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邻右舍》梓欣宝宝

5、鬼使神差

　　春天的脚步总是匆匆，仿佛才脱下冬装不久，还未来得及细细品味春日凉爽，气候就迫不及待地进入了盛夏。

　　窗外的日头白花花地刺眼，看着就让人心烦意乱，康乔索性一把拉过窗帘遮了了事，她舒舒服服地坐在房里的藤椅上，赤着双足一下下地晃荡，嘴里大口大口地吃着冰淇淋，眼睛只盯着电视里的星爷大片，时不时被那无厘头的剧情逗得大笑出声，整个人说不出的轻松惬意。
　　隔壁的装修声叮当叮当源源不绝传来。

　　她的房子月前就已经装修完毕入住，而对面的陈默装修工程也即将竣工，陈默并不常来监工，那个年轻的设计师许凌倒是时不时地前来督促工程进展，当然也时不时地来康乔家中小坐，康乔一见他那有些羞涩的微笑和拙拙地言辞，大致也猜到了他醉翁之意不在酒，那有设计师在设计好了房型之后，还锲而不舍地将装修负责到底呢？

　　正在胡乱想着，门铃声响了，康乔从藤椅上蹦下来，一眼看见鞋子被自己踢得老远，而门铃又响得急骤，于是赤着脚就奔过去开门。

　　门一开，她愣住了，门外站着的是她怎么也没有想到会来的人。

　　是陈默，康乔愣愣地看着他有些怒气的脸，一时忘了要请他进门，而他也没有进来的意思，手中扬着一叠花花绿绿的宣传单，几乎是咬牙切齿地问她道：“康小姐，请问这是什么？”

　　康乔结结巴巴地说：“你来做什么？”完全是答非所问。但当她目光瞥到陈默手中的宣传单时，立刻就明白了他怒气的来源。
　　爱自己女子美容院——雾气香熏，美容瘦身，卵巢护理，芳香开背系列诚挚欢迎您的光临，最后是挺煽情的一句：女人就该对自己好一点！

　　表姐啊，你可害死我了！康乔羞愤地想着，上次表姐介绍的这家美容院，她只去过一次就仓皇而逃，她怕象实验室的小白鼠一样躺在那里任一群陌生的女人摩挲擦弄。
　　但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在她们喋喋不休地热情攻势下留下了电话和家庭住址，才让她们无孔不入地将宣传单寄到了家中。

　　羞愤之余她又忽然意识到，这是自己的隐私，他凭什么来过问？
　　底气一下便足了，她劈手夺过让她眼红心跳的广告单，瞪眼质问他道：“你怎么乱动我的信箱？”

　　陈默生气是有原因地，洗发水的广告创意交给厂家后，他们挑三捡四地不满意，非要求天意广告公司安排个美女来一场森林现场裸浴的情节，陈默无法容忍自己的作品被人以这样的方式挑剔，在他看来，用美女洗浴这样的情节来增加广告的噱头，无疑是对广告艺术的亵渎。

　　赵凡见双方一时有些僵持，于是使了个眼色，陈默便悄悄地走出了会议房间，余下与客户交涉的事就交给赵凡吧，口齿灵便长袖善舞并非自己所擅长。
　　外面的空气比室内要躁热得多，但由于不需要面对那帮不懂艺术的庸商，陈默觉得心中的郁闷舒散了许多，想起许久没有去看过房子的装修进度，于是便开车来到了观景花园。

　　那知道刚迈出电梯就看见了信箱边密密的广告宣传单，一时火突突地冒将了上来，不管不顾地便去敲了康乔的门。

　　陈默看着眼前这个穿着休闲居家服的女生，她今天没有扎马尾，微卷的长发披散在肩头，倒让她平添了一丝慵懒的女人味，只是，他的目光下移，移到她的脚下，赫然是一双赤足，他眉头皱了皱，再看看她手中举着的大号冰淇淋杯，那眉头就皱得更紧了，不客气地指着宣传单道：“康小姐，你似乎忘记了，这些单子是寄到501室的，而501,现在正是我的家。”

　　501,康乔讪讪地笑着，是啊，自己怎么忘了换房这茬子事，想像着一个大男人面对诸类芳香开背卵巢护理的广告单时尴尬的神情，那仅有的一丝歉意也变作了难忍的笑意，她将广告单揉成一团，准确地投入了客厅的垃圾桶之中，对着陈默摊摊手吐了吐舌头道：“不好意思，不过这也不能怪我，要怪只能怪现在搞广告策划的人，实在是太没有创意了，逮谁就往谁家里送！”

　　话一出口她意识到自己又惹祸了，眼前这个西装笔挺的男人，貌似正是某知名广告公司的策划经理，汗！真是越说越混乱，她支吾着不知该怎样圆场下去，对面的男人瞅了她一会，忽然哧地一声笑了，越笑越大声，笑得竟是如此开怀，康乔不由得看呆了，乖乖，这个冰山酷男笑起来，还不是一般地好看呢。

