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担子太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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萦萦出生在一个偏远贫穷的农村，父母过着早出晚归为生活奔波的日子，不过他们很欣慰，因为女儿和儿子都比别人家孩子听话懂事，虽然他们也会为钱吵架，不过他们从未想分散这个家。
萦萦从小就成绩优异，往家里拿的都是一张又一张的奖状，每一次家长去学校都是她得表扬或者拿了奖学金。也正是因为如此萦萦从小就被爸妈寄予了厚望。
在农村很多家长对女孩子是有偏见的，不让她们读书或者小学毕业就让她们辍学，可她从来没有被爸妈这样对待。他们对她说只要她想读书就会一直让她读，学费他们会想办法不用她操心，与同村其他女孩子相比她无疑是幸运的。
可幸运背后她也承担了许多压力，即使稚嫩的肩膀承受不了这重量，她仍然坚持着，她也坚信自己不会让爸妈失望，不会让那些等着看她笑话的村里人得意。
村里同龄的人甚至比她小的人渐渐都成家立业了，可她依然在读书。
那些比她年长曾经被村里人看好的读书人都一一落了榜，又因为村里从来没出过大学生，所以很多人说这个村子是被上天抛弃的领地，读了那么多年书的她自然不会相信这个说法。
直到高三下学期，她开始怀疑自己，开始觉得可能这真的是逃不脱的命运。
高三下学期第一次月考，萦萦突然从班里前三变成了倒数第十，虽然说是因为发生太多事心情不佳，可这落差让萦萦无法接受。
想到爸妈因为担心她的安全，不惜花高费送她进私校；想到他们从小到大对她寄予的厚望；想到那些不看好她，等着看她笑话的邻居和亲戚；想到不久前因为她谈恋爱爸妈被叫到了学校，还被木易爸妈羞辱……
萦萦的心好痛，感觉即将要被撕裂一般，泪水止不住的往外流，痛到深处的她半晌都呼吸不过来，好不容易挺过来了，嘴里竟然发出了悲切的哭声，虽然小可在极度安静的教室里却听得那么真切，萦萦急忙捂住嘴跑出教室。
尽管天气在渐渐回暖，可顶楼的风依然刺骨，萦萦看了看周围的人，他们都面无表情的看着远方，他们和她一样都是失意者。
此刻这些陌生人却减少了她的孤单和恐惧，好像每一个孤单的身影都在向她转达一个信息——看不到未来的人不止你一个。
几十个人在顶楼却鸦雀无声，这就是高考生，萦萦吹了一个多小时的风临近自习才下楼。
课上老师滔滔不绝的讲解卷子，每开始讲一道题都会郁闷的抱怨：“这是一道送分题，这种题你们怎么会错呢？我强调了那么多遍，你们上课干什么去了？”
或者“这种题型虽然没讲过，但是考的都是我们学过的知识点，也不应该错啊！”
再或者“这道题虽然很难，可根据题目的要求你顺藤摸瓜也能解答大部分，怎么才得两三分呢？”
……
总之在老师眼里每一道题都不应该错。老师严厉的目光扫了一遍全班同学，没有一个人的目光敢与之对视，最后他的目光停留在了萦萦身上，毫不客气的点名批评。
“华萦萦，你最近太让人操心了，你下落都不用降落伞的吗？这是自杀，孩子。”
全班同学的目光齐刷刷的投到她身上，这种注目让她非常不舒服，她闭着眼睛艰难的呼吸着，拇指指尖狠狠的掐着食指指腹，这还是老师第一次点名批评她。
而木易只能忧心忡忡的看着她，即使担心她可也什么都做不了，包括安慰。
大家都在聚精会神的听课，突然感觉有一道灼人的目光盯着他们，全班不约而同的朝门口看去，是班主任。
他冲上课的老师点点头，然后把目光迅速的定位到萦萦身上，她深深的吐了一口气，然后抬起头从容地走出了教室，班主任跟在她后面，一会儿他们就离开了大家的视线。
