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里荷香》楚舒月

111、第 111 章

　　第111章
　　婺源城主木易第二日便亲自到驿站将改制好的宫服送给荷香，并邀请他们一行五人入府邸暂住。荷香接受了木易的邀请，坐上木易亲自驾驶的马车迁入木府。
　　这木府虽然只是一个私人府邸，可规模确不小，木易特地将自己住的庭院旁一个小小的梅园整理出来给他们居住。这梅园一共有十来间屋子，一应俱全，前与木易住的庭院有一条甬道相连，后另有一条小路直接通到一条临街的小巷里，出入十分方便。
　　木易自从上次祭典宴会上认了荷香的身份，便常常过来请安问好，也时常邀请荷香往他的庭院小聚，可是就是只字不提让出城主之位的事，这让荷香心中十分不安。
　　这日，午后初雪，园中梅花傲然绽放，荷香站在廊下观雪，见雪中梅花开得正艳，不觉雅兴大发，回房取了竹笛，一边在梅园中赏梅一边吹笛。呜咽的笛声把她的思绪一下子带到了遥远的地方，那儿也应是漫天雪花，梅花朵朵随风摇曳吧。她的眼角有一点湿润，她清楚地记得她和朗月相逢的第一场雪景，那时朗月在廊檐下一边吹笛一边看她在雪地中跳舞，一晃几年，恍如隔世，曾经在一起的点点滴滴原以为会是天长地久，谁知道造化弄人，此去一别竟成永别！曾经以为是再寻常不过的生活居然会成为一场回忆，现实是如此的变化多端而又让人心力交瘁，唯有透过这片片精灵般的雪花才能把她度到那美好的回忆中去，在她的故土，有她最熟悉的安宁和一成不变的情谊。
　　她的笛声变得有些哀伤起来，既为朗月，也为自己，她不太明白朗月为何愿意舍弃了那片他曾经挚爱的土地，而宁愿选择云游四海，浪迹天涯，如果说荷香她是身不由己地离开了那片土地，以至于现在常常在梦醒时分辨不出自己身在何处，那么朗月离开故土的理由呢？她明明记得朗月告诉过她，他喜欢万谷山，喜欢看那一年四季漫山遍野的花，喜欢那里的荷塘，喜欢那里泥土的味道，难道是因为自己走了，他不忍心独自面对那些山山水水，所以选择了远游？
　　荷香的笛声显得更加悲伤了，如歌如泣，她从来都不知道自己竟然如此依恋故土，在吴都时日日思念绍兴的万谷山，离开吴都，赶往婺源时又无时无刻不在思念吴都，现在客居婺源，忧思之情竟然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只是她有时也很彷徨，她究竟在思念什么，究竟该思念什么？难道说只要是在一处待久了，一旦离开都会忍不住思念？那么婺源呢，他日，她若离开婺源，她是否也会感到钻心的苦痛？
　　如果朗月在，他一定会用笛声抚平自己的焦灼，如果大王在，他也定会想法子逗自己开心，可惜现在这两个人都远在天边，一个怕是今生今世都不得再见，一个却又令自己既抗拒又有一丝依恋，她擦干眼泪仰天叹息，笛声幽咽而止。
　　木易也在庭院中赏雪，忽闻墙外传来一阵悦耳的笛声，不禁寻声而来，不料却看到了在梅林中黯然神伤的荷香，那一刻她哀伤的神情深深震撼了他，他想象不出这样一个倾国倾城的女子到底会因何事而如此悲伤，竟然独自在雪中暗暗垂泪，他的内心涌动着一股冲动，他想要上前抱住她，为她拭去脸上的泪珠，为她抚平心中的悲伤，可是，他的脚步像是被定住了一样，一步也不能动弹，他怕自己的唐突吓坏了她，也怕自己没有资格去询问她，慰藉她。他只能远远地站在梅树下，隔着树影窥探她，直到她转身离去。
