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邻右舍》梓欣宝宝

15、结束的爱

　　安安实施了全脾切除自体脾移植术，手术虽然很成功，她的身子仍旧很虚弱，但却总算是从死神手中抢回了一条命，由于安安仍需住院观察，陈默便给叶紫歆放假，让她好好在医院照顾安安。

　　沈楚生承担了叶紫歆所有的工作，得了空隙便来医院看望安安，叶紫歆对他也不再如以往那么抗拒，她往往静静地在一旁看着沈楚生与女儿逗笑，脸上时时浮现出恍惚的笑容。

　　她终于知道了沈楚生就是女儿安安口中的叔叔，原来她忙于兼职打工时，沈楚生早就从保姆那里打通关节，与安安混得极熟，她为了未婚妈妈的身份拒他于千里之外，岂知沈楚生根本就从未介意过此事。

　　看着安安活泼开朗的笑容，她无法不动容，她终于明白，即使给予安安再多母爱，也无法弥补一个父亲留下的缺憾空白。

　　周末，陈默的情绪明显低落了很多，他常常一个人坐在窗边，手头的烟灰长了寸许也不知弹落，他更会凝望着康乔忙碌的身影，一个出神，就是整整半天，任康乔再迟钝，也知道陈默有心事，从安安的手术那天开始。
　　她想安慰他，他却只是摸摸她的头，笑着说我没事，你忙你的就好，只是那笑容，再怎么看，也全是苦涩的味道。

　　下午巍巍吵着要吃水饺，康乔便买回了面粉加工，撸了袖子和面，擀水饺皮儿，巍巍兴奋地在一旁玩着，弄了满手满脸的面粉，象极了戏上演的白脸，康乔忍着笑替他擦干，这坏小子却趁机抹了她一脸面粉，于是一大一小满屋追逐着嘻笑不绝。

　　兴许是被这两人的情绪所感染，陈默终于放下了烟，加入了擀面大军嘻笑的行列，他纵声笑着闹着，玩得象个孩子般地疯狂，眉间的忧郁仿佛一扫而光，康乔在看到他的笑颜后深深舒了一口气，她不知道陈默为了什么而伤神，但她愿竭尽全力，换取陈默的开心笑容。

　　这个下午是康乔自认识陈默以来，最开心的一个下午，他们拍了许多照片，有包水饺的，有抹面粉的，有掐架笑闹的，更有一张巍巍无意中乱拍下的陈默与康乔的对视，情意涌动欲语还休。

　　吃了水饺，将疯玩累了的巍巍哄睡着，康乔在电脑中一张张地查看下午所拍的照片，笑容微抿，发丝轻垂，柔和的灯光下衬托出她背影的窈窕，陈默就在这时猛地从背后抱住了她，抱得是那么地紧，仿佛只是一松手，怀中人就会消失不见。

　　他低哑着嗓子说道：“留在我身边，不要离开我。”背后看不清他表情，他的声音中有着压抑的苦楚。

　　康乔一愣，旋即又笑，陈默也会有如此不自信的时候，她回过身抵住陈默的头轻声道：“我就在这里，除非你赶我走，否则我决不会离开。”
　　她的心里涨满了幸福的湖水，仿佛只要一个轻微的举动，那幸福就会满满地溢出来，盈满整个房间。

　　幽幽的台灯下，她的眼睛明亮如星，氤氲着濛濛的水汽，陈默在她的眼中看到了自己的迷乱挣扎，他突然觉得害怕，从骨子里透露出害怕，他狠狠地对着眼前润泽的红唇吻了下去，他的吻炙热而狂烈，带着席卷一切的狂潮，仿佛要把康乔的灵魂，吻进他的前世今生。

　　康乔由最初的慌乱转为承受，到最后慢慢地开始回应，吻是情人间无声的语言，轻易就能熨烫彼此焦灼彷徨的心。

　　意乱情迷之际陈默喉咙里悄悄逸出了三个字：“我爱你！”然后他仿佛被自己的这句话吓住了，带着几分狼狈地离开了二人胶着的唇，眼神也渐渐变得清朗。

　　“我去洗澡。”他慌乱地起身，不想却带翻了桌上的咖啡杯，一阵雾气飘过，康乔的手提电脑里冒出了白烟，屏幕的亮光闪了闪，变成了一片黑暗。

　　“哦！我的电脑！”康乔有些懊恼，冲着已奔到浴室的陈默喊道：“用用你的电脑不介意吧。”

　　“嗯。”陈默根本没有听清康乔的话，胡乱答应着。

　　摸摸自己的脸颊，仍旧很滚烫，康乔在心底偷笑着，想像着刚才那炙烈的吻，愉悦的感觉在心底悄然滋生，她乐滋滋地打开陈默的电脑，登陆了自己的博客，在网上写下了恋爱中的心情，顺便还在博客上晒出了下午拍的那些照片。

