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0、第二十章 君临天下 ...
-
次日城战,站前准备的当口,墨堂前往钧天城外的神魔战场忙碌着带兵,城中小仙们也纷纷被调往战场,一时间偌大的城池倒显得清净了许多。天蒙蒙亮时分,敖若潇便匆匆来到外城,费了好一番周折买到了些香烛纸钱,几套以白色为主的男子长袍,以及一些常用物品,然后又神不知鬼不觉地溜回内城。
既然答应了烧些纸钱与衣物给苏凌,那么总归是要做到的。
倘若苏家真如梦里那般,是个大户人家,那么想必也会有人给苏凌烧纸拜祭,敖若潇想着,可又觉得苏凌一向独来独往,没听说与人界还有着什么往来。她一路胡思乱想着,来到内城一处偏僻后院,用笔在地上画了圈,写了名字与苏凌口中的地址,然后拿出火石,先点燃了手中香烛,放在地面。
对于鬼界冥府的生活方式,她没有概念,因而凭着多多益善的想法,带了这满满一大包裹的纸钱回来,开始一叠叠放入那火堆之中。还有那几件衣服,也是特意挑选的,她看出似乎苏凌喜穿白衣,自打现身那一天起,始终是一件素雅白衫,衣袂翩翩,因而这次她在这钧天城商铺中挑的衣服,也大多是以白色为主,打算同这纸钱一起烧给他。
天边渐亮,远处战争的号角已经打响,敖若潇将手中最后几张纸钱放入火中,随即擦了擦鬓边的灰尘,不由得心中感慨万千。天边的战场气势宏伟,而她堂堂龙七公主此刻却灰头土脸地蹲在这里给人烧纸钱,怎么想都觉得违和。没办法,谁让答应了人家呢,而且对于这个来历不明的苏凌,她也并不想与其为敌。大概说到底,还是觉得这么一个为孤魂野鬼过得太凄凉了吧,心中不由得动了恻隐之心。而至于这种恻隐之心是怎么培养起来的,她想,大概是多年前看到师傅清凛也曾为鬼道的朋友烧过纸钱的缘故。
忙完了这一切,已是天光明亮,云海万里,敖若潇站起身来,抬起袖子擦了擦脸,又将地上的纸钱灰烬拨出一些来分给过往的鬼差游魂,才拍拍手,往外城方向而去,无论怎样,这是墨堂与师傅清凛直接的一场大战,她就算装装样子也是要去看个热闹的。
一路小跑回房间,她没有留意到就在刚刚烧纸钱的那间院落的半月门外,那个淡漠清俊的白衣男子定定而立,臂弯间抱着那几件她送的衣服,遥望那红衣远去的背影,原本寒冰般的目光中似乎染了一抹淡淡暖意。
一个因怨而死的人,一个因恨而生的鬼,这六界之中,已经几乎没有什么能够温暖他。
敖若潇换过那件初来钧天城时穿的镶了金边的大红衣裙,看起来比较像是正装,又快速地打扮了一番,便朝着钧天城外城城墙的方向走去。一路上遇到些许钧天城的小仙,都是墨堂的下属,想必虽然不知她的身份,却也知她是神君的上宾,因而均纷纷向她行礼打了招呼。
她一一微笑回应,一路小跑终于来到最外围的城墙,缓了口气,拎起红裙一步步踏上那高耸几乎直达天际的石阶,她蓦然觉得这偌大一座钧天城,好似一座幽闭已久的天宫,而她自己,就像是人界话本子里写的那些深宫中的女子,守一座城,等一个人,永远那么凄惶。
不知为何近日来那些纷乱的思绪变多了,她暗暗摇头,甩掉那些没来由的情思,站在最高的石阶上,她看到了一身黑衣,负手而立的墨堂。
不同于凡间战场,神魔之间的大战,城墙之上少有守军,大多都被派往战场,此时宽敞的城墙上只有墨堂一人,身为主帅,遥遥凝望远处战场。见她上来,才回过头,眼中那一抹清朗之光,犹如千年雪落无疆。
心动,往往只是一场相逢。
他没有说话,只是拉过敖若潇的手,与自己并肩站在那高耸入天的城头之上,城外,就是神魔战场。
这是敖若潇第一次亲临神魔战场,远处,是纠缠厮杀的神魔大军,映一片天地苍茫,身旁,是并肩而立的墨衫男子,倚一缕风云天光。她心中忽然升起一种澎湃的激昂,为这豪情万千的战场,为这浴血厮杀的神魔,还有一丝是为身旁这清眸之中风云万千的男子。
她不知令自己心动的,究竟是这样一番场面,还是这场面中的那个人,亦或仅仅是一种被战争渲染了的情绪,总之,这一番天地豪迈,这一位美男相伴,她觉得十分圆满。
并肩看城外厮杀,煮酒论天地浩大,是一种怎样难能可贵相知。
