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冬》Leaticia

40、（三十）上

　　李娜铁了心要跟徐哲民撇清。

　　到她生日那天，她已跟菲利斯说好回请他吃饭。早上她送完孩子便直接开车到商场门口，等着商场开门进去逛，一逛大半天，到下午三点多才回来。

　　一到家便见徐哲民一脸局促，似乎等了她许久。

　　“早上没来得及跟你说，生日快乐！这是我送你的礼物。”他一见她走进客厅便递上一个精致的盒子。

　　他本来想昨晚过十二点就跟她道生日，无奈她跟孩子睡得早，自上次擦枪走火，他也不敢深夜敲她房门，生怕她立即将他赶出去。尽管也知道，她一直在催，他总要搬的，现在无非拖一天是一天。

　　李娜意外地看着徐哲民，再看看他手上的大红色盒子，那商标她认识，法国名牌。林诺最早有一块表，雷云送的，就是这品牌。她后来在商场专柜看见了，六万多块。当时她还跟徐哲民说，一只表六万多块太不划算了！这钱用来买别的多好！

　　而今她看着这盒子，心神一动立刻打开，果然也是块手表，表盘干净做工精细，想必也不便宜。

　　她想将盒子放回徐哲民手上，却被他推拒。

　　“认识那么多年，也没送过你什么好东西，”他眼色恳切，“我知道你不大喜欢首饰之类，手表比较实用，每天可以戴。”

　　她淡然一笑，还是推拒：“手表是每天可以戴，但这表太贵跟我不相配，你还是送别人吧。”

　　见他不收便将盒子搁在沙发茶几上，转身进了洗手间。

　　看见那手表，她心情格外复杂，不由想起那年夏天她跟何姗姗面对面摊牌。

　　她永远忘不了那一天何姗姗那光滑紧致的年轻脸蛋，那一身流行好看的衣着，也忘不了她在咖啡馆窗玻璃上看到自己刻意打扮后依然憔悴显老的脸。何姗姗有意无意跟她炫耀手上的什么同心戒指、手链，说是徐哲民买给她的，说他打算离婚以后再娶她，说孩子可以归李娜，他们以后还可以再生。

　　她想想那时在国外，每个月都没收入就靠徐哲民寄过来的生活费，为此她除了给儿子买最好的，自己能省则省。回国前她已经好久都没买过贵的东西，买衣服也挑打折时最便宜的，打扮的心思完全没了，整个人朴实到不行。如今回来，坐在那里被自己曾经带出来的小姑娘满身满眼嘲笑，笑她自己的愚蠢选择！

　　她一路看着自家的公司从无到有，刚挣钱时他就说要给她买好的，她想还是把钱存下来吧，存着存着更舍不得花了，最终看他给别的女人花。而今，他没钱了，却来找她跟儿子，也不知哪时候攒的钱买了这么贵的表，想干什么呢，再次笼络她的心？

　　她就是人们所说的糟糠妻吧，患难的时候才被想到。

　　“拿着！”徐哲民堵在厕所门口，见她出来硬是将盒子塞她手里，“不想戴也没关系，我以后再送你更好的，每年都送！”

　　“别送！这我也不要！”她受不了地大声喊道，“你现在哪来的钱买这么贵的表？你以为我不知道公司已经没有了？”

　　他脸色一僵。

　　“你以为我在国外就没有门路知道这些？”

　　他神色讪讪，以为是她闺蜜说的，低声道：“公司没有了，我总归还有些资产。”

　　“当时全部的钱都投到那影视公司里，你还有什么资产？我听说广告公司也转手了是吗？”她逼问道。

　　“谁告诉你这些的？”他别过头，“你不用管！我总归有办法。”

　　“你有什么办法？你要有办法就不会待在这里几个月不回了！你要有办法也不会每天去超市当搬运工，你以为我都不知道吗！”

　　她刚说完，就见徐哲民神情一怔，过了会儿，才自嘲道：“是，我现在是不如以前，没法给你更好的生活。”

　　“徐哲民，我们早就离婚了！你现在演这一出有意思吗？”说完她将装着手表的盒子再次搁茶几上，转身便想上楼。

　　“你先别走！我还有话说！”他急切地拉住她。

　　“还说什么？当初你跟她在我面前那么亲热，当初她跟我摊牌时从头到尾嘲笑我，当初你被我烦得说恨不得马上就离婚，你都忘了吗？你要忘了我还记得呢！你现在说要来看儿子我让你看了，你说要多陪陪儿子我也答应了，甚至你说为了混身份留在这儿，我明知道你目的不单纯也没揭穿你，可是徐哲民，这些我都能忍，唯独你还想要跟我怎么样，我没法再忍！我跟你，早就破罐子破摔了！从今往后再没任何可能！”

