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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爱子情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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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默的手机却不合时务地响起,他只看了一下屏幕,眉头便皱起。
“你怎么了?”他走开几步接听。
“今天要做放疗,我好怕。”苏妍的声音惶惶然,微弱而胆怯。
“不用怕,你要有信心战胜病魔。”
“可是做放疗会掉头发,会变得很丑,我现在已经很难看了,做了化疗后,我怕你会更加不愿多看我一眼。”
“不会的,等你的病好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陈默耐着性子劝解。
“我还是怕,不如你过来陪我吧,有你在身边,我才能安心地做化疗。”苏妍可怜兮兮地提出要求。
“可我现在有事。”陈默降低了声音,用几乎带了企求的语气,一字字慢慢说道:“你不要让我为难。”
“我不管,你半小时不到,我就死给你看。”苏妍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啪地一声挂上电话。
放下电话的陈默,眉头纠结着,脸上隐隐有恚怒。
康乔的心一分分地冷却。
“你去吧,我没事。”她强装出笑意。
“不要管她,她越来越过分了。”陈默突地住了声,转头看康乔,沉痛地说道:“我不想让你难过,我知道我现在要什么,如果放任你离开,我做不到。”
陈默的话让康乔痛心,就让她也放肆一回吧,最后的一根救命稻草,她也想紧紧地抓在手中,那怕只那么一会儿。
肯德基里永远都是那么多人,陈默一个人跑东跑西地张罗,却只是要她二人安心地坐着,享受他的周到服务。
巍巍埋头大吃不亦乐乎,鼻头上沾了冰淇淋,白白的一团,象极了马戏团中的小丑,陈默与康乔同时笑着拿纸巾去擦,手指碰到瞬间,二人相视一笑,巍巍刮着脸羞羞,康乔继续若无其事地擦着巍巍的脸,心房里隐约跳动着喜悦。
相处的每一分每一秒,都仿佛是向魔鬼处偷来的快乐,她的快乐中透着不安,她怕预支得太多,偿还的时候会更加地难以割舍。
事实证明了她的预测,陈默的手机再次响起,传来的却是噩梦。
“陈先生,苏妍拒绝做化疗,偷偷服食了大量安眠药自杀,幸好被抢救了回来,她留下一封遗书里面提到你,她说祝你和康小姐幸福。”
苏妍到底还是狠,她下的每一步棋都是绝招,让人无从应对。
她用死亡,牢牢地将陈默锁在了自己的身边。
陈默的脸色僵硬得可怕,胸口剧烈起伏着,几乎握不住手机。
霁月难逢,彩云易散,快乐的时光总不会长久,康乔在苦笑,魔鬼来索取本息了,提醒她美梦终需醒。
“你快到医院去吧,后天学校要放寒假,我会到表姐的店里帮忙,观景花园那里,短期我是不会回去了。”康乔抱着巍巍往门口走,回头淡淡笑道:“再见!”
陈默望着她的背影,脑袋忽然疼了起来,那么地痛,象是被一把斧头,生生地将头劈成了两半。
每一半,都是鲜血淋漓,痛不可抑。
这样地疼痛,却还要强撑着到医院去,苏妍就象附在他身上的毒咒,他不知道何时才能消除。
医院里,苏妍经过洗胃醒了过来,她闭着眼睛躺在床上,脸色和床单一样苍白。
“我本来以为你的病已经差不多好了,想不到最近反而变本加厉。”
“这又是个计谋吧,你算好了护士查房的时间自杀,你永远计算精确,企图以已之力改变别人的命运,却不知放手有时是更大的成全,成全了别人的同时也成全了自己。”
“这世上还有许许多多的事情,比爱情,比报复更加重要,这世上也不仅仅只有一个陈默,你这样作茧自缚,到最后你能开心吗?你拆散了别人的幸福,就能得回自己的幸福了吗?”
“你的心病比癌症还要可怕,乳腺癌虽是绝症,但如果手术后预后情况良好的话,五年或十年的存活机率很高,你的人生并没有走到绝境,不需要变态地折磨其它人。”
苏妍终于受不了了,一把拉过被子蒙住了头,咬牙切齿地在被窝里喊道:“够了,吕博,我不想再听到你的废话。”
“你会心慌,只是因为你听进去了我的废话,你会烦躁,说明你还不是不可救药,你好好想想我的话,为一段逝去的恋情死抱着桌子不放手,甚至不惜折腾自己本已病弱的身子,到底值不值得。”
苏妍挣扎着起身,朝吕搏扔过了床上的枕头,破口骂道:“你以为你是谁?你凭什么管我,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心理医生罢了,你还真以为自己是上帝?”
“我不是上帝,如果可以的话,我宁愿你当我是—一个朋友。”面对她种种的无理取闹,吕博始终微笑以对,他的话虽然听起来很刺耳,却字字铿锵有力,字字敲打在苏妍心上,字字令她心慌意乱。
“我那里还有朋友?”她苦涩的笑容里全是自厌自弃,“人人都当我是毒瘤,都巴不得我早点死掉,他们好去快活!”