迎着神界扑面而来的清风,敖若潇不太敢去对视身边人的目光,只觉这前所未有的经历,让她有些心醉。然而,就是在这片令她心醉的战场一角,她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一身白衣的年轻俊美男子,她的师傅,魔尊清凛。
清凛站在战场一角的高岗上,倚着枯木闲散而立,身后的月轮若隐若现,散发出皓月烟云般的清光。与苏凌不同,虽然清凛也喜穿白衣,但苏凌一身白衫飘飘之下呈现出的是肆意洒脱的云淡风轻之意,而清凛的一身白衣,却更多的是无与伦比的灵动慧黠,还带着魔尊原本气质中那份无尽的清高冷冽。
神界的风,依旧凛冽,吹扬起她大红的裙角和他墨色的衣袂,洋溢在风中的,有种肆虐的美。依旧定定凝望着城下山岗那白色飘逸的身影,四目交对的一刻,她心中忽而五味陈杂。清凛如清浅涟漪般的灵动目光,显然也望见了她,遥望那高耸的钧天城头之上,并肩而立的两个身影,男子墨山如风,女子红衣似火,相携而立的身影,那样唯美无邪。
清凛身后的月轮,却犹似感应主人心境般,隐隐散发清寒之光,冷冽如冰。清凛觉得心中很冷,至于是为什么,他自己也说不清,许是看到自己的弟子与宿敌并肩站在一处,可这一切,就算不是他一手策划安排,可也是他亲自默许了的,甚至在当初敖若潇只身赴钧天城时,他还半开玩笑地让其暗中探查墨堂的动向,而如今,他们这样般配地站在那高高的城墙之上,他却莫名觉得心隐隐地痛了。
他是魔,魔本就不擅长分析自己的内心,就好比此刻,他唯一想做的,便是将千载寒冰之力凝聚于月轮之上,光影闪烁间,向着钧天城上的墨衫男子发动新一轮凌厉的攻击。
墨堂手中龙渊剑的光芒,刹那间笼罩了整片钧天城的长空。敖若潇悄悄退在一边,这个情况,这种场合,她委实不该上前,既不能与清凛来个四目交对被墨堂发觉,更不能与墨堂有个眉来眼去牵扯不清,于是只好退在城墙的一角,将大片的战场让给他们。
其实敖若潇有些想不通,并非每一位神仙都是好人,也并非每一个妖魔都是恶人,虽然由于立场的缘故,神魔大战频频爆发,可还是有许多性情相投一心向善的神族与魔族有所结交,他们虽然战场上全力拼杀,切磋个痛快,可下了战场撇开神魔的身份,还是照样可以一起把酒言欢游行历练,因而她觉得,只要心是好的,为神为魔并不是什么大事。
诚然,在她看来,师傅清凛自然是个再好不过的人,而从这些日子的相处来看,墨堂的为人似乎也颇对她的胃口,因而她不明白,这两个明明都很不错,性情也算是相投的人,为什么不能像其他抛却身份的神魔一样,做一对战场下的朋友呢?难道就因为一是神君,一是魔尊,就要时时刻刻拼个你死我活?她不觉得墨堂是在意身份的人,清凛自然更不是,这就十分令她不解了,思前想后了一会,她觉得这等神魔之间的问题,并非自己这个小小龙女能够理解,于是也就不去没来由的再自寻烦恼,抬头看了看战场仍旧如火如荼,相比忙着应付清凛的墨堂也没时间顾及自己,于是她百无聊赖地缓缓走下城墙,沿着战场边缘闲庭信步去了。
她本就是这样的人,置身于那金戈铁马滴血成画的战场,依然能够从容安暖、淡然如风。
一场大战,从清晨直到黄昏,城头之上,遥望那城下于兵戈间漫步的红衣身影,墨堂的唇角泛起一丝连自己也不曾意识到的浅笑。他指挥千军万马,他亲自剑舞天下,然而没有一刻不在默默注视她,守护她,仿佛城墙之下那一抹红色,成了这神魔战场最美的芳华。
此时,大战已停,又是一场没有胜负的决斗,魔族从神魔战场撤离,此地只余一片荒烟衰草,四周再无敌人,墨堂放下了心,再望一眼那红色身影犹如夕阳之下的绚烂晚霞,而后,也缓步走下城墙,处理战后事宜去了。
敖若潇转回身来,这里的一片苍凉,让她心中升起微微感伤,仰望城墙之上那墨色背影,仿佛若有所思。
忽然间,一抹凉意袭来,那种熟悉的,带着丝丝薄荷般清香的,寒冰般的沁凉,萦绕在身旁,她心中一喜,退到了战场一角,压低声音道:“师傅,我知道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