老师嘀咕道：“这丫头的多事之秋啊！能挨过这最后也是最重要的半年吗？”
班主任找她归纳总结一下其实就是：不要因为其他的事影响学习，父母望女成凤这么多年，不要让他们失望。
其实就算以萦萦这次月考的成绩，她上好的二本也绝对没问题，毕竟这个学校的上线率在整个省是名列前茅的，况且她还在这所重点高中的重点班。
只是班主任和老师都不可能放任一个本可以有希望考进清华北大的学生最后堕落到考一个普普通通的二本大学；而她自己则因为最近发生的事渐渐失去了以前的自信，觉得未来越来越模糊，越来越渺茫。
第二天是周六，上午还要上课，可萦萦向班主任请假回家了，这时候本不应轻易让学生旷课，可班主任觉得让她回家放松一下或许效果会更好，便也准假了。
心事重重的萦萦踏上了回家的路，要是以前她一定把在车上的时间变成睡觉休息的时间，可今天她根本没有睡意，即使她最近都休息不好。
只是面无表情地呆呆看着车窗外交替的风景，以往睡一觉醒来就到了的家，今天这条路好像格外漫长，就如读了这么多年的书，这半年异常煎熬一样。
进村已经一点半，萦萦缓慢的朝家里走去，刚走到门口就看到妈妈出门倒洗菜水，这时候他们正在做午饭，要是在学校这时候正是午觉时间。
想到在别人休息时他们才吃饭，在别人吃饭时他们还在马不停蹄的忙碌，在别人休闲时他们仍在为生活奔波，而一向乖巧听话的自己却违背了对他们的承诺，破天荒的谈了一场幼稚的恋爱，害他们遭别人奚落……萦萦鼻子一酸，眼泪抑制不住地往下落。
妈妈感觉到了她的视线，转过头奇怪的看着她，自从高中去外地读书，萦萦就只有寒暑假才回家。像五一和国庆这样的长假她都不回家的，不是不想家，是因为车费对这个家来说也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妈，我回来了。”萦萦用袖子擦了眼泪，对还不相信眼前所见的妈妈说。
“回来了，肚子饿不饿？我们马上吃饭了。”妈妈笑着走过去拉她，紧握她的手，又看了看她的脸。“学校伙食不好吗？都把我姑娘饿瘦了。”
“女孩子要瘦一点才好看嘛。”
“谁说的？我觉得我姑娘胖一点也好看，走，吃饭。”
进屋后爸爸见到她也很诧异，不过也仍然什么也没问，只是简简单单的叫她吃饭。
没有责备，没有问任何原因，难道他们不想知道她为什么回家吗？不是，是因为他们相信她，相信她的乖巧懂事，相信她理解他们的辛苦和不易，所以没必要责备，也没必要追问。
“还有钱用吗？”吃饭的爸爸突然问道。
“上次你们给的还有很多。”
“不够就提前告诉我，你们学校又不让用手机，我们也不好联系你。”
“嗯，好”
爸爸看着低头吃饭的萦萦，心里很担心，半晌后，他突然问：“学校应该有偷偷用手机的学生吧？”
萦萦不可思议的看着爸爸，“……有是有，不过很少。”
“那你去买一部手机，这样也方便我们联系你。”爸爸斩钉截铁的说。
一向循规蹈矩的爸爸竟然这么说，萦萦很震惊，转念一想也知道爸爸这是担心她，突然间她心底那些消极的情绪瞬间就烟消云散了，眼底闪烁着幸福。
谢谢老天爷给了我这么好的爸爸妈妈，好希望在他们心里我也是一个好女儿，可以让他们感到幸福，不让他们失望。
“不买，好麻烦呀！况且偷着用好累的，不要担心，有什么事可以向老师借手机的啦。”她一边皱眉摇头一边说。
她的愁容满面不在了，又变成了那个乖巧懂事，骨子里有点小调皮的华萦萦。看她心情好了很多，他们也才稍微安心了一些。
吃完饭爸妈出门干活了，萦萦在家收拾家里和煮晚饭。
她把家里的脏衣服统统洗了，又把屋子里里外外打扫了一遍。她看着家里瞬间觉得顺眼多了，心情大好的她竟然哼起了欢快的小曲。
晚上，爸妈回来时萦萦已经煮好饭了，他们洗了手就直接吃饭。饭后，爸爸拿着钱从房间里出来递给她。