　　木易原本欣喜的心也变得有些沉重起来，他反思自己这些天来的所作所为，难道是因为自己的无礼和拒不承认她与太子的身份而使她伤心难过了？难道是她因为自己不肯兑现承诺让吴鸿当上婺源王而焦虑不安？木易突然有一丝悔意，他痛恨自己的无礼和傲慢伤害了这样一位楚楚动人的美人。他傲慢的心开始融化。他是那种就算是有千军万马逼迫在前，就算刀斧架在脖子上也不会皱一下眉头的硬汉子，可是他却抵挡不住荷香在飘雪中颤抖的身影和她无言的泪珠，荷香的泪会让人一看就会心痛到骨子里，荷香的哀伤能瞬间将他击得粉碎，他愿倾其所有来止住她的哀伤，只要她愿意。
　　木易默默转身回到自己的庭院，他看见庭院中飞舞的雪花，前一刻还让他欣喜无比的初雪这一刻却也让他惆怅万分。
　　光阴似箭，转眼就是腊月，将近年关，木易自从那日见荷香在梅园闷闷不乐，暗自垂泪后，便左思右想，终于下定决心，定在腊月初八这日举办婺源王的登基大典。日子订好了可如何安排庆典活动木易却一直没有头绪。
　　一日木易在湖边散步，见冰上人群往来络绎不绝，突发奇想，决定就在婺源湖上举办一场冰上盛会，邀请全城百姓参加，一来为婺源王登基贺喜，二来作为岁末最重要的一次活动腊八祭典为来年丰收祈福。原来婺源冬季寒冷，从腊月初雪开始一直到翌年开春，婺源湖会整整冰冻三个月，整个湖就像一个巨大的冰坨，两岸的百姓都可以驾着雪橇在上面行走，十分方便，因而在冰上嬉戏玩耍也成为坊间百姓们的一项乐趣。几经筹划他总算敲定了这场冰上盛会的表演项目，包括滑冰、滑雪橇和冰球比赛，而盛会的压轴戏就是由木府的“舞状元”黄莺准备的冰舞表演。为此，木易每日亲自督办，亲力亲为，十分用心。
　　眼见着第二日便是腊八，盛会诸事皆已筹备妥当，木易不禁松了口气，便忙里偷闲来到梅园，想要邀请荷香到集市上散心，却得知荷香一大早就与张副官出去了，不知去向，不禁有些失落，怏怏地回到自己庭院，刚坐定，只见管家老方急匆匆赶了进来，一见木易便大声嚷嚷道：“大事不好了，城主！”
　　老方在木府已有二十个年头，平时办事老成，深得木易赏识，木易见他今日神色慌张，全然没有半点往日沉稳，知道必然是事情紧急，因而也不责怪他，问道：“老方，到底所为何事，竟然如此慌张？”
　　老方擦了吧脸上的汗说道：“大事不好了，城主，黄莺姑娘出事了，刚才小翠前来禀报，黄莺姑娘在跳舞时不小心摔倒，摔断了右腿，现在郎中正在为她接骨，恐怕明天的冰舞要泡汤了呀，哎！”
　　木易大惊，说道：“为何如此不小心，赶快召集府内所有舞娘，看看谁能顶替，明天的冰舞是登基大典和祭典活动的重中之重，节目早就告知全城百姓了，如果到时我们拿不出节目我们如何收场？快带我去看看黄莺！”
　　老方急急忙忙领着木易来到黄莺卧室，此时黄莺脸色苍白已经疼得晕了过去，木易原以为她只是伤到了腿，没想到她伤势这么重，居然卧床不起，不禁心中的担忧又多了几分。众舞娘听说黄莺出事一片惊慌，竟无人肯出头顶替，僵持了一会儿，小翠说道:“禀城主，并非我们有意推脱，实在是我们没这个本事，您想若是在平地上跳舞，我们或许可以勉强接替一下，换个舞充数，可是这是在冰上，莫要说跳舞，我们就连走也没几个人敢打包票走得稳，再说了，黄莺姑娘为了排这支舞足足花了一个月，可见难度之大，明天就要上场了，我们连准备的时间都没有，我们就算是神仙也爱莫能助呀！”
