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策藏]活着这件小事儿》斛斯扇

95、第 95 章

　　幽喃浑浑噩噩地跟着唐青流走，对方的步伐很急，他有些跟不上，也只咬了牙强自忍耐。
　　脚下的震动似乎越来越厉害了。
　　走了没多远，忽然一阵劲风从脑后袭来，幽喃暗道不好，这时自己的腰带不知被什么抓住了，一股大力扯着他向旁边而去，幽喃抬头一看，就见一只血噬的利爪从眼前险险掠过。
　　抓着幽喃腰带的是一只小巧的金属制暗器，暗器的这一头伸出几个尖刺来，像只小小的爪子紧紧攀附在腰带上面，而另一头则连接着唐青流手中的锁链。
　　唐青流来不及说话，一手抓住他的肩膀将他往后一推，另一手急急甩开刚收回的锁链。
　　那锁链的尽头又发生了变化，几个尖刺合而为一，变成细长的钢针模样，随着他的动作刺入了那忽然冒出来的血噬的右眼。
　　而与此同时，风声再起，一只黑色的羽箭鬼魅般地从空中坠入了血噬另一只眼中。
　　唐青流后退了几步，眯起眼来，正巧看见手握长弓的奚炎从路边的屋檐跳了下来。
　　叶昭阳一手提着剑，一手拎着个熊孩子，随后也追了过来。
　　而在他们身后的街道上，已经横七竖八躺了不少血噬的尸体。

　　奚炎和他对视一眼，还未开口，唐青流便说道：“跟我来，先去城外古寺一避。”
　　镇上若是四处都已经出了如斯变故，凭他们几人也是不可能同时对战那么多血噬的，当下之计，自然是退避为上。
　　“田村和夏树呢？”奚炎问。
　　“夏树死了。田村……还在里面。”唐青流快速地说，他抬眼瞟了瞟四周，似乎没有更多的血噬接近，但那隐隐的大地震动却始终没有停止。
　　奚炎看了神思恍惚的幽喃一眼，拍了拍叶昭阳，道：“保护他们去古寺！我去找田村。”
　　叶昭阳露出明显不同意的表情，但他还未开口，身边的纠纠抢先说道：“不要！爸爸要走一起走！”
　　奚炎无奈地看着他，对于这孩子近日来愈发明目张胆地把自己叫成爸爸的行为也不知该怎么纠正，念及他自幼失了双亲，这训斥的话却是怎么也说不出口。
　　刚开始还想着或许他是一时调皮，加之想找些安慰，谁曾想这些日子来，他倒是越叫越顺口了。

　　“你们快走，我总觉得田村所说的……没有那么简单，不能让他死在这里。”奚炎简单地解释道。
　　唐青流闻言也觉得有理，于是拽了幽喃一把，冲叶昭阳扬了扬下巴，对奚炎说：“那我们就在那里等你！”
　　奚炎点了点头，又推了推叶昭阳：“快去！千万不能让他们遭遇危险，还有——”他伸出食指来点了点纠纠的额头，“你记着跟我说过的话，保护好你师父。”
　　纠纠听他这么一说，当下十分有使命感地回给他一个“我懂的”眼神。
　　奚炎笑着对他眨了眨眼。
　　别的还好说，若是放纠纠一个人四处乱跑……
　　叶昭阳咬住下唇，半晌道：“那我去去就回。”
　　说罢拎起纠纠，足尖一点便高高跃起，直追前方已经跨坐到机车上的唐青流与幽喃。
　　空中只留下纠纠绕梁三日的兴奋尖叫声。

　　唐青流将车开得极快，幽喃不得不伸手搂住了他的腰，手臂搭上去之后的第一个念头居然是：好细！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在这种夺命狂奔的情形下自己还有闲暇想这种脱线的事情，但下一刻他就又搂紧了些，两手还确认般地上下动了动，仿佛要确认这个人的腰到底有多细。
　　“你摸够了没。”唐青流没好气道。
　　幽喃这才反应过来，安安分分地不动了，过了几秒钟才小声地、用谈论八卦一样的语气在他耳边问道：“你还有肌肉啊？”
　　“你第一天认识我吗！”唐青流服气了，现在是什么情况，这个人一开口居然还是这种白痴问题！
　　难道他没看见刚才经过的路口那只伏在地上虎视眈眈的血噬吗！
　　幽喃没再说话，很快唐青流就感觉有些不对劲。他想也知道，刚才应该是幽喃第一次用那种蛊物对付别人。
　　一条鲜活生命从自己手中流逝的感觉，对他来说，肯定称不上是很享受的。

　　于是唐青流轻咳了两声，开口道：“那什么……习惯就好了。我们以前抓罪犯的时候，也总赶上这情况，就地处决嘛，没办法。”
　　他这边琢磨着措辞，那边还不敢放松地注意着路况，前方偶有怪兽身影出现，便立刻绕路。镇上的确如他们所想发生了异变，但，好在血噬还没有多到无法躲避的情况。
　　在高速行驶的时候，半分闪失都容不得，更别说现在天色渐晚，饶是他已经飙车成了习惯，此时也不得不加上十二分的小心。
　　幽喃低低地“嗯”了一声，顿了顿，问道：“唐青流，你难过吗？”
　　“……什么？”唐青流惯性地俯低上半身，一个漂移转了个险弯，机车歪斜到几乎贴了地，身后传来利剑穿透血肉的声音，还有纠纠大呼小叫的赞叹声。
　　应该是叶昭阳顺手解决了那只忽然从街角冒出来的血噬，想必若是他没有跟来，他们这次行进的速度就要大大减慢，相对的，危险性也要大大提高了。
　　“我是说……”幽喃的声音夹杂在风声中，显得有些模糊，“你难过吗？杀人的时候？”
　　唐青流眼角一抖，又很快恢复了正常，淡淡道：“问这个干嘛。”
　　“我早就听说了。”幽喃也用平淡的语气说道，“其实，我根本不关心你杀的是谁，那些人又该不该死，我只是一直在想，你开枪的时候……究竟会有多难过呢？”
　　唐青流的喉结滚动了片刻，终究不知该如何应答。
　　“但是，我却总是问不出口。”幽喃搂着他的手臂又收紧了些，喟叹道：“现在我也是杀人犯了，跟你一样了，你也不用每次见我都如履薄冰的了吧。”
　　“谁说我……”唐青流话说了一半，又吞了回去，他小幅度地摇了摇头，露出一个有些无奈的笑容，没有再开口。

　　叶昭阳在宽阔的高空穿行，视野自然好得多，附近街区活动的血噬都一览无余，越往前走，他的眉头皱得越紧。
　　路上开始出现破碎的尸体，也许是还没变身的感染者，也许只是个倒霉的普通人。
　　透过街边的窗户，他偶尔能看到房子里面抱成一团瑟瑟发抖、或者眼神绝望黯然垂泪的人们。
　　也有些房子的门窗已经被破坏了。
　　鲜血洒落在地。
　　像是那年大唐的冬天。
　　他低下头，借着夜色降临前天际最后的光芒，看清了原本平坦的街道上，那逐渐开裂的一条条缝隙，大地之下，幽暗无边。
　　像是有什么东西即将破土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