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 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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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了，白天云雾缭绕的青鸾峰为夜色所笼罩，静谧而潮湿的空气中不时传来悦耳的虫鸣。
二男一女围坐在篝火周围，火焰的微光映得人人脸泛嫣红。
一边啃着烤山猪腿，海心一边向紫英和天河解释了她的来历以及玄霄在东海的情况。她有所保留，关于自己，她对他们的说法与对玄霄说的一般无二。
说罢，她探询地望着二人，等待他们的回复。
“一百年前，大哥破冰的时候也说要用望舒羲和，我把望舒剑给了他，结果害了菱纱，我怕……”天河犹犹豫豫地说，“而且菱纱去了之后，望舒就陷入沉睡，没有苏醒的望舒对大哥有什么用呢？”
“有羲和和望舒之助，玄霄便可逃离东海么？”心思缜密的紫英，一问便问到了关键之处。
面对他们的疑问，海心微笑以对。没有人比她更明白自己对如何救出玄霄并无明确的计划，更谈不上什么把握。只是她惟一能想到的就是求助于羲和望舒之力。天河和紫英为百年前的事付出了那么沉重的代价，她无法因为自己一个人的想法让他们再痛苦；梦璃身为妖界之主，芳踪缥缈不说，即使能见到，她又能央她出几分力？也许魔界是另外一个指望，可她连想也不敢想。放纵淡漠又神秘的魔，怎会对她一介凡人生出兴趣，又怎会为了同是凡人的玄霄而不惜与神界作对？即便如此，她也不能把忧虑流露出分毫，因为眼前的紫英和天河，以及她要求他们引路的封神陵，是目前已知的惟一希望！于是，她笑答：“即使是未苏醒的望舒也能派上用场。你们也知道东海海底与众不同，要逃出去并不需要什么特殊法器，只要有足够强的力量便可。”
天河一听到不需要另找望舒宿体，立刻像抛下沉重的心理包袱一样轻松起来。紫英却没那么容易打发：“姑娘为何执意营救玄霄？他的处分由神界所下，救他便是逆天。你难道不怕天谴？”
海心深深吸了一口气，感受着清凉的夜风灌溉百骸的舒爽，徐徐说道：“经历过今天和鬼面人对峙的事情你们就应该知道，我没有身份，我不是任何人，我的力量不属于任何一界的成员。非人非鬼，不生不死。即使是神亲临，又还能拿我怎样？杀了我，令我转世，就正遂了我的意；囚禁百年千年诚然可怕，但我绝不会给他们生擒我的机会。”她眼神转柔，“我没有什么可以失去，这一点我和玄霄一样，除了顺从欲望，再没有什么事好去做了。”
“不会的，大哥还有我这个兄弟，你也是我们的朋友啊！”天河爽朗地笑着摸摸后脑勺。“你劝说槐米，又为紫英向鬼差百般求情。单是你不问缘由拼命地想办法救大哥这件事，就足以说明你是个好人了！是好人就是朋友～呵呵……”
“嗯，我们是朋友！”海心也哈哈大笑，看到天河乱糟糟的脑袋就在面前，忍不住摸上去揉了一把。果然好手感，呵呵～
在她的蹂躏下，天河并没有说话，“唉”了一声之后，脸慢慢红了。
“咦～天河脸红的样子好可爱——”海心继续捉弄小野人。
“噗……”连一向冷面的紫英也笑了起来。天河嘟嘟囔囔地说：“你们两个人欺负我一个，不公平……”只不过他的抱怨被其他两人选择性忽视。
烤肉大餐在笑声中结束，当被问及住宿时，海心请求在树屋里过夜，使得紫英被迫卷铺盖转移到天河的房间里去。
夜深了，海心了无睡意，靠在窗边发呆。晚餐的篝火一般温暖的感觉仍在心中回味。本来她以为百年过去对玄霄的思念早该变淡，会需要花很多力气来说服他们帮忙，没想到竟然会这般容易。她终究还是低估了这两个男人。或许在他们心底对玄霄还存在着一丝愧疚……
