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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记得【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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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人的任务很繁琐,情报组的麻烦也就更甚,降谷零在起初的两个月里忙得昏天黑地,没日没夜地在各个地方跑来跑去。虽然他与苏格兰保持着联络,可苏格兰也一连几天见不到他的人,即使他比较相信降谷零的实力,他也保留了些许的不安。
再见到降谷零——也就是安室透的时候,苏格兰正好在家里调试狙击枪,他听见外面有人敲门的声音,于是便走出房间掩上了房门。他一般是不会随便让其他人进房间的——安室透除外,虽然安室基本都只是在床上睡个半天,随后再被苏格兰给叫起来吃饭。苏格兰也曾经抱怨过这样会被组织的人给怀疑,但他无法否认直到目前都相安无事,而安室给出的理由只是因为他家比较近,以及他一旦睡起来就懒得再做饭了。安室的反侦察能力很好,根本不用考虑被人给盯上,苏格兰也只能举起双手投降,让这个不速之客经常出入自己的领域。然而他发现,安室每次身上穿的衣服都不一样,自从开始拿工资以后,他打扮自己的方式也就越来越多了。不知是否为了符合他在组织里的气质,所以他才舍得砸这么多钱在穿着上,不像自己只有几件暗色的外套,以及为了隐蔽而买的连帽衫。
“安室,起床了,安室……”苏格兰很快就适应了这个新名字。
“……”床上的人不知道咕哝了一句什么,翻了个身趴在了枕头里。
“真是的,睡得这么舒服,你还真把这里当成你自己家了啊?”苏格兰在他的头上捞了一把,“起来,吃饭,吃完饭再睡。”
“你吵死了……”安室一扭头,换个姿势又睡着了。
由于安室占了房间里的床,苏格兰也不得不睡了几次沙发,然而安室每次都会有比较新颖的情报告诉他,勉强令他感觉不亏。只有在这时他才能看到安室的另外一面,那家伙会以各种姿势睡得昏昏沉沉,大概是每天十几个小时的奔波,令他缺少了可以充电的时间。安室有时候连外衣也来不及脱,都得由苏格兰给他扒下来,苏格兰麻溜地把他塞进被子里,只留下脑袋和头顶的黄毛。安室倒是不怎么说梦话,苏格兰在这一方面还比较放心,安室也不会在不信任的人面前保持熟睡,也就不必担忧他不小心说漏了嘴。
“怎么好像变成了我在养你一样……”苏格兰开口调侃。
“你不是也挺自得其乐吗?”安室挑眉,“反悔了吗?想赶我走了吗?”
“得了吧,”苏格兰撇嘴,“在你变成惹祸精之前,我得好好看着你才行。”
“又在说谁是惹祸精啊……”安室倒是有些不乐意了。
不知道是不是乌鸦嘴,苏格兰一言成谶,安室有一段时间一连两个星期都没有回来,这让苏格兰有点不太放心。他在组织里打听了一下,听说最近新人们在内部争宠,他们必须排除异己,为获取代号做出准备。当时好像闹出了人命,尸体全部都被秘密处理,没死的几个也都进了医院,身体上多少都带有损伤。苏格兰悄悄地给安室打电话,可无论什么时候都没有人接,最终他决定放弃,在保住自己的基础上听天由命。
又过了一个星期,安室透回来了,仍旧穿着苏格兰没见过的衣服,从帽檐底下露出一点笑容。他告诉苏格兰,他拿到了属于自己的代号,他在新人的内斗中幸存,踩着他们的尸体和鲜血取得头筹。苏格兰不语听着,他发现安室的语气变了,他的眉眼中有些复杂,多了一点以前没有的暗色。他把安室领进屋,给他倒了一杯热水,而安室用左手接过,默默地将其放在嘴边。
“你的右手怎么了?”苏格兰感觉不对。
“……受伤了,暂时没法动。”安室抛给他一个不完整的笑脸。
“小惹祸精,”苏格兰的表情有些无奈,“我知道一种比较好的按摩方法,要试试看吗?”
“你怎么说都好了……”安室对着他撇了撇嘴。
先前经过一个星期的治疗,安室肩膀上的外伤已经基本恢复,然而这次他伤到了筋骨,苏格兰表示用按摩和外敷的方法试试看。他让安室脱下上衣,用指尖试探着他肩膀周边的穴位,安室疼得一个激灵,他也放松了自己手上的力道。苏格兰能感觉到,安室并不是什么坏小子,他也会拼命,也会向着自己的目标前进。安室已经经历过什么,他的眼神发生了变化,苏格兰不由回想起当时的自己,也曾度过一段有如地狱般的时期。
“苏格兰……”安室低沉地开口唤他,苏格兰一愣,他听出安室的嗓音在发抖。他原本以为自己弄疼了安室,可后来又发觉有些不对,安室的眼中闪烁着光芒,似乎很快就要溢出眼角。
“怎么啦?委屈成这个样子……”苏格兰停下手头的动作,又拍了拍他的后背。
“苏格兰……你也做过这种事吧?”安室有些机械地看着他的眼睛问道,“为了拿到苏格兰这个代号,你的手上也沾满了血吧?”
