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和平和冬天

1、和平

　　NO.1 和平
　　这已经是今天早上打的第十一个哈欠了。距离和平三个人的姑娘在百无聊赖中惊讶地发现，对坐在她前方三个人距离的和平在一个早上的时间里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后来的时间证明，正是这十一个哈欠让她们锻造了深厚的革命情谊。
　　和平是个爱睡懒觉的人，但是也绝不会如此不识谱地在第一节课上明目张胆地昏昏欲睡。原因是因为这小姑娘昨天晚上太兴奋，拉着邻居家的罗川东一榔头西一棒槌地询问高中的种种，当然，话题扯到最后变成了“哎，你们高中现在长得最帅的男生是谁？”
　　罗川住在和平家的隔壁。虽然和平不大记得什么时候和罗川成为了好朋友，但是在印象里从小就有这个大哥哥的存在。虽说是大哥哥，但是罗川也只是比和平大了一岁，正是因为如此，和平从不知道长幼尊卑，每次见面都是风风火火地大喊一声“罗川”。去年今日罗川迈进了高中的校门，从此在和平的眼里，罗川就多了一份神秘的敬畏和一种叫做“大人”的莫名情怀。在和平的一群小伙伴还在谈论火力少年王里面谁的悠悠球技术最好，全市哪一个初中的校服最丑的时候，罗川都已经背着鼓鼓的书包看着英语周刊的杂志。当然骨子里，罗川还是那个会在父母面前脸不红心不跳地撒谎跑去和同学打篮球的少年。
　　昨天晚上是开学前的最后一夜，和平忐忑又激动地睡不着觉，就在半夜里鬼鬼祟祟地敲罗川家的门，叫上他一起坐在楼梯口看星星。哪里有什么星星，漫天乌灰乌灰的工业烟尘从市区最东面的几顶大烟囱里腾腾地升起，在夜晚悄无声息地顺着风向蔓延。寡淡寡淡的苍穹，仅仅只有几颗顽强的小星星从灰蒙蒙的烟尘里探出头，也只有一丁点暗淡的微光。北方重工业的发展，遮盖了不少孩童年少时童真的欢乐。
　　和平抱着拳坐在台阶上，用拳头抵着自己的下巴，张牙舞爪地询问着高中的一切，眼睛里冒着热气腾腾的光，不知道的以为是老猎人要出山上战场呢。罗川看着身旁像只小老虎一般的小孩子，狡黠地一笑，想要逗一逗她，装作特别痛心地说：“有什么好的！每天写不完的练习题，听不完的课，还有脸色阴沉的班主任在后门偷偷地监视。九门功课的重压，你以为是去观光游览呢？”说这话时，看着和平脸上的笑意一点点地消失，愁眉苦脸地耷拉着小脑袋，原本抱拳的两只手慢慢地撑着膝盖。罗川又加了一把烈火，“你知道吗？凤凰高中还有一个传统，就是每年的高一新生，都要在开学的一个月后进行一次九门联考，之后会有一次班排名、年级排名和各科排名，一次全校的家长会。所以第一个月，甚是关键。但是又因为是刚入学，很多人都会不适应，所以第一次大连考，最是伤筋动骨。”说完之后，还做了一个追忆往昔不堪回首的痛心疾苦的表情，和平心里更是没底了，刚刚神采飞扬的精神劲儿一股脑全没了。罗川于心不忍，憋了半天还是说了一句，“当然啦，从此以后你就不用再穿丑乎乎的校服啦，很多老师也不会在你的屁股后面追着问你要作业，没事的时候还可以去操场看场篮球赛，很多帅哥……”下面的话还没有说完，和平的眼睛里就瞬间有了光彩，忽闪着不大的眼睛问：“帅哥？哎，你们高中现在长得最帅的男生是谁？”罗川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往上拉了拉薄外套的拉链，一副烂泥扶不上墙的嫌弃模样，推搡着和平回家睡觉。
　　等和平躺到床上，昏昏欲睡，已经是凌晨了。之前的两个小时，和平的脑海里出现了拯救星球的赛亚人大战植物怪，美少女战士从月亮上飞下来邀请和平一起打怪兽，青蛙王子喝了一瓶威士忌大跳摩登舞，所有难以想象的奇遇都在和平的脑海里放电影一般地过了一遍。何平从小就有这个坏毛病，每次一有什么大事发生，前天夜里总是兴奋地睡不着觉、胡思乱想。
