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十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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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晓涵事后回想那晚，总觉得王庚的行为十分反常。
自琳达失踪后，她多次见他喝酒，酒后行为跟平时非常不一样，像是无法控制似的。就像那晚，他到别人家里又砸杯子又砸钢琴，这已超出了正常人的行为反应。
果然，过两天李娜找到她，跟她说王庚被带去警局随后竟被诊断出严重躁郁症，需要立即住院治疗。
“真没看出来啊！他还有这种病，琳达以前太能忍了！”李娜叹道。
躁郁症如同抑郁症，平时不太看得出来，只有特定环境下受到刺激会爆发。俞晓涵想起那两年她在香港，每晚不断地做噩梦导致睡觉成了件非常有负担的事，渐渐地就不睡了，白天忙排练，晚上不是在演出就是写歌作曲，一直一直清醒着。整个人变得暴瘦，后来胃口也不行了，什么都吃不下去，直到有一天演出过程中昏倒了被送进医院才知道自己得了病。
那么王庚呢，他是因为什么原因才变成这样？
“我听另一个邻居说，王庚在这边也是过得很压抑。琳达事事比他强，他国内的工作不如琳达，移民过来后琳达出钱买了这个房子，很快又找到了高薪的工作。他还在家待业了蛮长时间，后来找的工作也一般，干了一阵还被裁了，之后才自己去开饭店做生意。”李娜又说。
“躁郁症没那么容易治疗，琳达应该挺辛苦的。”俞晓涵说道。想起她那时抑郁症发作，自杀了两次，每次在医院醒来就见妈妈伏在她床头，整夜没睡，眼睛都哭肿了。
“唉！我一直很羡慕琳达，住着大房子，老公收入高，自己全职照顾两个孩子，人生像是达到了顶配，谁知道背后竟是这样的。”
“你看看我，你们都以为我每天不用出去工作，弹弹琴写写歌收入就来了。既然这样我完全可以在国内不用出国，”俞晓涵突然说，“我得过严重的抑郁症，当时情况危急到再不抽身离开生命都有危险，所以我是养病才来了国外。”
李娜怔怔看着她，半晌才问：“那都好了吗？现在还有危险吗？”
“都好了，”她淡淡点头，“当时发病一半心理原因，一半工作压力。”
工作放弃了，过了几年心里纠结的也放下了，身体才慢慢复原。
“那就好，”李娜欣慰地点点头，“我都不知道你也有这么曲折的经历。”
“我的经历可能比琳达还要曲折的多，”她不在意地笑，“你是第二个知道我有过抑郁症的邻居。”
“那第一个是谁？琳达？”她不禁猜测。
见她低头没答，脱口又问：“不会是许琛吧？”
她惊讶地抬头，眼里掠过一抹不自在。
看来是猜对了。
“说起许琛，我闺蜜的老公跟他竟然是朋友。我最近打电话给闺蜜才知道，许琛去年回国是因为他妈妈突然去世，听说本来人好好的，有天早上突然精神恍惚跑到医院天台就跳了下去。”
俞晓涵听了神色一惊。
“许琛这边接到消息估计是连夜赶回的。我听我那闺蜜说，他一回去几路人马都出动了，有要抓他的，也有要救他的。我闺蜜的老公那时跟他爸爸吵得都快决裂了，她家公公站另一派觉得这事不能插手，我闺蜜老公以前得过许琛的帮忙觉得必须要救人，最后说动了很多人一起把许琛保了出来。许琛因为这样，连带对我也很关照，我觉得他这个人挺仗义的。”
见俞晓涵不出声，她又说道：“你还不知道吧，王庚如今被症出病要治疗，儿童保护协会的人去了他们家，说是要暂时带走小莱拉，许琛知道了提出可以临时收养两个孩子，费用都他出。可人家说不行，因为他自己也单身，不符合收养条件。我当时还开玩笑跟他说，那你找个人赶紧结婚不就得了。”
“你，你看着我干嘛？”俞晓涵不禁问道。
“哦，没什么，”李娜装模做样地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后来琳达的妹妹赶来了，她拿出琳达亲笔写的信，说是若有一天她和老公都出了意外，请妹妹妹夫代为照顾她的孩子们。你说这奇不奇怪？这个信是琳达两个月前写的，莫非她早就知道有这么一天？”
俞晓涵也很惊讶，又问：“那他们符合条件吗？”
“那一对夫妇自己没有小孩，又都有稳定工作，符合是符合，可他们都住在美国，接收了孩子就要跟他们走。现在问题是雅克已经成年可以自己选择，他不愿走，如果小莱拉被接收就必须跟哥哥分开了……到现在好像也没讨论出个结果，但周雨夫妇最多待到这个周末必须要回去了。”
同一时间，许家客厅里，许琛正在劝雅克：“为了你妹妹，也为了你自己，我觉得你应该去美国。”
