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什么认为我不会痛苦呢》童希

1、第 1 章

　　S看着C深邃清亮的眼眸，轻轻地说，你为什么认为我不会痛苦呢？声音还是一贯的淡然，只有颤抖的唇瓣泄露了情绪。
　　咖啡厅里悠然飘着爱尔兰音乐，干净清透，有着不染尘俗的淡净。
　　C没有回答，紧抿的嘴唇，像是极力压制身体中某种力量，因为一旦有缺口就会崩溃决堤。但他没有逃避S的眼神，深深地看着坐在对面的纤细女子。
　　见他没有回答的意思，眼中痛苦而挣扎，此刻他依然专注的凝视着自己，但一切却只是显得无力，甚至可笑。轻叹了口气，S开口，现在说这一切好像也没有任何意义了，但我仍能确定一件事，直视着他的眸子，一字一顿，你从来没有了解过我。
　　C的身体一震，缓缓开口，S，你给过我了解你的机会吗？或者说你给过任何人了解你的机会吗？
　　没想到他会这样问，S避开他的目光，转头看向窗外，天高气爽，美好的事物长久的了吗？很久之前她就明白，美好的东西永远抓不住。

　　三年之前，C被朋友拉着参加聚会，在那里认识了S，同样的朋友为他们介绍，C被这个嘴角总扬着一抹淡笑的女子吸引，单纯洁净的感觉，但当你直视她的眸子时你会发现那里深暗得无法令人碰触，她的笑没有进入其中。有着好奇和征服的驱动，C开始追求S，电话，约会，S有拒绝有接受，因为这一切C都是以朋友的立场表示的。S的朋友不少，她明白人生中朋友有很多种，但能陪你一直走下去的几乎微乎其微，所以她珍惜。
　　关系的拉近在一次深夜。
　　那个晚上，S早已睡下，凌晨电话响起，迷蒙中接起，C的声音从中传来，S，不好了，H出事了。H是当初两人共同的朋友，S听完后，以最快的速度赶到医院。
　　医院，病床，雪白的天花板，点滴一点点的进入H的身体。她的脸色苍白，眼睫微动，看得出来在睡梦中的她仍然不安。

　　用湿棉签轻轻擦拭着H干涩苍白的唇瓣，S平静的照顾着昏睡中H，好像不曾了解H身上发生的事情。
　　S，你怎么想的？C压低声音问。
　　半饷后才传出她的声音，不带任何感情，我要见他。S要见的人是G，H的男友，也是大伙熟识的朋友。
　　医院走廊。满脸的痛苦，下巴布满了青色的胡茬，看得出G这两天过得有多么的糟糕。
　　S站在G面前，当初你追H时对我说过会好好对她，我才答应帮你，对吧？声音严肃，有着些许冷酷
　　G轻轻的点头。
　　啪的一声。S一巴掌打在G的脸上。C被眼前的一幕震慑住，看着S扬手又要一巴掌，急忙拉住她，S冷静点。
　　S转过头深深地看着他，C你不懂，放手。后一句一字一顿，充满了压抑的怒气。这样的S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
　　C还想说什么，G却开口，C，你放手，这是我欠H，也是我欠S的。
　　G自己都开口，C只好放手，啪，力道依然很大，S转身离去。
　　医院门口的冷饮店。G脸上的红印引人注目，但他毫不理会。两个男人对坐着，谁都没有开口，只有淡淡的烟圈在中间飘渺着。
　　终于G开口，H是S最好的朋友，我们三个人从小学就认识，到现在有16年了，从小我就喜欢S。看见C眼中的惊愕之色，G继续说道，没错，我喜欢S，可我却和H在一起。那时我们三人关系很好。S只有在我们面前才会真正的微笑，而不是戴上面具。她的个性深深吸引我，我希望能给她依靠。上高中时我决定向她表白。
　　停顿了一下，G苦笑着继续，她拒绝了我，严肃决绝，可我仍然认为她只是没想好，于是我想出了一个办法，我又找到S，告诉她，我要追求H，请她帮忙。我想这样可以逼她直面我的感情。可她只是静静地看着我，然后问我，是不是认真地，我回答当然，她说，我要是真心喜欢H，可以好好待她，她会帮我，但如果不是，那样她不会原谅我。
　　G再次苦笑，那时的我真的混账，我只说了我是真的喜欢H，有着赌气和不甘，但我也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
　　又燃起一根烟，G开口，C，你喜欢她吧？
　　C没有丝毫隐瞒，点头。
　　S身上有着吸引人的力量，和她在一起时间越长越能体会。G说
　　H为什么会自杀？C问
　　G沉默了一阵，她知道了我和她在一起的原因。
　　你告诉她的？C没想到开朗如H会自杀，更没想到这种事情竟然发生在她的身上，曾经S和他说过，H像是不染尘埃的冬旭，让人温暖
　　□□点头，前天我酒醉后说出来的，压抑太久了。他用力地吸着烟。
　　两个男人之间又陷入沉默。这样的结果谁也无法预计。有些事情应该注定被隐藏。