“……”苏格兰沉默着没有说话。
“苏格兰是怎么做到的呢?”安室脸上的表情有些刺痛,“哪怕是做了这种事情,杀了那些虽然有罪却不至于死的人,为什么还可以保持得这么平静呢?因为名字和身份不同吗?因为这就是卧底的需要吗?在看着他们死去的时候,你的心里又在想些什么呢?”
“你这次杀掉了几个?”苏格兰问道。
“三个,”安室透说,“其实我连一个都下不去手,但是如果我不杀掉他们,他们就会反手干掉我,我所有的神经都在发抖……你知道我以前是打架打大的,可是这跟普通的打架根本不同,我只要一枪就可以了结他们的性命……那一瞬间过得很快,直到他们死了我才感觉后怕,哪怕我把枪扔下,我手上的血迹也再也洗不掉……然而我也想保护自己,我差点就被他们给杀了,可我现在无法保持平静,苏格兰,我……”
“所以你还是个小鬼,”苏格兰搂过他的肩膀,道一声,“你还太小了,就敢独自潜入狼窝……没错,投名状这种事情,我当时也的确做过,只不过是用狙击枪点射,完成任务以后我就赶紧走了,因为只要我当时不下手,就会有其他人前来干掉我,如果我不赶紧走的话,很快就会被人发现我的位置,为了保护自己,我不得不这么做。”
“……”
“你现在告诉我,你后悔了吗?”苏格兰看着安室的眼睛问道。
“……”安室扭过头去不说话。
“让我来猜猜看吧,如果你后悔的话,还会选择回到我这里来吗?你的这身新衣服,以及告诉我你获得了代号的事……”苏格兰揉了揉他的脑袋,“其实你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你做得很好,不是吗?”
“可是……我……还不想……”安室的声音有些哽咽。
“我不拦你,想哭的话就哭出来吧,”苏格兰的眼神带有复杂,“这么多天了,你也该觉得累了……哭吧,如果这样能让你好受一点的话……”
安室别扭着没有动作,苏格兰直接把他搂在自己怀里,而就在被苏格兰抱紧的瞬间,安室猛地开始大声哀嚎起来。如今的他不是警察,也不是卧底,就只是一个哭得撕心裂肺的小孩子,他紧紧抓住了苏格兰的手臂,一直一直也不愿松开。苏格兰抚摸着他的脊背,指尖触碰到了几条刚刚愈合的伤疤,他不免感到有些酸楚,于是又缓缓地叹了口气。而安室哭着哭着,突然趴在他的胸口打了个喷嚏,他看起来已经完全泄了气,指尖的力道也逐渐松弛下来。
“看着现在的你,就好像看到年轻时候的我一样,”苏格兰从旁边拿起外套给他披上,“虽然我没比你大几岁,不过时间还真是催人老啊……”
“……”安室不吱声,趴在原地好像忧郁的金毛犬。
“发泄够了就起来,我等一会儿弄点东西给你吃。”苏格兰在他的脑袋上捞了一把。
“……”安室不仅没动,还贴得更紧了些。
“怎么着?还缠上我了?现在的年轻人啊……”就算如此,苏格兰也没有推开安室,他顺了安室的意让他抱着,也想尽办法逗这小子开心。最终他把外套给安室穿上,顺手从角落里拿出闲置很久的吉他,他随手给安室弹了一段,又问他有没有碰过这种乐器。安室默默地摇了摇头,对着苏格兰眨了眨眼睛,而苏格兰告诉他,每当他感觉情绪不太好的时候,他都会用这种方法进行调节。他把吉他递给安室,问他想不想亲手试试,而安室沉默了一阵,伸手把那把吉他拿了过来。
“我来教你一点指法,首先吉他是这么玩的……”苏格兰见他有兴趣,于是便借此改变他的注意力,他手把手地教安室指法,以及最基本的吉他音阶。安室的确很有潜力,虽然他年纪不大,因此他也打算为他指引方向,将其好好地培养起来。
等到你性格成熟的时候,我也就可以真正地放手了吧?苏格兰看一眼安室,就好像看着自己的弟弟或者儿子,这个小子也在各种磨练中,不断挺直了自己的脊梁。他不再是当初那个受人欺负的小鬼,他已经拥有了自己的一片天空,当他的羽翼变得丰满之后,他也会飞得比如今更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