“可我爸怎么办？还有那个女人！”少年愤愤不平道，“我知道那女人前几天来找过我爸，这是我们家房子，如果我们都走了，她一定会搬进来！”
“雅克，你还太年轻，你没能力去对抗他们，”许琛正经看着他，“去美国，只要你努力可以上好的大学，有好的工作，等到那时你足够有能力了，才能保护你想保护的人。”
雅克依然神情犹豫，许琛继续说道：“是，你也可以留我这儿，我可以负担到你大学毕业，可你就不担心你妹妹吗？你们家也就你们两个了，你忍心她这么小去到别人家里？自己好好想想，想通了告诉我一声。”
第二天，雅克就决定跟妹妹一起去小姨那里。周雨夫妇知道了相当高兴，但因为办理相关手续还需要一些时间，他们必须先赶回美国，又将那一对孩子托付给周围邻居轮流照顾，说是三周后来接他们。
王庚听说很快出院了，但还要继续接受药物治疗。因为上次许琛家的事在警局有了记录，最近他行为规矩很多，酒也不喝了，只是知道自己的两个孩子要走情绪上很低落。琳达失踪一案他始终是最大嫌疑人，被警察下了禁止出境令，孩子们去了美国以后也见不着，如果琳达这案子的嫌疑他摆脱不掉，孩子们不回来，那他真的就再也看不到他们了。
外面又开始下雪了。
许琛望着阴沉沉的天空，雪花密密麻麻地飘，感觉真他妈压抑，难怪最近一件好事没有。
琳达到现在还没一点线索，两个孩子要走，俞晓涵索性开始避不见他。这个冬天怎么这么难捱！
正当这时，手机响起，为他带来了沉闷冬季里难得的好消息。
“嗨，文森！我跟凌华准备要结婚了！我求婚成功了！哈哈哈！快恭喜我！我……”拉尔夫兴奋的声音还没说完，电话便被人抢走。
“许琛你个混蛋！你敢算计我！不要命了是吧？你看我到时候怎么整你！”凌华气恼尖叫的声音立刻传来，他赶紧将手机从耳边拿开，等她叫完了才无辜地说，“我怎么算计你了，我这完全是为你好！你看现在这样多好啊！”
“那我的工作怎么办？谁来接替我？”她在那端叫道。
“我啊！”他笃定地笑，“你还找得到比我更适合接任财务长的人选吗？”
她安静了会儿，问道：“你早就想好了？”
“那当然！你说你现在销魂也销魂了，快乐也快乐了，我还孤家寡人呢，接下来又要替你为公司卖命，同情我一下吧！”
“哼！”
“好了，叫你老公听电话。”
电话转了过来，他只问一句话：“我们那个君子协议还作数吗？”
“当然！我们已经订好婚期，我一定邀请她。”
那头的人终于展露出真心的笑容：“那我就等着准备启程了。”
俞晓涵接到拉尔夫的电话，说是邀请她二月份参加他跟凌华的婚礼，并说婚礼在地中海的小岛上举行，到时也想请她跟其他几位同学一起演奏。她听得似真似假，直到几天后收到正式的请柬，随附了机票和酒店订单，才确定了行程。
二月份这边大雪纷飞，不知那端如何，是否阳光灿烂？到也值得期待。
两个各自怀着不同期待的人登上了同一班航班，相邻的座位。
再见面时，她僵硬地点了下头，他更干脆，一直冷着脸。
六个多小时的飞行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虽是商务舱，她跟他到底座位毗邻，她浑身不自在，做什么都不专心，眼睛老瞟向他的手。只见纱布拆了，改成创可贴胶布，想来应该好多了吧。
本来应该关心地问问，或者道个谢，奈何旁边的人整个像冰块，跟她零交流。她也不想自讨没趣，一个人无聊地看着影片睡着了，梦里下大雪好冷，有人起身给她盖好了毯子，她以为是空乘，又睡过去了，只记得那人在她耳边长长地叹了口气。
中间又转了一次小飞机，傍晚时来到了这个传说中十分迷人的小岛。
天气真好，蓝天白云，微风徐徐吹来，这里俨然已是春末夏初的美丽模样。
岛上的酒店全部建在山坡上，山坡一边是海另一边是平地。她住的酒店位置相对偏，只有六间房，每间都是一个套间，连着靠海的阳台，既安静风景又美，令她十分满意。
正当她靠在阳台的躺椅上边喝茶边看日落时，见有人从台阶上跨过来走进阳台。
背着光，她也知道是许琛，便问：“什么事？”
他见她悠然自得的样子，冷淡地说：“既然一路送你，总要看看你到了没有。”
“我挺好，很喜欢这里，”说着又问他，“你住哪里？”
他说了个名字，又伸手指着远处的悬崖酒店。看起来离得还有点远，但俞晓涵知道那里是中心地区，那酒店也挺有名。
许琛则在入住后懊恼地责问拉尔夫，他却无奈回道：“这里的房间安排都是岳父大人定的，我没办法把海伦跟你排一起，再说我们要排练，我把她放那边酒店于她更方便，你可以过去找她啊。”
结果他隔壁分别住了一个欧洲集团的千金和凌华的一个单身学妹。
晚上舅舅安排了饭局，恐怕今天是没法再过来看她了，不禁问：“你们今晚排练吗？”
如果排练，也许能找个理由去看她。