　　C回到病房时，H仍在昏迷，S却不在。他在花园长廊中找到她。她坐在长廊上，吸着烟，脚下许多烟蒂。
　　C走过去，拿掉她手中的烟，你什么时候开口抽烟的？
　　我只是很少抽而已。
　　C坐在她身旁，手抓着她的，轻轻微握，H会没事的。
　　我害了她。S低喃。
　　不要怪自己，你也没想到会变成这样。
　　我知道G当初追她并没有太多感情，可我为了维持我们之间的友情，帮G一起伤害了H。
　　C拥她入怀，S不要这样，H还需要你，不要背负不属于你的错误。
　　我的确错了。C怀中传出的声音悲凉，他只有更加拥紧她。

　　H醒来后，看见S在床前，没有笑容，没有哭泣，只有平静，她问，你知道？
　　S点点头。之后H便没有任何言语。
　　G每天都来，S没有阻止，H没有反应
　　终于一个礼拜后，病房中，H开口叫住S和G，看向G，G，我真的很爱你，看向S，S我也爱你，你是第一个我除了亲人爱的人，可你们却让我的世界变成这样。泪水滑过脸颊，没有停歇的样子。
　　G走上前，抱住她，不住地说，H，对不起，对不起，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S没有说话，只是站在原地，她明白，道歉弥补不了H。
　　H看着G的眼睛，你还爱她吗？
　　G眼中一闪，然后回答，我爱的是你，但他眼中一闪而过的情绪没有逃过H的眼睛。
　　H笑了，依偎在G的胸前
　　半饷后，房中只剩两个女人。S坐在H的床前，依然没有说话。
　　H开口，S，我没有怪过你，真的没有。
　　S双手紧紧交握着，骨节处泛白，可我仍然害了你。
　　H轻轻叹口气，S不要总是背负那些错误，从小你背负的还不够吗？
　　S有些错愕的看着好友，S，虽然我不聪明，但毕竟我们认识了10多年，所以我希望你幸福。
　　S起身站在窗前背对H，缓缓开口，H，只要你幸福我就会很快乐，因为你是我在乎的人，而……我在乎的人已经很少了。
　　H来到她身边，握着她的手，你在我身边这些年我一直很幸福，谢谢你。
　　S无言以对，这个幸福也因为她差点摧毁。
　　怪不得你总是喜欢站在窗前，风景果然很美，H突然说道。
　　是啊，S应道。
　　但她没想到晚上H就从这个窗口跳了出去……只留下一句话
　　G，这么多年你还是无法爱我，但是我了解你，你说谎时的眼神逃不过我的眼睛，好好照顾S