　　说完她用力甩开他的手，气冲冲直奔楼上的主卧。坐到床上，才发觉气喘得厉害，而眼前竟一片模糊，伸手一抹，全是眼泪。

　　徐哲民失神地望着楼梯，耳边隐约听见楼上房间传来的轻轻的抽泣声。他的心也被那哭声抽紧了，可他不敢上去，不敢去打扰，更不敢再说任何话，任由一只手将楼梯扶手扣得死死的。

　　又不知过了多久，楼上有了动静，再过了会儿，李娜收拾妥当，换上了新买的衣服，又给自己化了个淡妆。想想好歹今天是生日，她对着镜子深吸了口气，正打算下楼，听见自己的手机响了起来，于是飞奔下楼接电话。

　　是菲利斯，跟她确认晚上的时间，说他会提早到。

　　“那我也早点过去吧，我现在就可以出门，待会儿见。”她笑着挂断电话。

　　她没跟菲利斯说是她过生日，纯粹想回请上次那一顿，当然顺便做给徐哲民看看。

　　拿了自己的小包，正要找徐哲民，发现他就站在她身后，安静地看着她。

　　“我跟人有约，你能去接一下丁丁吗？”说完，也不见他开口，便又道，“你若有事，那我现在先去接丁丁。”

　　他依旧打量着她，突然说了句：“你怎么瘦这么多，你原先最不喜欢穿这种裙子。”

　　她一怔，看了眼身上的羊毛连身裙。是啊，原先腰上臀上全是肉，最不敢穿这种裙子，别人穿是曲线分明，她穿像个肉粽，而今穿起来也谈不上曲线，但竟有几分宽松。

　　“我没事，我去接丁丁。”他又说道。

　　“那好，我先走了。”

　　“你……早点回来，我等一下去买个蛋糕，晚上我们一起帮你庆祝……”

　　“不用，晚上菲利斯会帮我庆祝，”她背着他说道，“你陪丁丁吧，让他早点睡，我今晚，我今晚不一定回来。”

　　说完，正穿好了靴子，转过身看着他，他眼色平静，似乎又有什么一闪而过，让她的心没来由一抽。

　　两人都没说话，一个开门离去，一个目送她走。

　　李娜坐进车里，直到车开出小区才靠了边，拨了个电话给俞晓涵。

　　“我现在去赴约，像我们之前说好的，七点半打电话给我，多谢！”

　　“真要我打？”俞晓涵在电话那头问，“跟他真正约会不是更好？”

　　“你以为都像你跟许琛啊，”她叹气，“我今晚还要另外找地方住呢！”

　　“啊？为什么？”

　　李娜没吱声，俞晓涵便说：“不介意的话可以住我家，我今晚去许琛那里，我家还有间客房，平时没人住，我爸妈偶尔来住。”

　　她一听有些心动，心里更感激俞晓涵什么都没追问却给她提供帮助。

　　这晚跟菲利斯吃饭到七点半，俞晓涵准时来电。她朝对方抱歉笑了笑，按了通话键，就听俞晓涵说道：“许琛再过十五分钟到餐馆门口接你。”

　　“啊？怎么是他来？”她吓了一跳。

　　“今天就他有空，他说他去接你。”俞晓涵丝毫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可我开了车过来的。”

　　“会有人帮你把车开到我家，他到了会跟你说。”

　　就这样，她挂断电话就跟菲利斯找了个借口，然后直奔餐厅门口。

　　不久后，许琛的车果然来了。

　　只见他利落地下车，从她手里接过车钥匙交给了刚才就站在门口的一个老头，并主动给她开了车门，李娜发觉门口有好几个还在排队等位的年轻女孩，目光往许琛和她身上来回瞟了好几眼，不禁觉得好笑。

　　一部黑色豪车，一个英挺贵气的男人，谁说国外人就没虚荣心了？无论国内国外，女人们的心思都是一样的。

　　她坐上副驾驶座，立刻抱歉地说：“太不好意思，今天麻烦你们俩。尤其你啊，我真是好大的面子，让你给我当司机。”