　　木易知道她们说的也确实是实情，一时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只好垂头丧气地打道回府。到了傍晚，眼见着天一点点黑下来，夜幕就要降临心中却一点头绪也没有，不禁焦急万分，饭也顾不上吃。
　　忽然听到外面小厮传报：“宜妃娘娘驾到！”
　　木易赶紧起身出屋迎接，宜妃笑道：“听说你上午来找我，不知城主有何事？”因见木易神色黯淡，满脸焦虑，关切地问道：“莫非是明日鸿儿王位登基之事有了麻烦？”
　　木易勉强一笑说道：“娘娘勿虑，一切照常进行。”
　　荷香看了一眼屋内，只见桌上饭菜已无热气，却丝毫未动，说道：“那究竟出了什么事，竟然让你发愁到晚饭都顾不上吃？”
　　木易叹了口气说道：“娘娘有所不知，为了这次登基和腊八祭典，我这一个月来没少费心。”
　　荷香听了点点头，木易接着说道：“本来一切都已安排妥当，这次活动我还特地邀请了全城的百姓到婺源湖参加，共同庆祝婺源王的登基活动和祭典活动，谁知道，谁知道，我安排的盛会今天出了一点状况，看来明天的盛会要让人大失所望了！”
　　荷香问道：“到底怎么了，你快说出来听听，也许还有回转的余地。”
　　木易说道：“就算是神仙也爱莫能助呀！本来我精心安排了这次盛会，还专门为盛会准备了一个压轴节目冰舞，可就在今天早上，准备表演的舞娘在冰上不幸摔倒，伤到了腿，没办法，我只好临时取消这个节目。”
　　荷香说道：“她伤得严重吗？没了这支冰舞对活动影响大吗？”
　　木易说道：“是，她到现在还不能下床。哎！没了这支冰舞可能会扫兴吧，婺源王登基这么重要的活动被我搞砸了，听说大家对这个冰舞都很期待呢，还有些人带着家人专程从城外赶来观看，再说这也是为腊八祭典准备的舞，本来是要图个吉利的，谁知道，哎！”
　　荷香说道：“交给我吧！”
　　木易不解地问道：“你说什么，交给你？”
　　荷香点点头说道：“对，交给我，我是说让我来顶替那个受伤的舞娘来完成冰舞表演。”
　　木易惊讶地说道：“这怎么可以，您是娘娘，再说您都不知道要跳什么呢！”
　　荷香说道：“比起让百姓们白白失望，比起不能为来年丰收祈福，比起让婺源王登基活动不能顺利进行，这些都不是问题！百姓们只要观看到冰舞就可以了，他们并不需要知道是谁在为他们表演，只要是诚心献上祭典之舞，不管跳什么，神明都会笑纳，而我，现在比任何人都知道这场冰舞的重要性，它所包含的内容和它需要传达的情感，有这些就够了，我就有把握完成它！”
　　木易这才相信她所说的并非戏言，而是经过慎重考虑的答案。木易心头一热，说道：“我没想到会给娘娘带来这么大的麻烦，还要劳烦娘娘亲自出面，可是，这冰舞绝非寻常舞蹈，难度之大您可能想象不到，不然黄莺她也不会伤得这么重。我问遍我府上的舞娘，无一人敢出头担此重任，娘娘您可考虑清楚了。”
　　荷香微微一笑说道：“不瞒城主，自从上月外出看见百姓们在冰上玩得自在，这些天我一直缠着张大哥陪我外出滑冰呢，我从前在老家，荷塘里结冰的时候也和我一位极好的朋友下去玩过，没事的。”
　　木易这才松了一口气说道：“那就辛苦娘娘了。我现在就派人把衣裳给娘娘送去。”
　　荷香点头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