　　S没有哭泣，只是静静的在H的灵位前跪了三天，C陪着她，他亲眼看着S眼中的温度一点一点地熄灭却无能为力。她空洞的看着H的遗照，只有紧握的拳头显示她的情绪
　　G自从H出事后就把自己锁在公寓里，不见任何人。C去敲过门，但里面没有任何反应
　　H出殡的当天，G还是没有出现。S一直没有哭泣，只是淡漠的面对着
　　办完H的事，S叫C送她去G的公寓
　　公寓门前，C按了门铃，但还是没有人答应，S走向前，几天来第一次开口，G，是我。
　　2分钟后，门开了，G憔悴，苍白，满脸的胡茬，狼狈不堪，房间里死寂一般，像是为了辉映女主人的消失
　　房间里。S对G说，我知道你的痛苦，以后我们会生不如死，但是我们只能活下去，痛苦的活下去。
　　说完，准备离去。G开口叫住她，S
　　转身面对他，S等着他的话
　　我伤害了深爱我的人，声音沙哑得像是撕裂了一般，我会好好活下去，我，停顿了很久，他才继续，我依然爱你
　　S深深地看了G一眼，说道，G，好好的生活，也许爱我是你这辈子最大的错误。说完，没有眷恋的离去
　　车里。从G的家里出来，S就没有说话，出神的望着车窗外，C也没有说话，他不知该说些什么，言语早已失去了任何作用。
　　S回到了家，这几天过的漫长而苍白。尽管身体早已负荷不了太多，但她没有休息
　　走到窗前，看着夜幕下的车水马龙，想着H那天在窗前握着她的手叫她要幸福，身体开始抑制不住的颤抖，终于坚持不住地跌坐在地，看着黑幕的夜空，泪水静静的滑落，她低喃，H，我再也不会有幸福了……

　　自从H出事后，S没有再拒绝C的约会，两人很快住在了一起。
　　但是C能感觉出S并没有高兴或是痛苦，甚至是情绪上的波动。
　　每当晚上从浴室出来看见S站在窗前看着黑夜时，他就会自然的想到H出事时她空洞的眼神，飘渺，覆盖了所有的感情，掩饰了一切……
　　强有力的拥抱从身后传来，S伸手覆着C放在她腰际的手，她庆幸这个男人陪在自己的身边，而这个男人她知道她是爱的，只是她的爱一向是沉重的……
　　尽管住在一起，亲密缠绵，但S从来没有对C说过爱你之类的话，她没有承诺，也不需要C向她承诺什么，尽管C从不掩饰自己的爱意，但她只是轻笑不回应，但是C可以看见她眼里的笑意，深刻幸福……
　　生活不是一成不变，总是平静毫无波澜的生活也许真的是种幸福……
　　C是优秀的，毫无疑问，现今的社会男女都有争取幸福的权利，公司的同事T一直对他心有爱慕，早晨人刚到就冲泡好的咖啡，不时关心的短信……，C在这种柔情攻势下感动着，但他明白爱的是那个满身伤痕的S
　　感动不是感情，然而，持之以恒的坚持，人的意识总是容易瓦解的，感情的变质快而激烈，终于，一个出差的晚上，C躺在了T的床上……
　　出差回来后，C有些迷茫，有些愧疚，但是S一向给他自由的空间，而S的不可捉摸更加让他留恋T的温柔，他累了……
　　尽管S没有问过C这些日子问什么晚归，甚至不归，但是女人的敏感让她知道C有了其他人，她只是在等他做决定，她是爱他的，所以她不想头也不回的离开，这次她要做个被动的人……
　　然而最终C还是选择了T……
　　他对S说，S，她和你不同，失去我她会支撑不住的，我不忍心……

　　回忆是唯一可以和世间相抗衡的，可时光的力量不动声色，当你真正察觉时，有些人有些事早已随风而逝。
　　S低下头，想掩去瞳中的伤痛，可是C还是看见了，对不起，脱口而出，仓促，认真，却无力。
　　S轻笑摇头，你没有做错什么，对不起什么呢？我又该如何原谅呢？
　　阳光从窗口倾洒进来，照在S身上，她的手指上有着晶莹的亮点，C恍然，泪水，S的泪水，这个女子从没在他面前哭泣过，即使在H过世时，可是现在却……
　　S，S你，他无法说出什么
　　拭去脸上的泪水，S再次抬头看着他，声音有着哭泣后的沙哑，C，放心，我没事，你也许没有错，我可能的确不会难过。说完，起身离去。
　　C呆愣住，看着对面的空位，……他的确没有了解过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