　　“甭客气，”许琛一边开车一边浅笑道，“听说今天你生日，生日快乐！”

　　“哎？你怎么知道的？”她惊讶地问。

　　“你猜猜？”他嘴边依然有笑容。

　　难道俞晓涵说的？不对，她也不知道，那么是徐哲民？徐哲民又怎么会碰上许琛呢？

　　“我今天回来早，跟晓涵出去吃饭，吃完正好绕去她喜欢的甜品店，就那么巧碰上老徐带着儿子在买生日蛋糕，说是要给你过生日。”

　　说完，目光往她身上一瞟，也不多说。

　　她听了心里一紧，笑得有点僵，才道：“晓涵可真喜欢吃甜点，可安妮手艺那么好，你们还要到外面买？”

　　“安妮老两口回家看孙子去了，她家大孙子刚出生，我看他俩激动得不行，让他们回去住几天再来。”

　　她还没回应，又听许琛道：“看来你家那两个还等着你回去吹蜡烛吃蛋糕呢。”

　　她一听，神情郁结。

　　许琛侧头打量了下她，嘴角微扬，不再开口。

　　“我真不想让孩子失望，可我也不想让某人再抱希望。”她喃喃道，不知是说给自己听，还是给他听。

　　许琛挑了挑眉，不予置评。

　　三四月的天，说变就变，微暗夜色中下起大雨来，等回到俞晓涵家时，李娜觉得外面又冷又湿，生日也没个好天气啊。

　　“这么快！”俞晓涵见两人走进来惊讶道，又顺手拿起桌上的一个盒子和旁边一束扎好的粉色纸玫瑰。

　　“生日快乐！送你的礼物！”她笑吟吟地说，“盒子里是我做的手工皂，我记得你喜欢柠檬味道，这个纸花临时做的，本来想叫他买束花送你，他一定说不太合适。”

　　她努了努嘴指着许琛。

　　“我送多不合适啊！等下餐馆里有个人误会，她家里再有个人误会，我哪还说得清！”许琛走过来搂着俞晓涵说道。

　　“我不误会就行啦！”她抬头笑着说。

　　李娜感动地接过礼物，盒子上就有柠檬的香味，纸玫瑰也相当漂亮，眼眶有点红，过了会儿才道：“今天真是……谢谢了！”

　　“甭客气，”俞晓涵居然跟许琛一模一样的口气，“走，我先带你去看房间。”

　　两人一前一后上了楼。

　　俞晓涵带她去了客房，刚进房间，李娜便叹道：“今天真是太麻烦你们，改天一定请吃大餐感谢！”

　　“客气了，不过刚才看到老徐，我真意外，许琛跟你说了没？”

　　“说了。”除了这两字，她也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算了，你好好休息，有什么需要再打我电话。”俞晓涵也不多说。

　　李娜望着她，突然笑道：“你知道嘛，刚才许琛到饭店门口接我，他就往那一站，那气势啊，好几个小姑娘回头看我呢，我头一回感觉被大家狠狠羡慕了一把！”

　　“羡慕什么？我怎么从来没这感觉？”俞晓涵不明所以地问。

　　她一想，心说因为你不虚荣啊，不仅不虚荣，还有才有貌，对人又实心眼。

　　“许琛真是好福气。”她不禁感叹道。

　　“谁娶了你才是好福气。”俞晓涵看着她道。

　　“得得，赶紧吧，楼下的该等急了。听说老两口不在，带你回去肯定要好好享受二人世界。”

　　她一听，脸上有隐约的绯色。

　　走到楼下，果然见许琛大衣都没脱，一副等待出门的样子。

　　“好了，走吧。”她说道。

　　“外面冷，去把外套穿上。”

　　“很快就坐车里了，我懒得穿。”

　　说着已经穿好了鞋要开门，却见许琛将大衣脱下来给她穿上。

　　她表情微嗔，问道：“那你呢？”

　　“我不怕冷。”说着拥着她出门上了车。

　　到车里他才放肆地亲吻她，一边高兴道：“总算家里一个人没有，宝贝儿，今晚我要抱着你在客厅做。”

　　她羞恼地睨他一眼，又问：“你说，如果李娜真跟菲利斯好了，老徐是不是就放弃了？”

　　“这可不好说，”他一边开车一边握着她的手，“如果真喜欢，没那么容易放弃。”

　　“哪怕她跟别人睡过？”

　　他侧过头看她一眼：“我之前就真以为你跟别人睡过，你说我想不想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