“你要保慕容紫英之命，是为了救一个人？”冷不防一股阴寒之气迎面袭来，海心吓了一跳匆忙看去，只见鬼面人悠闲地坐在对面不远处的树枝上，一身皂衣溶入夜色，衬得他的面色更显青白。
海心惊魂未定，没好气地质问：“你竟偷听我们说话？”“他是何人，可令你不惜与鬼差作对？”鬼面人对她的话恍若未闻，继续问道。海心呆了一呆，苦笑道：“单是救他这件事，就要与强大得不可思议的敌人作对，多你一个或少你一个又有什么分别呢？”她之所以苦笑，是因为知道鬼面人既有此一问，自然已经偷听到他们的对话，至于究竟听到多少就不得而知了。和他说话必须得小心点！
“你并不把我放在眼里，所以我想你根本不会履行约定，助我取走慕容紫英的魂魄吧！”鬼面人冷冷的道。
海心一惊，随即若无其事地说：“你知道救人对我来说是第一位的，所以我也很怕因为你节外生枝。”他已经知道了？她暗暗戒备。
鬼面人像发现新大陆似的上下打量她，看得她浑身不舒服时，缓缓摇头道：“你看起来不像轻诺寡信之人，竟为此说谎。”
海心被他弄得心头火发，身上隐隐又有黑气渗出，冷笑道：“既然你认为我不会履行约定，又有什么必要再废话下去？要打便打吧！”
鬼面人唇边逸出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平静地说：“我可以放过慕容紫英的魂魄，但有一个条件。”
“就知道有条件，说罢！”海心哂道。
对她的嘲讽似乎毫无所察，鬼面人的目光投向茫远的山峦间，缓缓地说：“从我存在于这个世上开始，我就是鬼。我没有关于前世的任何记忆，也不知道自己究竟从何处来。惟一有印象的，便是脑海里总听到一个声音，告诉我有重要之物在某个人身上。”他转向海心，幽深的双眼紧紧盯着她，看得她心中悚然。
“你不会是说——那东西在我身上吧？”海心小心翼翼地问。
鬼面人摇摇头。“只是感觉到——或许是某种机缘罢了。我只求你助我一同寻找。”
海心寻思，反正救出玄霄之后她也没其他打算，不如就答应了他。于是她重重地点头：“待我救出那人，便会全力助你。”
闻言，鬼面人用似能穿透她的眼神凝视她片刻后，仰首望向夜空，怅然吟道：“思也无涯，敢问鬼神。缘起缘灭，何必今生？”
声音仍在回荡，而他的身影已不知所踪。
海心呆立原地，回过神来，猛地跺脚。什么意思，是说她救紫英、救玄霄的坚持毫无意义吗？“怎能不企望今生呢？”她喃喃地说道。“来世复来世，来世何其多？”
第二天，带上望舒剑，三个人便御剑去了封神陵。在空中行进时，海心到处张望也看不到鬼面人的身影。莫非他隐形了跟在她旁边飘？单是想想都让她出一身冷汗。
降落在山石背面的时候，一阵强风刮过，吹得人衣襟猎猎作响，她精神一震。这就是吹遍封神陵的长风！
封神陵与百年之前相比没有任何变化，悬浮于云层之上的圣地是永远的阳光明媚。空气稀薄，身上也有些寒冷。
乳白色的建筑，金光闪闪的反弹法阵，万年如一日驻守在封神宫入口的神将。一切都是如此熟悉。
紫英的神色有些落寞，而她惊讶地发现野人云天河居然也露出了凝重的表情。
也许是因为想起了那个活泼的红衣女子吧，后羿射日弓、句芒……这里有着属于他们的美好回忆。
轻车熟路地解决掉拦路的小兵小将，海心站在了封神宫的后门，对面南宫遥遥相望。后羿射日弓就曾保存在南宫的底层。
“怎么不进去？”紫英在一旁提醒。
海心叹了口气：“如果我没猜错，封神陵的宝物应该是每一层放一个。一个一个找太麻烦了，我还是先缩小一下范围吧！”说罢席地而坐，闭目凝神，黑气向四周蜿蜒而行。也许是距离近的关系，不一会儿她就强烈地感觉到了羲和剑。她从地上跳起，遥遥指向西方一座精美的宫殿：“那大概是西宫了！羲和剑就在最顶层，我们御剑过去比较快。”
