她自己的睡姿折腾得冷飕飕，手脚冰凉。
　　而深夜十二点的罗川家，灯火通明。
　　“你说说，你说说，一把年纪的人了做出这样的事情，让我诉苦都找不到出口，丢人呀。”罗川姑姑扶着罗川妈妈的肩头，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
　　“嫂子啊，这些也不一定都是真的，我们没有证据不是吗？一切都等我哥回来了我们当面说好不好？你可别气坏了身子，这深更半夜的，邻居家都睡了，小心让人笑话了去。”
　　罗川妈妈泪眼朦胧，“你说说，你说说，我年轻的时候哪一点比不上她。孩子都这么大了，你说你哥他是怎么想的，考虑过罗川的感受吗？考虑过他儿子的感受吗？”
　　罗川姑姑坐在沙发上，一只手扶着妈妈的后背，“嫂子啊，我们得为孩子想想，现在什么事都不确定呢，只凭着几张聊天记录能说明什么呢？你这样哭哭啼啼的，罗川心里也不好受啊……”
　　罗川坐在沙发的一侧，弓着身子，认真地盯着眼前的一杯热水，水汽升腾起来，飘几下又散了，然后新的白烟又冒出来，就这样盯着看了半个多小时，杯中的水凉了，另一侧沙发上的两个人还没有停止无休止的劝慰和埋怨。
　　罗川没有一丝震惊，甚至他有一点隐隐的羞愧，面对此时坐在他对面压抑着哭声的妈妈，但是他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毕竟他也只是一个孩子啊。他清楚的明白，此时他表现的越成熟、越懂事、越理智，他的妈妈就会越伤心，就是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逼迫着我儿子这么早就成熟了啊。
　　所以他选择沉默，同时，他也真的还是个孩子呀。
　　高一的暑假里，爸爸刚做完一个项目，在家呆半个月。从小到大的时间里，罗川的印象就是爸爸总是在外工作，极少回家。虽然他有一个高学历的被人簇拥的爸爸，但是在他看来也只是一年里只能抽出一个月的时间陪他玩耍说话的爸爸啊。所以，在只有他和妈妈两个人长期生活的空荡荡的家里，他自小就表现出了一个男子汉的担当。从不哭闹、从不顽皮，即使是在所有男生疯狂迷恋DOTA等网游的时候，他也能克制住自己，晚上十点从厮杀中全身而退准时回家。
　　就是在一晚，罗川从网吧回家。陈晨找到了一些装备和攻略，让罗川存到百度云。晚上十点多了，书房里的电脑关着，罗川看到爸爸的笔记本亮着蓝光，就一边摆弄着屏幕上百度云网盘，一般大声朝着淋浴的爸爸喊：“爸爸我用下电脑啊。”
　　打开百度云，还没来得及切换账号，一个保存到云的聊天记录让罗川瞬间警觉起来。那是一个明显女人的头像。罗川一瞬间有点手抖，偏偏妈妈过来喊罗川快去洗澡。第一个念头，本能的，罗川觉得不能让妈妈发现，撒着娇让妈妈放洗澡水。等罗川擦着湿漉漉的头发出来，笔记本已经黑了，合上了盖子，安静地躺在客厅的茶几上。
　　“小川啊，喝了温开水赶紧去睡觉啊，年轻人不要总是熬夜。”妈妈的声音从卧室里传出来。
　　罗川站在客厅和餐桌的接壤处，端着温热的白开水，就那么直挺挺地盯着黑色的笔记本。不管是不是他想多了，他都不想成为那个解开黑暗面纱的人。
　　一股脑喝完一整杯白开水，他赌气似的把空杯子放在笔记本的一侧，像是在警醒着某些可能存在可能不存在的秘密。
　　……
　　到底是年少气盛啊，他始终没憋得住心中的疑问。爸爸走得那天，趁着妈妈办理登机牌的间隙，他看着爸爸头上扎眼的一两根白头发，目光有些闪躲，“爸爸，你会对一个人爱得始终吗？”
　　他的目光逐渐凌冽，他在父亲脸上看到了一种诧异……妈妈远远走过来的时候，父亲沉沉地说了一句：“没有绝对。”
　　他和妈妈看着父亲过安检，影子越来越小……
　　没有绝对，那是爱还是不爱？成年人说话永远留足了余地。

　　这件事都快要沉入心底了，没想到不知道怎么的，竟被自己妈妈发现了蛛丝马迹。罗川不知道应该怎样安慰，他没有办法像个中年妇女一样用哭闹表达愤怒和不甘，也没有办法用任何毫无说服力和生活经验的道理去宽慰自己的母亲。
　　所以他就只能坐着，沉默着。
　　他是个男孩子。
　　他很难过。
　　他哭不出来。
　　凌晨十二点的城市，安静地像是埋藏了所有的秘密，但是凌晨破晓，所有的秘密也会跟随着苏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