“今晚不排，说是明天开始。”她头也不回地说，落日的景色如此美，她想她明天应该去镇上逛逛，看能不能买画笔和颜料回来画画。
这晚饭局，舅舅一见许琛便皱眉道：“听说他们是你促成的，你知道那个拉尔夫比凌华小六岁吗？”
“六岁？不是八岁吗？”见舅舅横眉冷对的模样，他忍住笑道，“这也没什么吧，您看您本来觉得凌华愁嫁，一转眼女婿外孙都有了，女婿家里也这么派头，还有什么不满足？”
“那么你呢，你今年都多大了？”
“三十三？三十四？我还真记不清了。”
“算虚岁都三十六啦！”
“您看您这也太老观念了，凭什么就给我再多加一岁？男人的青春就不是青春啊！”
“你别跟我贫！你说你打算怎么着吧，一直这样不靠谱地单下去？”
他笑叹：“我这才被您请回来主持工作，接着又要接手凌华的活儿，您对我哪来那么多要求啊？”
“你是不是还跟那钢琴师混一块儿，我告诉你……”
“您放心，她比我小四岁，年龄上正合适。”他说完就想溜，结果还是没溜成。
第二天俞晓涵去逛小镇，偶遇一位白发苍苍的优雅老太太。她与老太太同时看中一只绘着图案的手工背袋，最后一个了，她见老太太想要便让给了她。老太太很高兴地对她说了谢谢。
她笑着走了，走了会儿听到有人喊，一回头还是那位老太太，走过来对她说：“我发现这袋子我背起来不好看，还是送给你吧。”
俞晓涵惊讶地接过，马上说：“那我给你钱。”
“不用不用，这没多少钱的！你看你背起来多好看，送你了！”老太太东方长相，却说得一口流利的美式英语，戴着一顶宽沿帽，既时髦又有涵养的样子。
“那不如我请你吃这里最好吃的冰淇淋？”
“好啊！”老太太很是高兴。
这个小岛盛产奶制品，由此这里的酸奶冰淇淋十分出名，味道醇厚而不甜腻。俞晓涵带她去了她刚发现的一家自助式冰淇淋店，要了好几种味道的冰淇淋球又加了不少配料，一老一少面对面靠海坐着吃。
“你是中国人吗？会说普通话？”老人问道。
“会。”她用中文回答。
“啊，那你是一个人出来旅游？”她也用中文问道。
“我来参加朋友婚礼，”俞晓涵想了想又说，“我来帮他们伴奏。”
“哦，你会乐器？”
“嗯，会一点，”她谦虚地笑笑，又说，“我们今晚开始排练，您如果有兴趣可以来看。”
“真的？好啊！对了丫头，你叫什么名字？”
“俞晓涵，你可以叫我晓涵。”
这晚，第一次排练正式开始。拉尔夫为了他跟凌华的婚礼可谓花尽心思，排了一个很美的协奏曲，还有些其他曲目，请了她跟其他三位乐手一起共同演奏。
她在排练开始前便见到了白天那位老太太，不由跑过去对她说：“少等一下，我有东西要给您。”
很快，她拿了一个手工背袋过来。老太太一看惊喜不已。俞晓涵下午买到了颜料和画笔，想起上午那家手袋店，跟店主商量买了个空白的袋子，自己拿画笔在上面画了简单的插画，寥寥几笔，勾勒出一位戴帽子的女士剪影，她觉得有几分像老太太，就想送给她。
“晓涵，这是你画的吗？画得真好！我太感动了！”她激动地说道，“这是我收到过的最别致的礼物。”
“是我画的，不过这个不能洗，洗过就没了。”
“我肯定不会洗！我太喜欢了！真是谢谢你！”
老太太留下来看他们排练，期间拉尔夫来了，跟她说了会儿话，她才不甘愿地先离开，并承诺明天还会来看排练。
第二天早晨，酒店的自助餐厅里。
许琛端着餐盘到老太太跟前坐下：“早啊，美丽的苏菲女士。”
“哟，今天这么好，陪我这老太太用餐，”她不以为意地笑，“怎么，不用陪那两位年轻小姐了？”
他眉头微微一皱，绕开这话题道：“你昨天去哪儿了？看护找你半天都没找着，可急死我们了！”
“我早跟她说我就出去走走不用陪！对了，我昨天交了个新朋友！你看，这是他送给我的！”说着，显摆似地拿出了昨日的那个手袋。
许琛瞄了眼上面画的剪影，没说话。
“怎么样？画得好看吧？是不是很像我？”她兴奋地问道。
“姥姥，您说您也这么大年纪了，怎么这么容易哄骗呢！”他不由叹道。
“什么哄骗！我觉得他画得可像了！你不知道，他可厉害了！钢琴弹得出神入画，还会吹长笛，我昨天看得简直入迷了！今天我还去看他们演出！”她满脸神往。
“他是搞乐队的？难怪！也只有那种花老头儿能把您唬地一楞一楞的。”
“哎，跟你讲真没意思！那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正好帮你从那饭局里解脱了？”
“去啊，怎么不去！我倒要看看哪来的老头儿，花招一个又一个的！”
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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