　　陈默渐渐止住笑，眉眼间仍保留有笑的弧度，他将手中剩余的广告单也学康乔那样团成一团，顺着她的话意接口道：“是啊，现在做广告策划的人也实在是太没有创意了。”
　　不知为什么，康乔觉得他大笑过之后，神情却反而说不出地萧瑟落寞，眼底也罩上了一层淡淡的忧郁。

　　“你怎么了？你还在生气吗？”康乔试探地问他，她知道有一种人，越是生气反而笑得越是大声，尤其是象陈默这样性格内敛的人。

　　康乔长长的睫毛卷着，轻轻眨动如蝴蝶扇动着翅膀，陈默在她如水的目光注视下，郁结的闷气不知不觉中一分分淡去。

　　“对不起，是我太莽撞了！”他道了歉，心情平静下来后，他觉得自己实在是有点小题大作，几张广告单罢了，至于这么兴师问罪吗？不过说来也怪，他一向觉得自己挺能按捺情绪的，怎么在康乔面前，总是这么冲动易怒呢？

　　他的不高兴分明写在脸上，康乔天性乐观，最见不得别人愁眉苦脸，转了转眼珠，她将手中已融化的冰淇淋扔入桶中，拍了拍手，从容地趿上鞋子，对陈默做了一个欢迎请进的姿势，笑道：“我知道你今天心情不好，没关系，只要你看过星爷的大片，笑过乐过一番后，保管你什么脾气也没有了！”

　　她指的是周星驰大片吧，陈默有些愕然，他从来不看这种没内涵的片子，总觉得是浪费时间，皱了眉正想拒绝，康乔已不由分说将他请进门来，嘴里还不停地发表着言论。
　　“你知道你为什么看起来显得很老吗？那是因为你笑少了！”
　　“象你们这种脑子里只有工作再工作的人，神经绷得太紧了，再不松驰松驰的话，迟早未老先衰！”
　　“你肯定没看过星爷大片了，那是你毕生的遗憾哦！”

　　望着她一副热情得不得了的模样，似乎是在试图拯救本世纪末最后一个古板男，只是这些劝导的话，听起来却不怎么顺耳，貌似损人的成分还要多些，陈默有些哑然失笑了，在她的眼里，难道自己真的是一个古板无趣的工作狂？

　　陈默心里想抗拒，脚却不由自主随着她往房里走，康乔的房中东西很多，窗前挂着造型别致的风铃，亮亮的坠饰光泽流离，可以想像得出若有风吹过，那叮玲玲的脆响该是如何悦耳动听，床上散乱堆放着数个卡通抱枕，米奇鼠机器猫，居然还有奥特曼，藤椅旁边是一个史努比形状的沙发，康乔正把陈默往这张沙发上让。

　　这那里是少女闺房，陈默觉得自己分明踏进了幼儿园，他尴尬地望着史努比憨憨的模样，怎么也想像不出自己坐在上面是怎样一副形象，他又犹疑地看向了康乔，康乔一双充满期待的眼睛正牢牢看着他，于是他拒绝的话再也说不出口，干脆闭了闭眼，认命地坐在了史努比沙发上。

　　康乔努力做到认真严肃好客热情，其实陈默发窘的样子她全看在眼里，不知为何，她就是想逗逗他，就是想打破他这一张冰山酷脸。

　　看到他别别扭扭地坐下，康乔满意地眨眨眼偷笑，好心地拿出了自己的零食请他共享。

　　陈默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鬼使神差般地走进了康乔的房间，并看起了一向嗤之以鼻的喜剧片，他想，也许是自己的心太疲倦需要放松，又也许是康乔的笑容太明亮难以抗拒。

　　小几上零乱地放着薯片花生瓜子还有开启了的饮料，这熟悉的一切一切又让他恍惚生出了错觉，似乎回到了曾经的大学时光，要好的哥们围坐在一起，喝酒猜拳，兴奋地等待着午夜世界杯的现场直播盛况。

　　曾经，他也是个开朗少年，对未来有着目睨一切的抱负，而现在时间不过过去了短短数年，事业虽算小有成就，心却荒芜得杂草丛生，回想前尘恍如隔世。

　　电视里紫霞仙子正睁着一双朦胧的眸子梦幻般地说道：“我的意中人有一天会穿着金甲神衣，踏着七色祥云来救我！”

　　故事虽是童话，其中却掺杂了许多对现实的渴望，随着剧中人的悲欢离合痛快地笑过一场后，最后也只是悲剧收场，紫霞仙子留恋地对至尊宝说：“可惜我猜中了开头，却猜不中这结局！”
　　看到这里陈默竟有些黯然伤感，是啊，那些年少青涩的梦，自以为有了爱就是有了一切，可是到头来谁又能猜中这最后的结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