越来越接近了，海心的心跳加速。会遇到句芒吗？如果他不准她拿走羲和，又该对他说什么？穷他们三人之力，也未必能制得住句芒……
脚踏上西宫的屋顶，海心傻了眼。她忘了，封神宫为了防盗（？）根本没有窗户，她偷懒想破窗而入的法子根本行不通！坐在屋顶上，她看着愣愣的紫英和天河，开始发起愁来。
“为何不从一层进入？此处不宜逗留。”一个冷漠的声音响起，鬼面人出现在空中，悬浮着缓缓靠近。
海心耸耸肩，“闯入都闯入了，待多少时间都是一样的！至于为什么不走一层嘛……是因为我不高兴！”
“不高兴？”天河傻傻地重复。
“对！”海心的眼光停留在天河身上，忽然计上心来。没错，既然时间多少没差别，不如——“天河，你试试看能不能把这个屋顶挖开个洞。”
“哦，好。”天河一口答应，不等紫英的阻止出口，挥起慑天就向脚下猛砍。刺耳的金铁交击声响起，看看琉璃瓦，却连一丝痕迹都没留下。海心叹息道：“果然不行呢，一点伤害也没有。”
鬼面人冷哼一声，“此处乃神界圣地，宫殿更非人间土石所造，如何能轻易毁坏？”
紫英点头同意：“我们还是不要妄为为好。”
海心微笑着摇摇头：“我自有办法！”她转向天河：“你再用神龙之息试试好吗？”
天河兴奋地应了一声，刹那间全身阳炎暴涨，烧灼得周围的空气也变成了赤红色，巨大的压力简直要让人窒息。“要来了，大家站稳！”天河大吼一声，竟然舍弃慑天不用，提起拳头向着脚下的琉璃瓦以勇猛无俦之势击了下去！
“轰！”
一声绝不亚于原子弹爆炸的巨响过后，烟雾缓缓散去。透过紫英眼疾手快为她加上的五灵归宗的剑芒，她看到屋顶上被砸出个大洞，几乎是一角完全被毁坏了，四处是琉璃瓦的碎块。天河立在洞边，闭目调息。
海心目瞪口呆地看着身披火焰、面色坚定的天河，无论她事先怎么想像，也预计不了在没有保留的情况下神龙之息竟然霸道强悍至如此地步！她愈加佩服天河和紫英，真不知道当年他们是如何把这么强大的力量收归己用的！
“此物会自己再生！我们要快些进去！”紫英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把她的神智唤回。“对对！”她一把拽着还没缓过气来的天河跳进西宫内。
西宫的布置与南宫雷同，只是头顶高高的穹顶给人神圣庄严之感，阳光透过穹顶上的缺口泻入内部，照射在青色地面上，反射着温暖的光。
宫殿中央静静地矗立着一座晶莹剔透的冰山，冰山内封存着一柄造型特异的长剑，剑身是动人心魄的瑰丽红色。
海心梦幻般地走上前去，手抚上寒冷的冰块，痴迷地望着冰内的羲和。那感觉，就仿佛遇见了冰封在禁地的玄霄。
羲和、玄霄……她忽然转过脸来，对着紫英粲然一笑：“紫英，有办法破冰吗？”
紫英点点头，“办法是有……但，你可有方法克制羲和剑的烈阳之气？恐怕连神界也束手无策，才将它封入玄冰内。”
“不管有没有办法，冰总是要破的。”海心回头注视着羲和剑，斩钉截铁地说。
“放心吧，我不怕热！即使我也不能拿，用凝冰诀肯定可以！”天河插入道。
紫英不赞同了：“你刚刚使用过神龙之息，还是不要妄动气息，以免阴阳失调。”
“好啦好啦，”海心摆摆手，“有什么可婆妈的？船到桥头自然直，实在不行再冻起来不就好了？”
紫英皱眉叹了口气，后退一步，手上挽了个潇洒的剑花。刹那间淡蓝色的剑芒充斥了整个视野，剑芒消退之时，一把巨剑从冰块底部穿出，将它击了个粉碎。
海心拍手叫好，冲上去就想拿羲和，立刻跳了起来：“好烫！”伸出手掌，她不禁乍舌。碰到羲和的手指肚都变成了焦黑色！
“这热力和炙炎石差不多了！”天河循着热凑了过来，叫道。“用手肯定不行，还是让我用凝冰诀……”