“拿去买一部手机。”
“现在真的不买。”她看着爸爸郑重其事地说，可他的手仍然没有收回去，她又换了一个思路拒绝，“到时候被学校没收了多可惜啊！”
“你小心一点就不会被收了。”
“爸……这钱先攒着，等我毕业了买一部好的，好不好？在学校有什么事我会联系你们的，没必要一定要买一部手机。”
“那就拿着当生活费吧！”见她如此坚持，爸爸改口说。最后萦萦接过钱，回房间小心翼翼的放好。
天还未亮，妈妈就起床煮早饭，萦萦起床后就直接收拾回学校的东西，早饭过后，萦萦拿着东西准备离开。
妈妈忐忑不安的看着她的背影，有一句话卡在喉咙里让她非常不舒服。
“学习不要太紧张了，大学……考不上也无所谓。”
“我们不要求你一定要考上大学，只是希望你多学一点知识而已。”在屋里的爸爸淡淡的说。
在电视上看到过太多高考生因为压力太大自杀的报道，他们害怕失去萦萦，怕乖巧懂事的她承受不了这巨大的压力。
他们明白自己寄予的厚望会成为她的压力，明白她会为了替他们争一口气而竭尽全力，明白她不想他们被别人看笑话。正是因为明白所以他们才越发担心，他们想尽量减少施加给她的负担。
“嗯。”她低头回答。
“哟，大学生什么时候回来的，这是又要走了吗？”村里一群去干活的人路过门口，一个叔叔大声的调侃道。
“她昨天回来拿点东西，这正准备走呢！老伯，你们上工真早。”妈妈叫了最老的人表示和这群人打招呼。
“萦萦，我们村看你喽！”
“希望不要像之前那些一样，落得一场空。”
“说什么呢！萦萦从小成绩就好……不过女孩子后期成绩很难进步的。”
“萦萦，有没有谈恋爱啊？”
“肯定没有啊，如果谈都会带回家来的，像你家梅兰一样，带回来给你们看看。”
“状元酒要真的吃到才算。”
……
他们一群人一问一答的，根本不在意看着他们的母女二人。
回到学校后，萦萦心无旁骛的学习，课间累了就趴在桌子上休息。偶尔在走廊和木易相遇，她也面无表情从容的走过他身边，像是不认识的陌生人，可他看着这样的她心里却异常气愤。
午休时间，教室里有很多人，也包括萦萦和木易。萦萦全神贯注的解数学题，而木易则趴在桌子上目不转睛的盯着她，其他人看书的看书，睡觉的睡觉。
那里是平行四边形，那有一个中点……
上完洗手间的萦萦脑袋里还在想着刚刚的几何题目。
“啊!对不起，对不起，”急忙道歉的萦萦抬起头才发现撞到的人是木易，他一脸严肃地看着她，目光尤为诚恳。
“我们谈谈好吗？听听我解释。”
“没必要……我们的肩膀还太嫩，肩负不起太多沉重的责任，目前高考对于你我来说才是最重要的。”
没有责怪，没有抱怨，只有从头到脚透出来的理智与平静。
“……这么说，你要放弃我了？”木易的声音有些哽咽。
听到这话萦萦觉得很可笑，眼睛直视着他，还是一样的音调，可却深深刺痛了木易的心，“放弃你？我们之间好像是你先说放弃的吧。”
木易无辜地看着她，“我那是气你好几天都不理我，不是真的，我……”
她急忙打断他，“一切都过去了……现在，我只想好好读书。”萦萦说完就直接进教室了，没有给木易说话的机会。
任何人、任何事都不可以动摇，不可以让爸妈失望，不可以让别人看笑话，不可以让未来虚无缥缈……
萦萦在心里默念着一切她必须坚持的理由，似乎只有这样才能抑制她心里的痛，才能说服自己现在的选择是正确的。
长长的沙发上，横躺在上面的阳光和坐得笔直的冷冽异口同声地问：“你就这么放下他了？”
“我不是变色龙，身上原本的色彩哪能说换就换。”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担子太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