吕博从衣袋里翻出一面镜子,牢牢对准了她,只见她镜子里的脸依旧清秀,只是一脸惘然之色,象足了困在牢中的怪兽,用张牙舞爪的姿势来掩饰内心的空虚焦灼。
吕博的语气真如上帝的宣言,带着拯救苍生的悲天悯人。
“你可以顽强地活下去,用最骄傲的姿态,向所有人证明你能活得更好。”
苏妍真的被打动了。
而当陈默走进病房时,她又象一个刺猬,冷冷地竖起了的刺,她无法忘记,她拿死亡来威胁他时,这个男人居然还能安心地留在康乔身边。
“没有看到我死,你是不是很失望?”她连声音都是冷淡刻薄,向病床里侧翻了一个身,拿后背对着陈默。
怒火在陈默心中熊熊燃烧,偏偏他还不能发一丝脾气,他铁青着脸问道:“你闹够了没有,要怎么样你才肯放手?”
想起黯然离开的康乔,他心中怒火更甚,他全心全意地盼苏妍能好好对待自己,她却用尽了一切办法,无所不用其极地折磨他,消耗他仅剩无多的耐心。
只听到苏妍在被子里压抑的哭声,断断续续,凄凉酸楚。
“我不是故意要用死亡来威胁你,我真的是不想活,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老是无缘无故地对你发脾气,算了,你还是走吧,我不想耽误你和康乔,反正我也活不了多久,你也不必再管我的死活。”一段话她费了很大力气才说完,兀自气喘连连,泣不成声。
她的演技是无可挑剔地好,纵然明知她是做假,听到耳中也觉得心酸,康乔有句话说得对,对于一个濒死的人,真的不能怪责她太多。
只是这样无穷无尽的纠缠,到底何时方休?
“你好好休息,等身体好了,我陪你做放疗。”陈默勉强压下心中翻腾的情绪,转而劝苏妍安心养病。
服了安眠药又洗了胃,经过这一番折腾,苏妍的身子的确有些吃不消,头脑昏昏沉沉地只想睡觉,她打了个大大的呵欠,强撑着疲惫的眼对陈默说道:“你别走,我先睡一会儿,你千万别走开。”
她右手紧紧抓着陈默的衣袖,累极了沉沉睡去。
等她睡熟了以后,陈默悄悄抽离了她的手,吕博一直站在房间的一隅负手远眺窗外景色,陈默走到他身边,沉稳地开口说道:“吕医生,我有话要对你说。”
吕博回首,伸出手与他一握。
“我知道,我等你开口很久了。”
有了陈默陪在苏妍身边,她做治疗时便很配合,放疗的反应很大,晕吐更是常事,苏妍的毅力很强,一天天地坚持挨过了三个疗程,癌细胞在她体内渐渐停下了猖獗的脚步,她的脸也慢慢有了红晕,精神也比以往要好得多。
只是仍旧瘦,每天梳头时会掉下大把大把的头发,她时常握着这些断发,怔怔地坐在床边发呆,脸上流露出恐惧之极的神色。
面对死亡,人们永远没有想像中的坚强,坚强只是浮于表面留给别人看的,夜深人静寂寞孤单时,恐惧就象一张不断收缩的网,而网中央坐的就是死神,露着狞笑步步靠近,没有人能躲开。
陈默每每看到这一刻,对她即使有再多的不满,也终究化作一声叹息,她也是可怜人。
一个月后的一天,苏妍做完放疗后靠在病房床上百无聊赖地翻着报纸,陈默早上说去公司处理一些事情,久久未归,她等得不耐,不免有些焦躁,把请来的护工骂出了病房,一个人生着闷气。
最后她扔下报纸就给陈默打电话,久久没有人接,熟悉的铃声却一路渐渐飘进,原来他已经回来了。
苏妍再想不到他竟然带了一个人来看她,那个人,却是她心念念在兹无时或忘的儿子——申傲。
苏妍惊呆了,巨大的狂喜快要冲昏了她的头脑,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张大的嘴抽搐似地抖着,半晌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这怎么可能,前夫申至磊弃她如敞屣,为了争夺孩子的抚养权更是撕破了脸如同陌路,怎么可能允许孩子来看她。
陈默抱着孩子站在病房门口,孩子一见到苏妍就挣扎着下了地,张开双手向她跑过来,一叠连声地喊道:“妈妈,妈妈!”
小孩子对母亲的感情最为强烈,即使分开了这么久,他依然可以准确地认出自己的母亲,毫不迟疑地扑到母亲的怀中撒娇。
苏妍犹觉得在梦中,颤抖着手搂紧了怀中的儿子,眼泪扑簌而下。
申傲软软的童音在病房里温馨地飘荡。
“妈妈,你怎么这么久都不来看我,爸爸说你死了,我不相信。”
“妈妈,你是不是病了,你要乖乖地吃药打针,听医生的话哦,病好了我和你住在一起好不好?”
“妈妈,我现在在学钢琴,我弹得可好了,等你出院了我弹给你听好不好?”
一口一个妈妈叫得欢,申傲在母亲怀中仰起小脸,亲昵的语气里满是渴慕,苏妍的心暖如春风,最深处的亲情被他触动,柔软得快要滴出水来,什么爱恨报复通通忘到了九霄云外,她只是紧紧地抱着儿子,抱住生命中与她血肉相连的一部分,满足地微笑流泪。
“好,我什么都答应你,有你在我身边,我就有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