　　女人都是收藏不住秘密的生物，她们渴望有人能分享自己爱情的甜蜜，见证自己一路走过的情路历程。

　　发完了博客，康乔便开始往陈默的电脑里转存照片，她习惯将照片存在D盘，打开了D盘，她发现了一个署名为“the love is end”的文件夹。

　　陈默的文档里全是密密麻麻的广告设计，名称也取得极为专业化，这个标题为“结束的爱”的文件放在其中便显得极为突兀，康乔的好奇心被勾起来了，明知道不应该，她终于还是点开了文件夹。

　　竟然是一份六年前的文件。
　　文件的内容与标题极不相衬，康乔看了半响，也不明白和“结束的爱”有什么关系，这是一张计划书，极其详尽了列举了本市最大的一家连锁饮料公司未来三年的发展空间和流行趋势，做出了未来的规划前景，即使是以今日的形势来看，它的眼光也是极其敏锐超前的，甚至这间饮料公司目前所走的品牌路线销售渠道，与这份文件所预期的将来竟有些不谋而合。

　　文件的结尾，是一个清秀的女体签名—苏妍，一个让康乔感觉陌生的名字。
　　大概是这份文件的创始人吧，康乔这样对自己解释，心底却掠过了阵阵不安，陈默为什么会把一个女人设计的文件放在自己的电脑里六年之久，并且取名为“结束的爱”呢？

　　她渐渐觉得唇干舌躁，女人的直觉都是灵敏的，很容易就能嗅察出威胁到爱情的信息。她坐在电脑桌边，握着鼠标的手沁出了汗水，她却是丝毫不觉，脑子里纷涌的，全是关于陈默的过往，和他最近几天的反常。

　　她又点开了自己的博客，她想再写点什么，她觉得胸中憋闷，象是被谁塞进了十七八枚苦果。

　　博客的心情日记下，已有了好几条留言，全是一个叫媚妍的女子发出的，媚妍在博客上和她是好友，常常互相交流心得，从她的文字中可以看出，她并不快乐，离婚，失去了孩子的抚养权，重病，一贫如洗，亲人远离，人世间所有的悲痛仿佛全降临在她一人身上。

　　“你很快乐，你的男友很英俊，我羡慕你，更嫉妒你，凭什么你过得比我好？”很令人诧异的一句话，有着浓浓的硝烟与厌弃味道，媚妍一改成熟温婉的语气，咄咄逼人得象是谁夺走了本该属于她的幸福。

　　“我也曾经拥有过这些，可是我被人抛弃了，我的男友不仅抛弃了我，还重重地羞辱了我，我现在这么潦倒，全是拜他所赐。”

　　“为什么将要死的是我，为什么别人都可以得到幸福，我不服，我要报复，我要将别人加诸在我身上的痛苦，成百上千倍地双手奉还。”

　　她是被自己的幸福伤到了么？悲凉的人生，现实的不满，总会让人对别人的幸福生出嫉妒之心，也许她是忽略了，不该在另一个历经坎坷的女人面前，坦然晒出自己的幸福。

　　“对不起。”康乔认真地回复，“生活总会有坎坷不平，相信我，前方会有阳光。”

　　关掉博客，陈默居然还没有出来，浴室里的水哗啦啦响着，那声音听得令人心烦意乱。

　　漫步到陈默书桌边，康乔顺手抽出了一本厚厚的辞典，翻开扉页里有一行字，笔迹依稀相熟—赠陈默２２岁生日快乐。
　　辞典里面有许多生僻难认的字，她慢慢地看着，试图在辨认中恢复心灵的平静。

　　书页中一张照片掉落了出来，明眸皓齿的一张女孩相片，偏扬着头，透露出一股子灵气逼人。

　　心慌，康乔越发觉得心慌，这张照片刺了她的眼，让她益发肯定心底的疑惑。

　　掉落照片的书页，是第520页，仿佛如同鬼使神差般，康乔机械地翻开了1314页，果然如她所预料的，里面发现了一张陈默与那女孩的合影，两个身影靠得很近，背景是高高的摩天轮，蓝天白云相接，两人的身上都沐浴着阳光，脸上的神情写满了少男少女对于爱情的憧憬与甜蜜。

　　那时陈默还很年轻，犹带涉世未深的稚气，他的笑容明亮，完全没有现时现今隐藏的沧桑。

　　康乔翻转照片，背面赫然写着“陈默与苏妍静园留影”。
　　5201314,我爱你一生一世，多么蕴含深意的表白，送礼的人是这个叫苏妍的女子吧，果然灵慧巧心思。
　　忍了很久还是忍不住，康乔觉得眼角有涩涩的液体涌出，落入口中，直苦到心底。

　　原来陈默居然也有笑得如此天真，如此甜蜜的时候，只是那笑容，却从不曾为她展露。
　　她明知陈默有过往，她明知这个女孩已成为过去式，为什么心还会这么地痛。
　　原来她还是介意的，情人的眼里，竟容不下一粒沙。

　　那又算得了什么呢，康乔抹干泪，对自己说道，他的过去她不曾参与，他的现在她更想要牢牢把握。

　　她悄悄将照片和辞典放回原位，静静坐在椅子上等陈默，仿佛陈默房间埋藏的秘密，她从来就不曾发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