他的话还没说完，忽然停住，面色紧张。“杀气！”
难道是——句芒！海心大惊，立刻飞身冲到羲和剑前面。这次可不是取后羿射日弓，没有一个人可能成为羲和之主的！只要剑一到了句芒手上，他们就根本休想再要回来！
“云天河，你身为后羿射日弓之主竟还不知足！”随着一声怒吼，身披三色羽翼的神将句芒出现在她面前。“一而再再而三闯入封神陵，贪得无厌便成罪孽！”他长过膝的黑发全拢在身后，由一个青玉环束住，头上顶着一顶式样古朴的冠。额间系了一枚环形翡翠，耳后金色的羽毛张扬而威严。
句芒翅膀扇出的风吹得她黑发纷飞，玄冰的碎片在空中乱舞。海心哑然地仰视句芒，头一次发现句芒好高啊，比紫英还高一个头。再加上他站在一颗亮闪闪的珠子上，仰视他就更困难了。
“我们不是贪得无厌！是为了——！”“句芒大人！是否三世澄澈、心地纯洁之人方有资格成为这把剑之主？”海心急忙打断云天河。这个大嘴巴，若是让他全说出来，他们就得吃不了兜着走了。
句芒闪着青光、没有瞳仁的眼睛扫过海心，“此剑由神界保管，凡人不可擅动。”
“可是这把剑真的很重要，无论如何也不能带走它吗？”海心歪着脑袋，明知故问。
句芒可不傻，右手一挥，“凡人，休要戏弄本神将！”
糟了，他要抢羲和剑！海心的大脑一片空白，下意识地抓起剑向后退去。突然一阵飓风迎面袭来，她被打上半空，又像断线风筝一样重重地落在冰冷的青石地面上！直到落地为止，她都死死地握着剑。
忽然一个人影闪过，挡在她前面。“可恶！你竟然偷袭她！不给就不给，你干嘛伤人！”
又循着热度来了么，天河。不过你其实误会了，句芒意在羲和而已。
“当啷！”羲和坠地。
海心挣扎着爬起，举起双手。“怪不得闻到烤肉的味道……完全烧糊了……”
“不要动！”紫英的警告自耳边响起。点点金光环绕着她的双手，被吸收进去，奇迹般地，她的皮肤完好如初。
“此剑将完璧归赵，但请神将不要再霸道出手。”鬼面人淡漠的声音传来。
闻言，海心虽然知道他是在保护她，还是急了。她挣扎着站起来：“谢谢你们帮助我，但是这把剑我一定要带走！”
“海心！”紫英唤着她的名字，面上满是劝阻。
她黯然笑了，低声道：“紫英，我知道或许还有其他办法，不一定非要羲和剑，但是，这是他的佩剑，是惟一真正属于他、至死都不会背叛之物！我答应过他，就一定要做到！”
她推开紫英，拾起地上燃烧着火焰的羲和，不顾手上传来的剧痛，走到天河前面，面对着句芒将瑰红的剑擎在眼前。海心注视着句芒，一字一句地说道：“为了救他，我什么代价都可以付！”
说出这句话，忽然她的眼前一片鲜红。起初她以为是自己的血，细看才发觉原来是火焰，从羲和的剑身上源源不断涌出的火焰。仿佛置身于温泉水中一样，身体忽然变得无比轻松和温暖。双手不再觉得疼痛，却不是因为已烧得焦黑。
这就是羲和的力量么？海心惊喜地看着燃烧的剑身，突然觉得不仅仅是力量，源源不绝的信心也从羲和剑不断地流向她的心中。
海心的嘴角挑起一抹战意十足的微笑，双手握剑横在身前。羲和玄炎在她的周身燃烧，其气势比云天河的神龙之息更加霸道狂肆。铿锵有力的句子仿佛已刻在心里似的，流水般从她的口中吟出：
“在天成象，在地成形。阴阳相摩，天地相荡。鼓之以雷霆，奋之以风雨，动之以四时，暖之以日月！”
随着吟诵声，鲜红的火焰冲天而起，星星点点的金辉舞动在玄炎周围，于海心前方迅速成形。
海心剑尖垂地，躬身行了个绅士礼，傲然一笑。
“请让我荣幸地为大家介绍——这就是羲和剑灵！”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第 6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