　　教室讲台上的班主任已经吐沫横飞、孜孜不倦地讲了一个钟头了。和平偷偷在下面又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班主任是个四五十岁的老头，秃顶。刚才和平的妈妈第一眼看到班主任时还特别语重心长地教育和平要好好学习，理由是班主任都已经“聪明绝顶”了，做学生的还有什么理由不好好学习呢。这逻辑，和平想了一个多钟头了也没想明白。班主任姓关，可是嘴却像机关枪一样嘟嘟嘟嘟说个不停，这时间，老关正在讲台上慷慨激昂地动员大家要早日为一个月后的大联考做准备。也许是太过激动的原因，或许是因为今早起得太晚，老师的定型啫喱抹得太少，和平在讲台下面嘀咕着。班主任是秃顶，可能觉得光秃秃的一片太难看，就用啫喱把一侧的头发偏分，这样头顶至少还有些头发，可是现在，因为老师说的太声情并茂、慷慨激昂，原本偏分的头发纷纷震落，一缕一缕地沿着脑袋两侧散落着，头顶油光发亮。和平看着看着，嗬哧嗬哧地出声笑了起来，刚一发觉心头一紧，却发现从教室里不知源头的角落都是嘤嘤的笑声，也就无所顾忌了。
　　班主任在讲台上，看着下面坐得东倒西歪的学生，一副杂牌军刚踏进军营的混沌模样，几十年来教书养成的近乎苛刻的习惯顿时让他心里压着一团火，每年的高一新生都要煞费苦心的重新整顿。不过凤凰高中作为全市最好的高中，学生资源也是首屈一指，只是十五六的孩子都有一种惰性，又加上刚刚进入新环境，新奇、尴尬、忐忑、兴奋种种情绪都因为陌生而没有办法自然地表露出来，只能用戏谑又假装满不在乎的态度掩饰十几岁的茫然。正想着，教室里嘤嘤的笑声好像更大了一些，班主任下意识地捋了捋头发，竟丝毫没发现异常，阴沉着脸，开始三令五申纪律问题。
　　又半个小时过去了，趁着班主任口干舌燥要去办公楼泡茶的功夫，老班终于大发慈悲地给了同学们十分钟的课间休息时间。老师前脚刚走，班里面就一片鬼哭狼嚎，看这架势以后的生活肯定是不好过了。班里以前初中一个班的同学都开始扎堆熟络地聊天了。和平有很多同校同班的学生都来了，只是老天似乎要捉弄她似的，或者也只是上帝老爷爷贪杯，喝醉了之后一不小心勾了勾手指，她就一个人到了这个班级。不过古人说得好，“福焉，祸焉，福祸相依焉。”十年之后再回过头来看一看，上帝老爷爷的手指勾得太是时候了。当然，这是后话。
　　此时的和平，没了往日的神气模样。要说和平是个内敛害羞的小姑娘也没错，但是在朋友面前却是雀跃地可怕。只是突然在一群不熟络的同学面前，说是同学，也不过是刚刚相处了两个小时的陌生人，她骨子里的对于陌生环境的警惕和忐忑还是占了上风。一个人乖乖地坐在座位上，远看像是毫无公害的小老鼠，观望着教室里陌生的一切。和平从小就有着不同于常人的敏锐观察力。大街上熙熙攘攘车流声中抱怨的小情侣，电影院里轰鸣作响的的台词里咔嘣咔嘣的爆米花的破碎声，星期一升国旗时人头攒动中少年不漏声色追寻的目光……
　　有几个同学崭新书本上摞着的因为经常翻动而使边角起皱的辅导书，还有此时在嘈杂的嬉闹声中佝偻着趴在课桌上学习的身影。看来早就听闻的第一个月大考和周考的传统已经深入人心了啊，和平在心里暗暗地想。不过突然想起来了中考后老师嘱咐的话。虽说和平成绩一直不错，但是大人们，尤其是老师，都看在眼里，这个小姑娘，还没真正把心思用在学习上，还没起飞呢。中考结束后，老师抱着良苦用心的想法，想要提点一下这个还没把学习当回事的学生，但是刚说完，和平还在沉默地思忖着，初中要好的朋友在教室外面喊她一起出去庆祝庆祝，她就火急火燎地跑开了，含糊不清地说了句知道了。谁知道这姑娘有没有把话放在心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