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chapter尘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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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祖宗从被子里伸出一只手，孙雅之便心领神会的上前给她靠上枕头扶她坐起来。
老祖宗虚弱地对着孙雅之摇头，又伸手颤颤巍巍地将瓴昭岚招到近前，浑浊的双眼中流露出浓浓的慈爱，布满皱纹的脸笑起来却如春花般美丽，她不住地点头:“好啊，这么久不见岚姐儿，长得真俊啊。”
瓴昭岚偏着头睁着无辜的大眼睛，噘嘴:“昭岚知道小姑娘应该说是可爱、美丽、动人。”
小人儿本来就不知道多少什么，这般样子让孙雅之捂嘴偷笑，也逗乐了老祖宗，她故意说道:“岚姐儿长得可跟你爹爹小时候一模一样，你爹爹小时候是美丽的么？”
看着小人儿将整张脸都皱到一起很纠结的样子，老祖宗显然很高兴，然而大大的笑容却掩不住疲惫。
她大病初愈，已经有很久没有让后人来请安了，今个儿重新请安的也只允了老大媳妇儿，也是因为她实在放心不下。
老祖宗将孙雅之招到近前，拉着她的手，语重心长:“老祖宗也是从媳妇熬过来的，所以也不想越了你那不在的婆婆说什么。雅之啊，咱们瓴家别看风光，你公爹是独子，清儒这一辈也只有他兄弟二人，老二又是个糊涂人，也不知道咱家这风光还能不能延续到后辈，眼看着老祖宗我似乎不会长久了，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瓴家的香火啊……”
孙雅之面色有些苍白，勉强笑道:“老祖宗，媳妇前两年便提过纳妾之事，只是……”
“别说了，”老祖宗插、入孙雅之的话，有些无奈:“我的意思是你和我大孙子好好努力让我在死之前能抱上曾孙子！”
一口气把话说完，老祖宗急促地大喘了几下，孙雅之也顾不上难为情连忙给她顺气，待她平复下来有些脸红:“媳妇儿这两年身子好多了，大夫也说……说适合怀孕了……”
声音越说越小，扭捏的样子像个未出阁的女儿家，让瓴昭岚新奇盯着看。
“这就好，好。”老祖宗满意地点头，带着宽慰的笑容疲惫地睡去。
坠在叶尖的露珠如同一面镜子，映射出和镜外截然不同的世界。
瓴昭岚沉默地跟着孙雅之走在回房的路上，之前的情景如同戏剧般不住地回放，充满药味儿的庭院，虚弱慈爱的老祖宗，变脸的娘亲……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却仿佛是笼上了灯罩，怎么也看不清。
盯着脚下，瓴昭岚抓紧了孙雅之的手，低声问:“娘亲，岚儿几岁啦？”
孙雅之温柔的声音从她的头顶上传来:“岚儿昨天还嚷着让表哥送你生辰礼物，怎么就不记得了。”
“那我到底几岁啦？”瓴昭岚声音越来越低。
“再过一月就六岁了，小笨蛋。”
“可是……”
“嗯？”孙雅之停下来看她。
“可是老祖宗不是在我五岁的时候就去世了吗？”瓴昭岚带着哭腔提高了声音，她抬头倔强地望着孙雅之，眼中带着请她说服自己的希冀。
“岚儿！”孙雅之喝道:“莫再说，老祖宗现在好好儿的！”
瓴昭岚努力眨着眼睛不让里面的水雾化作泪珠掉下去:“娘亲从来不会对岚儿凶的。”
“我还能记得老祖宗出殡那天满目的白，父亲在哭。”
“老祖宗生病之后就再也没有去请安了。”
“……”
抽抽两声，瓴昭岚还是哭了出来。她渐渐明了所处的情况，这几日离家积压起来的情绪如同岩浆一下子喷发了出来。
瓴昭岚扑到那个因她的话而变色的孙雅之怀里:“娘亲，昭岚好想你，好想父亲，好想表哥，想家里的所有人。”
“昭岚不做什么神仙了，昭岚想回家……”
“这边的人都好奇怪，师父好奇怪，师叔也好奇怪，昭岚路上看到的人也好奇怪……”
“为什么……”
“……”
瓴昭岚有些语无伦次，那些情绪仿佛被无限地放大，不安，惶恐，思念，委屈……往日不起眼的情绪都如同一块巨石压顶，挣脱不掉，不能喘、息。
她从小被娇养着，突然到了陌生的环境，不甚亲近的师父，别人奇怪的眼神，本就对别人情绪敏感的瓴昭岚在幻境特意的引导下，将以后会成为心魔的种子爆发了出来。
孙雅之还是那么温柔地轻拍瓴昭岚瘦小单薄的脊背，如同天底下所有的母亲一般耐心而又慈爱:“娘亲也很想岚儿啊，岚儿不想当神仙了咱就回家不当了，家里有娘亲，有父亲，还有岚儿最喜欢的表哥，家里没有谁会给委屈，岚儿不用再在意任何的情绪。”
她的声音低缓柔和，仿佛有着魔力，如同春风细雨，让人忍不住着迷，沉醉。
……
瓴昭岚拽着孙雅之的衣服吸了吸鼻子，将情绪发泄出来了的她渐渐地平静了下来，不知是否是她的错觉，一股清凉如同夏日甘泉流淌过她的全身，灵台一片清明。
她不接孙雅之的话，自顾自地说着:“娘亲，你和爹爹在家一定要好好的呀。”
“昭岚会听师父的话，会乖乖听话的。”
“其实这边也挺好的，修仙多神奇啊，像鸟儿一样可以飞呢。”
瓴昭岚停顿了一下，继续道:“等昭岚变成神仙了就回来看你和爹爹，要给我生一个弟弟啊！”
孙雅之这时紧紧地抱住瓴昭岚不住流泪，哀声道:“我的儿，不想就不要勉强自己，我们不当神仙了，不走，娘亲舍不得你啊，娘亲还做了你最爱的桂花糕……”
滚滚的泪水滴在瓴昭岚的脸上，冰冷如同她面上麻木的表情。
“嗯，”瓴昭岚轻声应着不等孙雅之露出喜色便缓缓地退出了那个微凉的怀抱，她扯着嘴笑着，“昭岚也舍不得娘亲啊，所以一直和娘亲在一起呐。”
话音刚落，就见一条小道上跑过来一个跟她一模一样的垂髫女童，一手拿着纸鸢，身后跟着一群侍女，她眼睛亮晶晶的，明明很高兴却故意板着脸。
那个小女孩仿佛看不见瓴昭岚径直穿过，拉过孙雅之的手，高声说:“娘亲，良辰美景，陪昭岚一起去放纸鸢吧！”
娇俏可爱的女童与慈爱温柔的妇人，春色动人，仿佛是最美的画卷。
瓴昭岚转身与两人离开的反方向走去，揉揉眼睛，再睁眼，她已经身处一处平台。
之前发生了什么，她又经历了什么？她知道，仿佛突然之间懂得了许多，却如同看戏的人，身处世外。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chapter尘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