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策藏]活着这件小事儿》斛斯扇

5、第 5 章

　　本台讯，昨天夜里在安格拉小镇南部的山路上，发生了一起客车自燃事件。
　　据悉，事发时客车上载有十六人。截至今晨，已经确认该事故共造成十四人死亡，其中包括十三名乘客与一名客车司机。另有两名乘客轻伤。
　　客车起火原因仍在调查当中。如果有更新一步的消息，我们会及时通报给大家。

　　奚炎在第三天半夜下楼找水喝的时候又碰见了瑟缩在沙发里的叶昭阳，他皱皱眉，拽亮了台灯，问道：“你的失眠好像很严重？”
　　叶昭阳捧着手里的牛奶瓶，咬着吸管看他。他手背上的伤口已经结痂，拆掉了纱布，雪白的手背映着玻璃瓶里雪白的牛奶，看起来简直如同广告宣传画一样。
　　“……”奚炎看了看茶几上两个空了的牛奶瓶，又看了看地上已经空了半箱的牛奶，叹了口气，“看来这法子对你不奏效，不然，明早去趟医院看看？”
　　叶昭阳说：“不。”
　　“你白天也不睡，晚上也不睡，你不觉得这样对身体伤害很大么？”
　　叶昭阳转向沙发里侧，闷闷道：“别管我了。”
　　“你……”奚炎一时无语，想了半天，放缓了语气道，“失眠总是有原因的，你不如告诉我，让我来帮你想想办法？”
　　这回叶昭阳又不说话了。
　　奚炎叹了口气，回身去倒了杯水喝光，抱着手臂盯着叶昭阳看了半晌，无奈道：“来者是客，我总不能看着你一个人在这熬着，去房间躺着吧，我帮你点些熏香试试。”
　　叶昭阳摇头。
　　奚炎翻了个白眼：“到底要怎样，难道要我给你唱摇篮曲哄你吗，少爷？”
　　叶昭阳浑身一抖，猛地坐直了：“你说什么？”
　　奚炎一愣：“呃……我说……摇篮曲……”
　　“你刚才管我叫什么？”叶昭阳站起身来。
　　“啊？少爷……”奚炎看着他气势逼人地越走越近，不由自主地吞了口口水。
　　叶昭阳走到他面前停了下来，目光灼灼地盯着他的双眼，就这样盯了片刻，又失落地移开了目光。

　　“怎，怎么了这是……”奚炎摸了摸后脑勺，“我说错话了？”
　　叶昭阳苍白无血色的侧脸上隐约浮现出几分黯然的神色来，他双目无神地盯着黑暗中的某处，低声道：“你可以……”
　　“什么？”
　　“你可以，再叫一次吗？”
　　“你喜欢这个称呼么？”奚炎抽了抽嘴角，随即爽快道，“你喜欢的话，我以后就这样叫你好了。”
　　不管怎么说这位奇怪的客人，喜好也太中二了吧……
　　“不……”叶昭阳揉了揉额角，转过身，“不，还是算了吧。”
　　奚炎眸光闪了闪，并不多话，只耸耸肩道：“好吧，少爷。现在上楼吧，我给你唱摇篮曲……嗯，先说好，别嫌我唱歌难听……”
　　叶昭阳半闭了眼睛，任由他推着自己上了楼。
　　最后奚炎还是因为怎么也想不起摇篮曲的歌词而放弃了唱歌的打算，不过，倒是被他从书柜里翻出本上世纪的童话书来，兴致勃勃地给叶昭阳念了半本的睡前故事。
　　而叶昭阳也真的就这样睡着了。

　　翌日，奚炎清早起床收拾整齐准备出门晨跑的时候，再度在客厅看到了缩在沙发上捧着半杯牛奶发呆的叶昭阳。
　　披散的长发漆黑如墨，衬得他的脸颊更加苍白，眼角泛着病态的嫣红与显然是睡眠不足留下的青黑色痕迹。
　　那模样就像是又一夜没睡似的。
　　从一开始，这个人就一直给他一种极度避世的感觉，甚至可以说是厌世，他似乎非常抗拒与外界的交流。
　　奚炎直觉他身上一定有什么非同寻常的故事，这使他的好奇心越来越强烈了。但，叶昭阳明显不是个很好沟通的对象。
　　于是这种好奇心就驱使着他不由自主地勾勒出了一个个稀奇古怪的可能性，强大的脑补能力使得叶昭阳在他心目中化身成了一个个悲情剧主角，奚炎愈发觉得这走向不太对。
　　而且，在叶昭阳总是面无表情的脸上，偶尔流露出的那种无法掩饰的脆弱情绪，一次比一次让奚炎更加在意了。
　　怎么看，以他的年纪，也不该有那样的眼神啊……
　　奚炎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神色如常地穿过客厅，一面戴手套一面淡淡地问了声早。

　　阿飞跟着他下了楼，迫不及待地跑到了门口等着他开门一起出门跑步，一副兴奋不已的样子，尾巴在身后摇来晃去，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声音。
　　叶昭阳一动不动，待他走到了门口的时候，却忽然开口道：“旁边那个房子里，住的是什么人？”
　　这间院子正好坐落在一个三岔路口，两边都对着行车道，后门出去是一片小小的灌木丛，几十米外才是另一户人家，另一边则是紧邻着那特立独行地建起黑色栅栏的人家了。
　　所以严格来讲，应该只有那一户才能算作是邻居。
　　奚炎弯下腰准备换鞋的动作一顿，随即答道：“是个独居老人，怎么了？”
　　“昨晚，有奇怪的声音。”叶昭阳慢慢地说道。
　　“是吗？”奚炎问，“从他家里传出来的么？什么样的声音？”
　　叶昭阳似乎不知道怎么接话似的，静了半天，才挤出四个字来，“像是怪物。”
　　奚炎笑笑，踩着拖鞋又走回来，揉了揉他略显凌乱的头发，解释道：“这边的人很喜欢养各种奇怪的宠物，也有叫声很吓人的那种，不过都不伤人，要是你见多了就不奇怪了。如果今天我遇到他的话跟他说一下好了，吵到你睡觉了是不是？”
　　叶昭阳点了点头，片刻，又摇了摇头。
　　“……”奚炎实在不明白这个前后矛盾的动作的含义，只好轻咳了一声，转移话题，“嗯……那个，我出门遛狗，你要不要一起？”
　　叶昭阳不出所料地继续摇头。
　　“好吧，记得别一个人出门。”奚炎照例嘱咐了一句，便转身回去换鞋了。

　　鞋带穿过金属孔隙的声音和玻璃碰撞木地板的声音同时响起，奚炎一愣，猛地抬起头，只见地板上牛奶洒了一滩，玻璃瓶咕噜噜地从沙发脚下滚了出来。
　　叶昭阳眼前一阵阵地发黑，有那么几秒钟，他听不见任何声音也看不见任何东西，恢复了几分意识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已经从沙发跌到了地板上。
　　奚炎在耳边一叠声地叫他的名字，问他话，但入耳的却只有破碎的词语，很难拼凑成句，叶昭阳感觉自己无法理解他的意思。
　　他下意识地伸手按住了腹部，用微弱的声音道：“疼……”